“三哥那时也才十岁,痛哭了三天三夜,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说除非让大哥偿命,否则就算饿死他也不吃饭。”

“后来父皇没办法,父皇说他不想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便乞求三哥,求他给大哥一条活路,父皇说他失去最疼爱的二哥已经伤心欲绝了,不想再看到另一个孩子离他而去。”

“他答应了?”

玉兮蓝摇摇头又点点头,“三哥说,活着可以,但此生之年大哥不可回宫,让父皇关他在玉龙寺吃斋念佛一辈子,让他为自己赎罪,还要皇后娘娘发下毒誓,永世不得出锦玉宫一步。”

“他才十岁,就已有这样的铁石心肠,怪不得,怪不得!”想到他的冷酷无情,柳冰幽忽然心疼的想要落泪,他也是痛到极致才会这般绝情的吧。

“三哥当时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两眼充满愤恨、痛苦,却不留一滴泪,让人见了都怕。你一定想象不到,三哥以前是多么阳光爽朗的人。二哥怜他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极尽的疼他,我们还取笑二哥都能当三哥的母妃了。三哥那么依赖二哥,那么敬爱二哥,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接受不了,从那以后三哥就成了一个最冷酷无情的人,不跟弟弟妹妹玩笑,只是拼命的读书,习武。”玉兮廷眼里含泪,低了头不再说话。

柳冰幽心中犹如刀割,他的痛她从来都不知,她只想着让他走进她的心间,却从未想过去了解他,还埋怨他的冷酷无情。他不说,她难道不会问的吗?真笨!柳冰幽懊恼的敲着自己的额头。

“三嫂,你做什么?”玉兮蓝上前拦住。

“我真后悔,以前自己不懂事不体贴,他的痛苦伤心我全都视而不见,只顾着自己玩,自己闹,现在我想去安慰他,都已经没机会了,我再也不是他的王妃了,呜呜呜呜!”柳冰幽哭花了小脸,伤心欲绝。

玉兮廷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未见她哭过,而今却为了休了她的丈夫,这般难过,“三嫂,这怎么能怪你呢,三哥他一向封闭自己,不对外人倾诉自己的感情,再说,你还有机会啊,三哥只是给你了休书,却不公告天下,现在除了我们几个人,谁都还不知道呢。”

柳冰幽停止哭泣,抹抹眼泪,脸上一片坚定,“对,我还有他的孩子,或许等孩子出世,他看见可爱的小宝宝,就回心转意,又跟从前一样开心的笑了。”

玉兮蓝也忙安慰道:“对对对,三嫂,哭鼻子可不是你的作风,你还听不听故事啊,还有一个人没出场呢。”

柳冰幽注意力马上转移,“还有影儿,她跟他们三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不是三兄弟,是大哥和三哥,杜玥影虽是将门之女,性情却极为温柔,她比三哥大两岁,从小两人就极好,贵妃娘娘走了以后,她对三哥很是照顾,经常偷偷从家里跑出来陪三哥,哪怕静静的坐上一天,三哥都很开心。三嫂,你别生气,那时候我们都还不认识三嫂,都觉得她跟三哥很般配,以为她就是我们未来的三嫂。”玉兮蓝握住柳冰幽的肩头,满脸歉意。

“我不气,你继续说就好。”

“三哥每年秋天都要离开京城,到江南去呆上两个月,因为贵妃娘娘就安葬在那里。十五岁那年,三哥也跟往常一样去了江南,可回来的时候杜玥影却已嫁给了大哥。当时我们竟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待大哥在玉龙寺成了亲,父皇宣布出这不算喜讯的喜事,我们才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柳冰幽不解,“她既然喜欢的是你三哥,为何又要嫁给大哥呢,而且如今看来,你三哥继承皇位的机会更大啊,她不会这么傻吧?”

“我们也很是困惑,也许是皇后娘娘求父皇赐婚的吧。”

“那杜将军也不该这么傻吧,女儿嫁给一个毫无翻身机会的皇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玉兮廷摇摇头,叹道:“作为臣子,就是有再大的权力也不敢违抗圣旨,更何况大嫂不是杜将军的亲生女儿,听说是*来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

长叹口气,柳冰幽惨笑道:“跟他最亲的人都离他而去,他一定很伤心。”

“当时,三哥跟父皇大闹一场,还被父皇软禁,不许他去找大嫂,而大嫂大多时候待在寺院陪大哥,偶尔回来看望父皇和皇后,我们也很少见到她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柳冰幽脸色有些惨白,“他们青梅竹马,他如此深爱着她,到现在都不放弃,我还在坚持什么,你们说,这孩子还留着做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被她眼里的绝望慑住,玉兮廷蹲在柳冰幽身边,握住她的手,脸色凝重,“三嫂,你要相信自己,我不信三哥对你没感情,只是他太固执,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接连失去了三个最亲的人,而大嫂却是他认为仍可以挽回的那个,所以他才这样坚持。照我看,他对大嫂未必是爱,他只是依赖大嫂,不想失去那仅存的友情或者亲情。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一切就都变了。这一段时间,我时常见到三哥脸上带笑,哪怕只是短暂一瞬间,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在慢慢的融化他的心了,我跟三哥从小一块长大,他的变化我最了解,你相信我!”

看着此刻一脸严肃的玉兮廷,柳冰幽点点他的额头,忽展颜一笑,“你这么一本正经,我真不习惯,扮严肃不适合你,三嫂还是喜欢你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模样。”

玉兮廷调皮的一眨眼睛,“只要三嫂觉得开心,怎么编排我都行!”

夜幕降临,柳冰幽躺在**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要想到白天听到的那些话,她的心就堵得厉害。

“我该怎么办才好,现在被人家休了,总不能再巴巴的哭着、求着回去吧。可若不呆在他身边,我又怎么安慰他,为他分忧呢。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厚脸皮了,就再不知羞耻一次好了,只要能为他做点事,心里也就没有遗憾了。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上一试。”

她不是圣人,也会恨他的狠心伤害,可是恨一个人,那样的痛苦,她宁愿选择爱,相信爱。

她知道,先付出,才会有所得。她也知道,即使最终一无所得,她也付出的心甘情愿。

想到这,柳冰幽忽的坐起身,小声叫道:“小天,你来。”

“听我说,明儿一早你就去找管家,就这么说给他听。”柳冰幽附在小天的耳边,轻声吩咐着。

箫王府里,玉兮梧坐在南院的大枝桠上,神色有些黯然。

他在这已经呆了很久很久,依旧还是困惑。如今他已没了牵绊,为何不急着抢回影儿,实行自己的计划,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玉兮梧自嘲一笑,仰头喝下一大口烈酒。

摸着那苍老的枝干,眼前浮现的是那一日,她毫不设防、睡得香甜的模样,她躺在自己怀里,那样的信任依赖,那样的让人心疼。他使劲的甩甩头,想要挥去那一抹扰人的身影。

可是事不随人愿,越不愿想起她,她的影子越清晰。清晰到记起了从初次见面到她出事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无所顾忌,她的顽皮刁蛮,她的翩翩舞姿,她的绝世厨艺,甚至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记的清楚。

他竟有些遗憾,自己与她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

他竟开始不放心,眼前出现一幕幕令他揪心的画面。她独自睡在高深的枝桠上,全身冰凉,无人过问——。忽然,他又看到她急冲冲的飞奔出去,光着脚丫,踩过之处,留下一地的凄凉。她笑着转头,眼角的泪水晶莹剔透。

心头莫名的疼,他恍恍惚惚,从树上跌落。

跌跌撞撞回到北院,他终于知道饿了,原来肚子饿的滋味这样不好受。怪不得大婚当天,她那样不循常理,饿了那么久自然要吃的,换成他,他也会那样做。

下人端来甜汤放在他的面前,玉兮梧漫不经心的端起,仰头喝下,这味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这汤,谁做的?”

“是刘厨子,他听说王爷喜欢喝,专门学了好几天,才敢做来献给王爷。”

“下去吧。”玉兮梧挥退仆人。

听说,听谁说,是她吗?是她要厨子们做的吗?我这样无情对你,你都不生气吗,为何还要对我好?

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玉兮梧按下波澜汹涌的心绪,吼了一嗓子,“滚进来!”

江英陪笑着弯腰走进来,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他知道,自打王妃走了,自家主子的脾气更是暴躁,更让人琢磨不透,他不可不小心啊。

江英走到跟前,提着胆子瞅着玉兮梧道:“王爷,王妃有话要奴才传达给王爷。”

“王妃?你哪里来的王妃?”玉兮梧侧过身子讽刺的问道。

江英顿住,哦,原来您还记得王妃被休了。

想起自家王爷的绝情,江英一时生气,便忘了害怕,站直了身板,嘟嘴嚷道:“奴才们心里都只有那一个王妃,王爷不认奴才们也没辙。”

玉兮梧闻言低,“少说废话,她要你说什么?”

“王妃说,她与王爷夫妻一场,请王爷先不要将休妻之事告之天下,王妃怕柳亲王知道了,气坏了身子。王妃还说,她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又不敢回家去,想请王爷恩准,让她住在南院里,她不求别的,只求有一个安身之处,了却残生。”

她要回来了!

他心中有些欣喜,可是,她说了却残生。玉兮梧眉宇间微蹙,他很不喜欢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