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映晴空 真凶未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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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淮秀听得目瞪口呆。若关醒说的是事实,那么步楼廉可说是有心要害死施继忠和朱辽大。究竟是怎么样的恩怨竟然使得当师父的枉顾几十年的师徒之情,要害死自己的徒弟?
他想象不出。就好像他的父亲纵然恼恨他逃婚,却绝对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樊霁景显然是被这个真相吓住了,连着低叫了几声大师兄,却没有下文。
关醒对他的失态并无讶异。这个过程他也曾经历过。
花淮秀毕竟是局外人,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恢复理智,抓紧时机问道:“你们可知原因?”
施继忠默默地扭脸,抬起手像是要擦拭眼角。
关醒身体微微一侧,帮他挡去樊霁景和花淮秀的目光。
须臾,施继忠才转回头,露出一张干干的脸道:“我自问从小到大向来视师父为至亲长辈,并无半点不尊不敬之心。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待我。”
樊霁景突然想起一件事,“二师兄知道此事吗?”
施继忠面容一僵。
关醒面无表情道:“我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不过他并未在意。”
花淮秀原本只觉得九华派每个人都冷漠,现在看来,简直是诡异。
师父千方百计下毒手害徒弟,而师兄对师弟的生死也是冷眼旁观。唯独正常的是樊霁景,但花淮秀突然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门派里反而是异数,与整个九华派格格不入。
樊霁景听了关醒的话,果然焦急起来,“我去告诉二师兄。”
关醒喉结动了动,最终是忍住了。
花淮秀多了个心眼,问道:“你如何证明你们当时只在花园,并未去过其他地方?”
“不能证明。”关醒坦然道,“正如同之前你们无法证实我们是否真的在房中聊天一般。”
若换做平时,花淮秀一定很欣赏他的坦率,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对方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你奈我何的挑衅。正如疑人偷斧中所说,当你觉得一个人有嫌疑时,便怎么看都觉得此人一举一动十分可疑。
施继忠突然冒出一句,“步楼廉不是我们杀的。”
他直呼步楼廉的名讳而不像以往一样称呼为师父,可见心中积恨已深,原本还披着一张皮遮遮掩掩,如今皮被撕裂,深埋在心头的情绪便不加掩饰。
樊霁景低声道:“师父或许是有苦衷的。”
施继忠瞪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言不由衷,偏偏,他看了许久,看到的竟然是藏在迷茫下的坚定,仿佛对师父的尊敬已经在心头根深蒂固,任何事都不能让它动摇和拔出。
关醒道:“人死灯灭。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
“但凶手是谁却很重要。”花淮秀道。
关醒看他的目光冰冷。
花淮秀容貌雅丽世间难得,但在他的目光下,就好似跟一根木头没有任何区别。
樊霁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花淮秀往后拉退一步道:“大师兄,我希望你所作所为真如你适才所言一般。”
关醒收敛眼中冷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是凶手,却钦佩凶手为人。”
樊霁景面色一怔,他却转身朝花园走去。
施继忠跟了两步,回过头道:“我不知凶手是谁,不过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两人走后,花淮秀和樊霁景在原地发怔。
花淮秀是看着樊霁景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而樊霁景则是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许久。
大概樊霁景的手拉得酸了,忍不住放下来,却被花淮秀一把抓住。
“表哥?”樊霁景纳闷地看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花淮秀干咳一声,举起他的手道:“你多久没剪刀指甲了?”
樊霁景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想了七八个眨眼才道:“三天前。”
“怪不得指甲这么长了。”花淮秀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放下他的手,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樊霁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找出凶手。”
花淮秀挑眉道:“因为你大师兄和五师弟的话?”
樊霁景道:“或许那人真的是有苦衷的。”
“你觉得你师父为人如何?”花淮秀问道。
他以为樊霁景一定会回答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云云,但等了半天,却等到樊霁景一张愁苦的脸。
“你动摇了?”花淮秀欣喜。
樊霁景缓缓抬起头,眉头一点点地舒展开来,道:“我的想法始终是我的想法。”
花淮秀叹气。他还是没有转过弯。
“何况,杀人始终不对。”
“步楼廉是一派掌门。”花淮秀道,“譬如你师弟这般,明知道你师父教的武功有问题,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但不能揭露真相,而且还要时时刻刻提防你师父下一次的毒手。若他是凶手,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樊霁景道:“可是师父为何要杀他?”
“其实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花淮秀缓缓道。
樊霁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只怕我说了你又要生气。”
樊霁景眼睛微微一黯道:“你又要说师父的坏话么?”
花淮秀听他说又,不免托腮想着自己究竟说过多少次坏话。
“若是对案子有用……”樊霁景挣扎着,“便说得含蓄点。”
花淮秀一边琢磨着含蓄点的尺度,一边缓缓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两个人的恩怨,那么有可能是其中一个人的错,也有可能是双方都错。但是如果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有不同的恩怨,那么,错的大多数是那个人。”
樊霁景听他绕来绕去,绕得完全糊涂了,“表哥的意思是?”
“你师父的为人可能……”花淮秀想起他说过要说得含蓄,于是好半天才找出一个词道,“并不受欢迎。”
樊霁景漠然。
花淮秀道:“至少我们目前知道,你们五个师兄弟中除了你之外,都有杀他的动机。而你的两个师叔虽然表面上口口声声要找出凶手,可是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并不是真心要替你师父主持公道,倒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
花淮秀沉吟道:“像是渔翁。”
“渔翁?”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花淮秀道。“如今鹬已经吃了蚌肉,而渔翁则想伺机抓住那只鹬。”
“师叔他们……”樊霁景想辩解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无从辩解起。
花淮秀想了想,突然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有三个师叔,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扁师叔。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闭关不出,不理世俗之事了。”樊霁景皱着眉头解释。
“你知不知道为何?”花淮秀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九华派的每一桩事都与那个已经死去的步楼廉有关。在他生前,这一桩桩的事情都像种子一样被埋在土里,等他一死,这些事便抽芽见天日了。
樊霁景道:“师父说是扁师父生性与世无争,所以不喜在门派里走动。”
“你们门派有什么好争的?”花淮秀觉得步楼廉这句话,话中有话。
樊霁景第一次听步楼廉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不觉的如何,如今被花淮秀这样一提,也觉得有几分古怪。
花淮秀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还没有抓住真正的线头。”
“真正的线头?”
“比如……”他顿了顿道,“凶手究竟有几个人。”
樊霁景愣住。
“又比如……”
一个九华守山弟子匆匆走来道:“樊师兄,花公子。”
樊霁景最近有些草木皆兵,紧张道:“出什么事了吗?”
九华守山弟子道:“外面有位姑娘想找花公子。”
“姑娘?”花淮秀两条秀美纠结至一处。
樊霁景问道:“那位姑娘姓什么?”
九华守山弟子道:“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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