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要保重身体啊。”

钟明华轻轻地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臂，“孩子不轻吧，咱们等会儿还得聊一阵子，要不先放婴儿车里，这小朋友肉嘟嘟的，一看就照顾得很好，费了不少心。”

老太太泪眼朦胧地看着钟明华，顿了顿，又开始哭泣，“我那苦命地儿啊，才刚刚结婚，孩子还没满月，他妈妈就这样了……”

襁褓里的孩子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脸色通红，钟明华轻叹一声，将孩子抱了起来，“阿姨，孩子应该是需要换尿布了，您带了奶粉没有，等下他该饿了。”

“大人可以饿几顿不碍事，小孩子太小了，饿坏了可不好。”

老太太这才收了哭声，从包里找了纸尿裤和奶瓶出来，擦着眼泪跟着钟明华进了谈话室。

“你是个好孩子，唉……多谢你了……”

钟明华麻利地给小婴儿换了尿布，孟溪机灵地调了温水，帮着老太太冲了奶粉，又将孩子放进婴儿车里。

“阿姨，您跟我们钟主任先聊着，我带过小孩，您放心，您也放松一下精神！”

老太太见这中心里头四下都是监控，心里稍稍放心，关键是几天几夜不睡觉，带着孩子的同时还要奔走告状，心里的一根弦早已绷紧到了极点，刚一放松，就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来。

这一睡，就是两个钟头。

老太太睡觉的功夫，孟溪就推着婴儿车里里外外的办事，他果然很擅长带孩子，小婴儿被他照顾得很妥帖，一直在咯咯笑，没一阵子就在婴儿车里头睡着了。

“钟主任，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

孟溪将婴儿车放在老太太身边，钟明华比了个手势，轻声道，“我看着，这里交给我，你忙去吧。”

孟溪感激地点点头，迅速地出了中心办事去了。

钟明华在看着这一老一小睡觉的时间里，将老太太带来的材料都看了一遍，笔记本上也渐渐记满了一页又一页。

中途看到了医院的值班室电话，钟明华还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不耐烦地接了，“谁？”

“司法局援助中心，中心医院ICU办公室？”钟明华缓缓地报了身份，“我需要跟你核实一位患者的现状。”

那边不说话了，没一会儿，换了个人，“你说吧。”

钟明华单刀直入，“吴攀娣，还活着么？”

“当然！ICU里每天多少药输入进去，你是她家属？怎么就是不相信医院的话呢……我们是医院，不是黑作坊！”那边的医生絮絮叨叨地说。

钟明华抿着嘴角，“我不是患者家属，我代表司法机关跟你问话，你能确定，吴攀娣还活着，对么？”

“当，当然。”

钟明华按了视频通话键，“请将镜头对准吴攀娣的病床，我需要确认她的状况，这关系到这个案子是刑事案子，还是民间纠纷。”

医生有些不情愿，“这是违背规定的，ICU禁止探视……”

“我不探视，我只需要确认她还生存。”钟明华握紧电话，“如果我自己不能有这个资格，我可以请公安机关帮忙确认。”

医生似乎跟谁说了几句话，随后不甘不愿地接通了视频，镜头有些抖动，不过在一张病**，能看到一个女性患者正躺在上面，身上插着呼吸机，监护仪上的数据轻轻跳动着，人处于昏迷状态，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钟明华点点头，“好的，麻烦了。”

医生似乎有些紧张，“可以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吗？”

钟明华了然，“放心，我只是了解一下，不会作为证据使用。如果是正式的采集证据，我会拿文书来的。”

……

挂断电话后，钟明华回过头，发现老太太已经醒了，忐忑地看着钟明华。

钟明华也没藏着掖着，“阿姨，我跟医院确认过了，现在吴攀娣生命体征较为稳定，是我亲眼看到的，您可以先松一口气，接下来，您要是精神还撑得住，咱们就聊聊法律援助的具体事项？”

老太太紧紧地看着钟明华的眼睛，似乎从中确认了什么，眼里逐渐浮现泪花，不住点头。

“我们家跑了好几天了，只有你的态度最好，阿姨相信你，孩子，阿姨相信你一定能帮你的小姐姐讨回公道……”

钟明华给老太太倒了杯热水，又拿来一盒之前留出来的盒饭，“阿姨，您先吃着，边吃，我边跟您说。”

老太太看了看盒饭，有些难为情，“孩子，你吃吧，阿姨吃不下……”

“放心吧，阿姨，这都是我们食堂自己做的，不花钱，您多少吃点，不然不也浪费掉了嘛。人是铁饭是钢，您的儿媳妇还等着您给她讨公道呢，不吃饭怎么行？”

钟明华再三的劝说后，老太太总算肯接过来，一口一口咽了。

借着这个功夫，钟明华也将法律援助申请表帮老太太填好了，放到了老太太身前，“阿姨，因为您不是吴攀娣的直系亲属，这张表单需要您带回去给您的儿子签字，我刚刚查看您的资料了，您家是五保户，是符合援助标准的，但是您手里头的证据材料比较混乱，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把就诊的单据尽量多收集一些，其他有帮助的证据也可以收集起来，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叹了口气，“好孩子，不是阿姨不想弄，是医院那边，什么都不给我们啊！”

“我们孩子他爸去给孩子妈妈办出院，医院那边说系统故障，病历打不出来，还拒绝给孩子妈妈办出院，他爸爸都快急疯了！”

钟明华紧紧皱起眉毛，“主刀医生呢？医院公开处理结果了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去医院偷偷听那些护士聊天，他们说那个杀千刀的，现在还在开刀，还到处做什么‘飞刀’，赚外快，我们让医院给说法，那个医生就明目张胆地跟我们说，不管我们上哪里告，他一根汗毛都不会掉，呜呜——”

钟明华将手里的申请书放到老太太的文件袋子里，表情凝重，“阿姨，这件事需要尽快处理，毕竟我们还有一位危重病人，这样吧，您等下就去找孩子爸爸，让他下午过来一趟，我马上给他联系律师。咱们将程序需要的时间缩减到最短，尽快让您的儿媳妇接受进一步救治。”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好孩子，你跟阿姨说句实话，这个案子，咱们有把握吗？我儿媳妇，还能回来吗？”

钟明华深吸一口气，握住老太太的手，“您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让这个案子的双方都得到公正的结果。”

老太太答应了一声，抹了抹眼泪，推着婴儿车离开了。

看着老人家佝偻着的背影，钟明华吐了口气，给冉晓晨打去了电话。

“晓晨姐，我这有个棘手的案子，可能得你亲自来一趟帮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