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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焦化厂的奠基仪式定在八月中旬,现在需要在全县小学一直到高中十二个年级遴选60名资助对象,这些对象要一家家进行入户调查。王利威把几个合伙人叫到一块儿,跟方心宁商量具体的办法。
王利威说:“我们可以通过教育局下通知,把各学校的具体情况报上来,我们再从中选择。”
方心宁说:“现在是假期,怕不合适吧?”
一个合伙人说:“你不是说齐局长答应要来我人的典礼的么,跟他说啊,他还不一句话的事儿?”
方心宁不语——那齐局长本来就讨厌这些商业活动,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去说啊。他只好先说再商量。他得先把齐局长要的东西给送过去。
方心宁写好了东西,就到教育局里去。齐局长正要去开会,可看见方心宁了,还是先停下来,关心地问事情怎么样了。方心宁说:“光大焦化厂要在奠基仪式上首批资助中小学生60人,一直到升入大学……”
“什么?”齐局长说,“这是他们定好了的?”
“只初步这么定的。”方心宁以为局长不满意。
“那可是大好事啊,”齐局长说,“还有什么需要局里帮忙的?”
方心宁说:“这60人的遴选还是个问题,要资助那些确实有困难的,不想走形势。”
齐局长说:“我让科室里下通知,把名额分配到市直学校和乡镇,怎么样?”
这时,方心宁的手机响了。他看看齐局长,把电话挂断,说:“那就太完美了。”
“要保证在新学期开学前把这事办妥了,到时候,不只我去,刘县长也要去。”齐广宣说。
“刘县长?”方心宁忽然想到刘大庆。是啊,自己很长时间听不到他了。
“对啊。”齐局长说,“刘副县长多次向我推荐过你,还大大地表扬了你,说不愧是你爹的好儿子。”
方心宁觉得再扯就有点儿远了,说:“如果刘县长去那就更好了,那我一定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利威他们。”
从教育局里出来,方心宁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倒不是为王得上威做了这么件好事,更是因为他知道将有60名寒门学子,可以背着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了。
这时。电话再次想起来。是岳父王保森打来的。他忙接听手机,可刚一放在耳朵上,便听到王保森咕咕叽叽地骂上了:“你死哪儿去了,老婆让人家欺负了。你却连个面也不漏,你到底整天忙什么?上班忙得不见影儿,放假了,你疯跑什么?”
这几句话很受用,方心宁忙往家赶。他先来到门店,就见心才家的赌气坐在门旁那里,看见他也装作没看见。
到底怎么了?
心才家的见方心宁来问,才说出原委。原来,今天。工商局有工作人员来小店,说小店手续不全,要罚款,张嘴就是一千元,王静芝跟他们理论了几句。不成想,有个工作人员大嘴一开,说一千五,少一分都不行。王静芝看没办法说服他们,就给方心宁打电话,可方心宁不接电话。来人严肃地说,不交钱就把店里的东西先拉走,王静芝只好让老爸把钱送来了事。
方心宁忙往家走。真的,他现在很怵老岳父,不知是为什么。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已经听到王保森在那里发火了,一半是为那几个执法人员,一半是为了方心宁关键时候不在场。方母在一边劝他消消火,等方心宁回来再说。
“他回来又有什么用?钱已经让人拿走了。”王保森一扭头,看见方心宁,故意更大声,就是要说给他听的。
王静芝显然也没从刚才的盛怒中解脱出来。
方母看见儿子回来了,说道:“宁宁,你假期还忙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在家里。”
纪妈妈忙打圆场:“这不算个事儿,宁宁有个同学在工商局,让宁宁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方心宁这才想起邵云哲来。他们也已经多时不联系了。无可奈何的方心宁就给老同学打电话。
“什么?”邵云哲说,“他们居然罚了嫂子?唉呀,你让嫂子开店怎么也不跟我吱一声,光想着悄没声息地发大财了吧?对了,你还不知道,我调到辛成来了,有时间可来辛成玩儿啊。”
放下电话,方心宁对王静芝说:“咱们光忙着干了,没想到办什么手续,挨罚是应该的。”
“亲家你听听,”王保森说用食指指着方心宁,还在空中有节奏地一点一点地说,“他居然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来,是不是不挨罚他就不高兴了啊,真真是……”
方母数落儿子说:“该办什么手续,你又不去问一下,现在再说些没用的话有什么用啊。”
纪妈妈问:“你刚才打电话,对方怎么说啊?”
方心宁淡淡地说:“邵云哲已经调走了。”
王静芝说:“在村里干的时候,也没听还要办什么手续,到了城里就变了天了?”
方心宁说:“那是农村查得不严。”
王保森在一边大声地叹着气。
一家人都为刚才发生的事儿生着闷气。
不一会儿,心才家的从门店里又打来电话,说工商局里那几个人又回来了。王静芝听完电话,忙向老爹救助,她想的是,这不又得一千五?王保森大声地“唉”了一声,起身要去门店。方心宁忙跟上他。
方母对王静芝说:“走,咱们也去看看,他们总得讲理,这才刚罚了,办什么手续也不能这么快啊。”纪妈妈也跟着往外走。
王保森三步并作两步迈,一会儿就来到馒头坊。那几个人正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是在等人。心才家的看见王保森了,向那几个人说:“跟他说也行,他是我们老板的爸爸。”
“不是刚给了你们钱吗?我们还没干这就又来了,你们还让老百姓活不?”王保森拿出了要耍横的样子。
一个小伙子陪着笑说:“大伯,我们这次来不是跟你们要钱的。”
王保森抢着说:“那是来拉我们家什的?”
小伙子说:“不是,都不是,你误会了……”
心才家的也已经看到方心宁、王静芝他们,就对那几个人说:“我们老板来了。”
几个人就不再和王保森理论,定定地站在那里等候王静芝。
一会儿,刚才那个小伙子迎上来,正正经经地给王静芝鞠了一躬,说:“嫂子,刚才的事对不起了。”
方心宁制止他继续说话,问他道:“谁是你嫂子?”
小伙子说:“那么,你就是方老师了?我们刚才处理事情不当,让邵局长在电话里骂了一顿,真的,我们有些事儿不知情,请嫂子和方老师一定消消气儿,这是刚才那一千五,另外,邵局长还让我们拿过两个保温杯来,让我们好好地向您二位好好道歉。”说着,他竟然真的鞠了一躬。
王保森终于听明白了,说道:“你们这帮小子,就以为我们好欺负,不知道那邵局长是……我侄子吧?以后,都得给我放尊重点儿。”
另外几个小伙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打头的小伙又说道:“刚才的事儿,我们做的不合程序,主要因为我们都是刚调到这个科室里来,有了这回,以后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你们的一些证件,邵局说他在帮你们办,办好了我再给你们送过来。”
方母说:“谁不犯点儿错呀,没什么,心才家的,给大伙冲杯茶来。”
小伙说:“不用了伯母,我们还有工作,先走了。”
方心宁问道:“邵云哲不是调走了么?”
“是啊,”小伙说,“他现在是辛成工商局的副局长了。”说完,他带着一伙人快速钻进军面包车里,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王保森一直望着汽车消失的地方,喃喃道:“邵局长……嗯……哈……”
纪妈妈正为自己刚才的建议而自傲呢,说:“我说吧,怎么样,就一个电话……”仿佛那个电话是她打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