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卷二卅二乱世之势
苏听风是怎么混上国师这个职位的,阿仇直到最后也没弄清楚。不过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一直觉得自家师父应当是无所不能的,做出什么事情也都并不令人觉得奇怪。
可虽则这么说,看到苏听风与陈文珝同时出现在高台之上,还是阿仇吃了一惊,总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同被接近了安全距离的猫咪,有一种奇怪的暴躁和排斥感。
苏听风站在高台上,阿仇总觉得自家师父应该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但是他却始终也没有向这边望上一眼。理智上阿仇知道这是对的,莫名的关注会引来他人的注意和猜疑。
可是心里头不免有个地方,侥幸地觉得,就算关注一下他的存在也未必就会被人注意到吧。
阿仇到仪式块进行到一半,才意识到,他竟然又故态重萌了。
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因为长辈过于关注其他人而产生的不忿和不甘。他无奈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责问自己: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么?留下的教训还不够么?
可是有些天性无法移除。
仪式过后,阿仇随镇安军的大人回了驿站,却不料突然有兵士风尘仆仆,匆匆入门,开口就找裴将军。裴将军此时还在宫中宴席中会饮,自然是找不到的。兵士也并不坚持,直接把消息告知了驿站中军职最高的将领。
阿仇蹲在旁边,也顺势旁听了一下。
——越韩结盟了。越王遣嫡次子入韩为质,而韩王则将其妹妹,千泽长公主嫁于越王为夫人。
……越王今已经年近五十,而千泽长公主不过二十左右。苏听风以前看杂记野闻的时候说起过这位长公主,据说这位长公主自小聪明伶俐,大方识礼,从来最受先帝喜爱,甚至胜过几个皇子。她与现今在位的韩王乃是异母兄妹,年岁只差月余。韩王立太子前,问宝贝女儿:你兄弟之中,你觉得谁当太子更能兴韩,更能延续韩国百年基业?千泽长公主便回答说,新韩王心志坚定,有勇有谋,又能听人策,理应为韩王。
后来韩王将死,便寻新帝与长公主来,嘱咐兄妹俩齐心协力,又嘱咐新帝从今以后要善待妹妹。
千泽长公主的封号亦来自于此——“山有千岗,水有千泽;岗泽相错,故成江山。”
而据苏听风当时随口发表的感想与判断,这位长公主殿下至今不嫁,大概也是很有野心和想法的。
这样一位公主,竟然也会陷入这样的局面,倒是让阿仇多少有了一些感叹。
可见再如何出众的聪明人,若是掌控不了日益膨胀的欲望,都是无法笑到最后的。对于韩王或者千泽公主,均是如此。
因为越韩结盟的事情,宫中的宴席也匆匆结束。谭将军得了将士自千方城送来的信息,自然要入宫去寻裴将军,裴将军又把消息传递给了内侍,很快就传到了陈文珝的手中。
陈文珝看过消息,任命令饮宴继续,但自己却招了几位有分量的大人,一同退了宴席,进了御书房。
他们在御书房商量了半宿,夜深才散了,谁也没有与同僚私底下多说一句。倒是陈文珝回到了寝宫之后,又叫来了几人,问了一些事。
末了,他开口问道:“越王嫡次子何时前往韩都?泽姬大概什么时候会嫁给越王?可有准信?”
却听对方答道:“根据消息,韩国对此事十分着急,估计一到两个月就会上路。即使交换人质,越王皇子也应当是差不多同时启程。”
陈文珝顿时露出冷笑。泽姬好歹也算是一国的长公主,出嫁的事情,之前毫无征兆也就罢了,而一日定下,留下回旋的时间竟然不过月余。
他虽不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但是对于泽姬在韩国国中权力很大,甚至隐隐掣肘到韩王自身的利益这件事,还是多少有些听闻的。
“看来,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啊……”陈文珝轻声嘲讽道。
手下问道:“是否需要破坏他们的联盟关系?我觉得可以袭击送嫁队伍……”
陈文珝伸手制止了他的问话,不客气地说道:“蠢主意!”而后又问道:“我们在两国都城都有多少可以动用的可信探子?对这件事的探查大概能深入到哪个程度?”
“若说可信的探子,至少有二十余人,但是各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我们也尽可能不刻意地让探子之间有所联系,因此互相合作调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最多只能打听到婚礼的大致进程,很难知晓具体的协议内容。”
陈文珝又问:“泽姬的态度呢?她对于要嫁给越王这件事就没什么反应?”
“泽姬一直比较沉默,十分安分地在准备嫁妆。”手下回答道,“但我觉得策反她的机会不大。”
“当然不大。泽姬要么与韩王立下了什么协议,要么就是被韩王以某种方式挟制了。否则,让这位‘千泽长公主’心甘情愿地放弃权势,出卖自己,岂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然后陈文珝终于下了最后的命令:“想办法打听出这件事前后泽姬与韩王是否有什么异动,关系如何。另外,你们那里这一批的死士培养得如何了?”
对方略一犹疑,才回答道:“剔除了一部分没有潜质的,余下的还算不错。只是目前还差些许火候。”
陈文珝让手下派人去取了名单,翻看了一番,又询问了这一批死士的容貌体态,思忖过后还是觉得多有不足,于是最后还是令他退下。
裴、谭两位将军回到住所,便与手下的士兵们说了一下朝中的态度与目前韩越的形势。此时还在京中的至少也是百夫长以上,两位将军多少带了些许教导问询的意思,半是商议地就把这事情给说了。
军中的将官与朝中的文官不同,性子沉稳通晓人情世故的固然不少,但是性情暴躁以一腔热血和十分勇猛一路拼上来的却也有。
所以说到韩越的盟约,屋子里也是发表什么意见的人都有。
但是总体来说,对于联姻、质子这一类的事情,多是不屑的多。在这群人里,大家讲究的是一腔热血一枪污血,杀尽敌寇开我万世太平,而以弱女和亲这种事情,听倒是听过不少,但多数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葵姬、月姬之事依旧还在眼前,这群军中的汉子多数都并不喜欢这种事情。
裴将军听屋子里叽叽喳喳,完全听不见什么有建设性的言辞,便索性点了其中几个人的名,然后说道:“……你们队这件事有何看法?”
其中就有阿仇的名字。
阿仇在谈话开始就已经在琢磨陈文珝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在他看来,陈文珝素常谨慎善算计,当初对他,都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不用说是这样关乎于敌我形势的大事了。
他必然不愿意韩越结盟之事达成的。
而如何破坏这盟约……恐怕还是会从双方的“质子”身上下手。
他方还想着,就听裴将军问道:“阿仇你呢?可有什么看法?”
阿仇猛然惊醒过来,稍微稳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质子出国,本身就是成了弃子,越王嫡次子同千泽公主必然都是不情愿的。但即便不情愿,毕竟是为家国之事,也不可能真的抗拒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者说,我等可以给他们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理由……”
却听屋外突然有人说道:“说得好。”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把阿仇吓了一跳,猛然闭上了嘴。
却见裴将军吃惊地站了起来,迎上推门而进的陈文珝,叫道:“陛下!?”
陈文珝说道:“今晚我乃微服私访,裴将军还是坐回原位为好。便叫我一声陈大人吧。”
裴将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唤了一声“陈大人”。
陈文珝态度温和,在屋中寻了个位子坐下,说道:“这屋子里可真是人才济济,怕以后都是我大燕开疆辟土的将才了。裴将军,这里就是全部随你入京的将士了吗?”
裴将军应了一声,陈文珝便抬起头,把每个人一一打量过去。看到阿仇的时候,依旧是在他那显眼的金发上停顿了数秒,才意味不明地继续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位。
全部打量完毕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既然都是孤以后的将军,那么孤今天也来与大家聊一聊天,裴将军可否?”
裴将军如何能说不可?自然是可以的。
阿仇的神色也一点没有放松,心中觉得陈文珝此行行为异常,必然有什么不同一般的目的。但是具体是什么目的,却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然后陈文珝就开了口,对将士们说道:“战场上生死搏命,非大智大勇之辈不可建功。然即便是建了功,通常也是以伤来换。孤很想知道,诸位都是为何参军,又为何而战?”
这第一个问题问出口,阿仇就眯了眼睛。
《郑伯克段于鄢》和雍正,都有参考一些吧。除此之外,还有扶苏与胡亥的事情,世家参考的是晋朝时皇族和世家的关系,隋唐科举其实正是这种关系的分界线,所以也参考了一下唐太宗在这方面的态度,以及红楼中君王的“养肥了再杀”。
其实认真地说,比起雍正来,我觉得杨广才是真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