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个被申请人适格,之前按照咱们说的,我给住建局打了电话,但他们只表明自己不是拆迁办的委托机构,至于拆迁办的委托机构是谁,他们也不清楚。”

刘畅叼着笔杆,在复议申请书的被申请人上画了个圈。

“我打听了一圈,目前在怀疑的几家有农村局、市政府、综合执法局,还有开发区。”

刘畅在被红圈后头画了个大括号,将四组单位分别列入,敲了敲纸面,“拆迁办存续的时间比较久了,连他们自己机构内部的人都说不清楚,说说看,你什么建议?”

钟明华脱口而出,“直接打电话问他们领导呗,这肯定是准确消息。”

“联系不上,去东边开会了。”刘畅摊摊手,“部门临时负责人不敢接我的话,只说等他们领导回来再说。”

钟明华哑然,“我预想过很多种困难,没想到居然在被申请人上就栽了跟头……要不然我去问问编办吧,他们应该清楚。”

刘畅点点头,“那你去编办,我去市委组织部,咱们兵分两路?”

“现在?这个时候能找到人么?”钟明华持怀疑态度。

刘畅哈哈一笑,“小钟哥,你是没在楼里办过公不清楚,政府大楼里头最没有人权的单位,除了监督口,就是两办了。他们啊,没有八点半,下不了班!”

钟明华将信将疑地下到三楼,打眼一看,果然是灯火通明。

虽然人不多,但明显都在加班。

两个人好像饿得狠了,手里头托着盒饭的盒子,边走边扒饭,从电梯口走到办公室,满满一盒饭竟然直接吃完了!

钟明华找到编办的办公室,报了名号,把自己的问题一说,接待的同志态度非常好地帮他查了档案。

“拆迁办现在没在咱们县的编制里头了,有可能挂在开发区,那边的人员系统都是独立的。”

钟明华道了谢回来,就见刘畅已经回来了,刚刚挂掉电话。

“组织部说年前开发区成立管委会,把人员都调过去了单独设立一套班子,我刚给开发区打过电话确认了,是在他们那。你那边呢?”

钟明华点点头,“编办的意见一样,说不在咱们编制系统,可能是调出去单独的系统了。”

“那就基本上能确定了,你叫那俩申请人缓一下申请书,以开发区管委会为被申请人,重新递交申请,然后咱们再往下走。”

两个人忙活了一个来小时,才算是将申请对象搞清楚,天已经黑透了,外头的热气一阵阵地涌进房间里,钟明华仔细一看,惊讶道,“下雨了!”

刘畅刚刚要说的话也被这一阵雨给岔了过去,定睛看了看,不禁笑道,“反正都下雨了,要不咱再加会班儿?”

钟明华一脸震惊。

“哈哈,逗你的,走吧,我车就停大楼边上了,送你回去啊?”

钟明华松了口气,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路上坐车的时候,想到自己一外出就四处蹭车的事儿,钟明华暗暗算了算存款,还是忍不住考虑了一下买车的问题。

埕口县成小,外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钟明华没打算买‘四个轱辘’的小汽车,思来想去的,想弄个两轮小电动开着代步。

告别了临时领导刘畅之后,钟明华上楼第一件事儿,先告诉了冉晓晨重新拟定复议申请书的事情,第二件事儿就是一脸肉疼地打开了二手车交易网,输入了‘电动车’三个字。

恰好同一个小区就有人卖电动车,钟明华聊了几个人之后,就跟自己的这位邻居见了面,检验过车况之后,六百八十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这辆小电动推回了自家楼下。

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钟明华已经鸟枪换炮,蹬着电动车,将上班时间从十五分钟压缩到了五分钟。

冉晓晨非常尽责,第一时间送来了新的复议申请书,刘畅也不磨蹭,拿到文书之后,上午九点就开了受理通知书出来,拿到领导那里签字盖章。

可是没想到,在这个签字的环节,出了大问题。

局里的副职领导空缺,一把领导不在,带班的是政治处主任老周和一位局长助理老张,老张对受理通知书没意见,老周强烈反对局里受理。

复议中心跟小会议室就隔了十几米的距离,钟明华听到声音的时候,小会议室的争执声音已经很大了。

老周拍着桌子的声音让钟明华眼皮一跳。

“不能受理!我不答应!你们要受理,可以,出会议纪要,证明我不同意!”

老张的声音带着和事佬的意思,“周主任,局长不在家,咱们更得团结一致,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办么,是吧,刘主任?”

刘畅的声音压着怒火,“周主任,我们复议中心有自己的办事流程,就算要驳回申请,也得出具具体的驳回理由,你不同意受理,我以什么理由驳回申请人的申请?”

周主任声调陡然拉高,“这案子明显超期了!你当我法盲么?复议申请的期限是六个月,这都快两年了,这么明显的超期,为什么当没看见?!你大可以叫他们去法院诉讼,我们受理了,就是我们违法!”

刘畅耐着性子解释,“周主任,申请人明确写出了,是他们不知道有申请复议这一条渠道,自打他们知道可以复议到现在,才一周时间,不能用超过六十日这一条驳回人家的申请。另外,新法修订后,行政行为的复议期限是五年,不是两年了。额外有一条写明,关于不动产的复议期限,是二十年,他们这个才两年,我们怎么以超过复议期限驳回?”

周主任被噎了一句,“复议法修改了?那我不清楚。反正我不建议受理,他们说不知道复议就不知道了?那所有五年内的案子都要来复议了!”

刘畅无奈地说,“是这样的,拆迁办做的赔偿合同没载明可以复议,他们说不知道可以复议,是站得住脚的。其实我跟申请人那边也沟通过了,只是申请人表明希望缩小影响,只想走到调解环节,我们受理之后,只需要协助他们开一次调解会,之后他们就撤回申请,终止复议!这案子影响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那么多巡视组在视察,闹到法院去,被上头调度了,咱们今年的年终奖都要泡汤!我这是为了集体考虑!”

周主任哑着嗓子吼道,“叫他们告去!那是开发区的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出这个面逞英雄,办得好了不讨好,办得不好出了事情,那就是我们局的锅,五六十号人的前途,你扛得动么?”

刘畅声音疲惫,“周主任,你就没想过,他们去了法院,这案子无论输赢,领导到时候都会知道他们来了咱们这,明明可以在我们内部层面努力解决问题,却为了规避责任将案子送走,任由他膨胀,到时候脓包真的炸开了,咱们就扛得起责任了?”

周主任不说话了,过了半晌,骂了一声,“那个龟儿出的馊主意,非要送我们这来!”

张助理打着哈哈给两个人倒水,“喝点水缓缓啊,小刘主任,申请人真的说会终止复议?”

刘畅点点头,“他们就是想跟开发区正面对话,看看他们的态度。我可以确认。”

张助理微微笑了,“那这案子就好办了么,咱们反正有五个工作日的时间确定是否受理申请,快点沟通两边,帮申请人跟开发区对接上不就成了么?咱们可是为了开发区好,就算他们不领情,将来也怨不着我们。”

周主任神情一动。

刘畅眼睛一亮,“张助理,你是说……”

张助理沉声道,“先办事,一切以人民群众需要为先,不过也要严格控制好时间节点,一旦申请人反悔,一定要申请复议,那就按照法律规定办。咱们按规定走,谁也说不着我们的不是。”

刘畅肃容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