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声很大, 冰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激起一阵急促而沉闷的敲击声。
外面冰冷如昼,屋内温暖如春。
虞迟的手却很凉,按在陈酒的肩膀上, 让他无法挣脱, 低下头来。
陈酒有点慌,匆忙之中按住虞迟的手腕, 他莫名感觉此刻的虞迟很危险:“……要不改天?”
“明天不是要上台了么。”虞迟说。
“那也不能那什么……你不是恐同吗?!”陈酒脑中突然冒出了个理由。
虞迟停住动作, 看着陈酒。
他的瞳是深褐色的,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起漂亮的浅咖色光泽, 幽幽看着陈酒。
矜持又冷淡。
“你是么。”
虞迟问。
陈酒心一跳, 他隐约觉得这道题不能答错,他心一横,说:“我不是。”
“那不就行了。”虞迟淡淡地说。
陈酒脑子有点乱,行什么?
“闭眼。”虞迟提醒他, “现在你应该是昏迷的状态。”
陈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虞迟的语气太自然, 有点像命令的语气,陈酒稀里糊涂就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 虞迟呼吸的气流缓缓地铺开, 像是一道悠长而缓慢的小夜曲, 在夜色里缓缓流淌。
陈酒专心做一个睡美人。
但睫毛忍不住微微颤抖。
虞迟离他越来越近, 像是刻意控制着节奏, 仿佛台下有万千观众, 都在注视着台上王子亲吻公主的这一幕。
按照剧本来说, 当王子亲吻公主的时候, 陈酒就应该睁开眼睛。
但陈酒突然想起来, 他和虞迟并没有沟通好,他们应该什么时候借位成功,万一没成功,他提前睁开眼睛,那不就成了演出事故了?
思及此,陈酒正要睁开眼睛,唇上却落了一点湿润的触感,像小鱼亲吻了他有些干燥的嘴唇。
陈酒猛地睁开眼睛。
他想说点什么,一双手却盖住了他的眼睛。
陈酒的眼前一片黑暗。
虞迟低沉而深缓的声音在陈酒耳畔响起。
“亲爱的公主,你醒了吗?”
——这是剧本里的话。
这段剧情也被编剧大刀阔斧地改造了一番,原本只需要王子亲吻公主一下,公主便会醒来。但编剧说这样太顺利了,没有矛盾感,也体现不出王子对公主深深的爱,遂大笔一挥又加了两番,第一番没成功,王子很是诧异,第二番也没成功,王子有些害怕,第三番的时候,公主在王子深沉而充满爱意的吻中缓缓醒来。
陈酒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很想吐槽这里的剧情,人家都是剧情一波三折,你一个吻搞得那么一波三折是要干什么?但编剧显然比陈酒还激动,长篇大论一番,陈酒实在说不过她,摆摆手罢了。
但那时候的陈酒打死也没想到,当初自己有多轻易放弃,现在就有多后悔。
虞迟还在戏里,陈酒身为一名合格称职的演员,是不可能就这么脱戏打断搭档的,他只得抿住唇,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陈酒可真想甩手不干了。
因为虞迟他,他舔他!
舔得跟小猫舔水似的。
接吻是这么接的吗?!
陈酒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你到底会不会啊?”
“你会?”虞迟反问。
“我当然会。”陈酒说,“你没谈过恋爱啊?”
这一刻陈酒心里只有戏,他正气凛然地指导虞迟:“我给你做示范,你低头。”
陈酒教他怎么接吻。
陈酒比虞迟多那么一点经验,起码没有虞迟那么笨拙。
虞迟学得很快,举一反三学会了深吻。
陈酒还没到过这阶段,他主动的时候不多,仅剩的一点经验都被班长学透了。
陈酒喘不过气,虞迟身上那点冷香窜入呼吸,浑身都被那种气息所包围。
好家伙,看着高贵矜持的,为什么吻得这么凶,陈酒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吃了。
“……台词!”陈酒好不容易寻得个间隙,推了推虞迟的胸膛,小声提醒他。
虞迟呼吸有点乱,他微微抬起头,闭了闭眼睛,恢复平静:“……我想起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你美丽的脸庞……”
这是一段极为抒情而悲伤的告白,因为王子当时以为公主再也不会醒来了,巨大的悲痛将他所包围,他低声吐露这辈子都不会再说的爱语。
“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其他的人,以黎明和我的生命起誓。”
这句话被虞迟说出来的时候,仍旧是背台词一样的速度和语调,这句话虞迟跟陈酒对戏的时候说过很多遍,每一次,陈酒都只把它当成台词。
但这一次,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虞迟投入了感情。
入戏了。
陈酒身为演员,他知道台词是很重要的,也是有灵魂的,一样的台词,在开头的磕磕绊绊,到最后的烂熟于心,能说出一句触及心灵的词是需要契机的。
现在,虞迟似乎抓住了那个奇迹,赋予了这句话灵魂。
虞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但他稍微迟疑了一下,看向陈酒。
陈酒闭着眼睛,就好像完全睡过去了一样,乖乖地等着他亲吻。
虞迟心中的恶魔在来回拉扯。
陈酒真的很好亲。
虽然虞迟并没有亲过其他人。
他第三次吻下去,他似乎有点感同身受,当时的王子在想什么了。
陈酒的唇很柔软,很干燥,被咬一口就透出水润润的光泽,虞迟顶开他的唇,在陈酒试图反抗的时候,缠住他的舌头,微微嘬了一下。
陈酒似乎被惊到了,他睁开了眼睛,眼珠也水润润的,透着一层嗔怒的光。
虞迟适时起身:“演完了,感觉怎么样?”
陈酒:“……”
陈酒脑袋还有点发懵,他的嘴里现在还有淡淡的,独属于虞迟的冷香的味道,他一直以为那是虞迟身上惯用的熏香。
陈酒他妈被虞迟亲得起反应了。
这人,刚才该不会是装得吧?!
陈酒都快灵魂出窍了。
他直勾勾盯着虞迟,幽幽道:“你真的是第一次接吻?”
虞迟没想到陈酒第一反应是这个,他说:“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陈酒说,“气都块喘不上来了,你真够可以的。”
虞迟嘴角勾了勾:“谢谢夸奖。”
“我也没想到,你还真是够拼的。”陈酒啧了声,说,“居然是真吻,我以为你下不去嘴。”
“为艺术献身,应该的。”虞迟起身,端起旁边的冷水喝了一口。
陈酒若有所思。
“明天就要上台了,陆航那边……”陈酒有点发愁。
虞迟听到陈酒自言自语,突然有些警惕:“你想跟陆航也对一遍吻戏?”
陈酒“啊”了一声:“是啊,不知道明天早上来不来得及。”
虞迟放下杯子:“不许跟他真亲。”
陈酒:“啊?”
虞迟有点不爽地道:“啊什么啊,你能不能有点节操,跟谁都亲?”
陈酒说:“这不是演戏吗?”
“演戏也不、行。”虞迟一字一句道,“听懂了吗?”
“你管我。”陈酒嘟囔一句,他躺下,将被子盖在身上,遮挡还没消下去的生理反应。
虞迟没说话,他关了灯,黑暗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陈酒迷迷糊糊的,已经快要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陈酒翻了个身,睡熟了。
虞迟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有点迟钝。
早上,陈酒被一阵闹铃声吵醒,他太困了,困意还没出脑子,声音停了。
陈酒有点疑惑地“嗯?”了一声,四周却又静默了,听到有人和他说:“早上没课。”
陈酒此刻的大脑根本来不及运转,只知道一个等式:
没课=继续睡觉。
于是陈酒又睡过去了。
浑然忘却了他订早上的闹钟是为了找陆航排练而不是上课。
再次醒来,太阳都已经很大了。
陈酒看着窗外一片明媚,突然想起了和陆航的约定,他看了眼手机,陆航三小时前问他到了吗,之后还给他打了几个电话。
陈酒‘嘶’了一声,脑袋有点疼,他给陆航回信息,跟他说起晚了,陆航拨了电话过来。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陆航在电话那头有些担忧地说。
“没有,就是……闹钟没响。”陈酒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放你鸽子了。”
“没事。”陆航说,“大不了你欠我一次。那下午你几点过来?”
陈酒说:“下午我有一节课,等上完课了咱俩排练一下,就该上台了。”
陆航说行。
陈酒把电话挂了,反复思考,早上把他闹铃关掉的人,应该是虞迟没错吧?
虞迟睡着的那一半床打理得干净整洁,就仿佛没有人睡过一样。
陈酒气势汹汹起床,然后发现虞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眉眼安静得仿佛一幅画。
见陈酒咬牙切齿地过来,虞迟说:“阿姨有事出门了,饭在桌子上,需要热吗?”
“——虞、迟!”陈酒说,“你是不是早上把我闹铃挂了?”
虞迟说:“哦,顺手,它太吵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定这个闹钟呢?”
虞迟:“再不吃,课该迟到了。”
陈酒:“&%@*#……”
陈酒满肚子脏话无处发泄,咬着面包把它当成虞迟。
陈酒也没时间跟虞迟吵架,时间确实有些赶,两个人一路赶到学校,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这两个人同时进出的时候就很惹人注目,毕竟陈酒和虞迟公开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家都以为他们俩是死对头。
但上一次,虞迟背陈酒去医务室,又让大家开始怀疑他们俩是不是真的不和。
此刻,见他们一起踏入教室,大家都纷纷用好奇的目光行注目礼。
然后,陈酒一脸冷漠地坐在后排林宵旁边,虞迟则是坐在了前排惯常的位置。
哦,他们和好这件事情,果然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陈酒:演戏可以接吻。
陈酒:不演戏接什么吻!
虞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