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来告诉我。"颜洛辰将目光放在身边的医生身上,那冰冷的目光扎得医生浑身不舒服。他为难地看向徐彦一。

徐彦一缓缓地点点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得到了徐彦一的许可,医生这才敢说话:"很抱歉,颜先生,徐先生已经确定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那几个字就像一道道闪电,直接劈中颜洛辰,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浑身掀起了黑色暴雨。颜洛辰将医生狠狠地揪起,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声音充满了怒气:"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得艾滋病?怎么会?"

医生原本就不如颜洛辰高,力气也比不上颜洛辰,被他重重地一摔,浑身向散了架似的疼:"颜先生,你冷静一点,这是事实。我们也很抱歉。"

"你说什么抱歉!抽血给我重新验!"颜洛辰指节咯咯作响,真的像是会杀人一样,"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会得艾滋病,他不相信徐彦一会得艾滋病,他更不想相信,徐彦一已经被死神判了死刑,随时随地就会病发死亡。

"洛辰,够了。"徐彦一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语气淡淡地说道,"不要为难医生了。我都已经接受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徐彦一也觉得不可思议,一般人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不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平静下来。哭天抢地,骂天骂娘,怨天尤人,总之一定会痛哭流涕震惊一番,但是他却只是那么一瞬间不敢相信,过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随时会死,而且会被人隔离,歧视,发病的时候会很痛苦。这样残酷的事实他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受了。

颜洛辰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医生便趁机逃离病房。天哪,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彦一?你会死,随时会死!"颜洛辰表情痛苦,那是一种彻骨的悲伤。

徐彦一嘴角的笑容近乎透明,好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阳光下,他的脸苍白的恍若一张白纸,连声音都有着力透骨髓的伤悲:"不接受又能怎么样?我身体里的艾滋病毒会停止繁殖么?你都能够那么平静地接受和依瞳分手的事实,为什么我就不能平静地接受自己随时会死亡的事实?"

"那不一样!"颜洛辰胸口起伏了一下,瞬间又冷静下来,"我和依瞳彼此都很清楚,就算失去对方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而你面对的是死亡,没有可比性。"

徐彦一呵呵地笑起来,有些俏皮:"我一直以为,依瞳和你分手你就已经是一句行尸走肉了。没想到你颜洛辰的觉悟那么高,我实在是佩服。"

颜洛辰深深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样呢,难道让我哭着等死么?"徐彦一笑容淡淡,"我不想连仅剩的时间都变得那么不快乐。"

"要我把慕凉音找回来么?"颜洛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问道。

徐彦一摇摇头,道:"我想自己去找她,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去找她,如果找到就再向她求一次婚,如果找不到,等我感觉快要死掉的时候我就回来,让你帮我办丧礼。"

"我不会让你下葬地那么舒服的。"颜洛辰冷冷道。

"难不成你有鞭尸的习惯?"徐彦一打趣,月牙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不过身为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我奉劝你还是离我的血液远一点。"

"我没有那么重口味。"颜洛辰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简单地反驳。

徐彦一收回笑容,冰蓝的眼眸睁开:"这件事不要让依瞳知道,我不想她内疚一辈子。"

"放心,我知道分寸。"颜洛辰会意地点点头,徐彦一的心思他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懂。

"还有一点,"徐彦一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丧礼的时候记得把小懒带上,它是我的宝贝儿子,现在过继给你好了。"

颜洛辰白他一眼:"小懒本来就是我的猫,被你**了那么多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那你还是早点领回去吧,我怕它和我生活在一起,也会……"徐彦一的声音低沉下去,连眼眸都不自觉地垂下。

"难道你对它会做些什么……"颜洛辰见他一下子低沉下去,不惜牺牲形象,邪恶道。

徐彦一便一个枕头扔过去:"颜洛辰,你这个思想不健康的禽兽!"

"谢谢夸奖。"

人生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佛家说,天理循环,种善因得善果。但是民间也有一句话叫做,老天不长眼。恶人每天活得快快乐乐,风生水起,而好人就命途多舛,一生坎坷。所以很多人不信佛,因为佛没有让他们看见天理。

徐彦一要出院的那一天,依瞳刚好来看他。他刚走出病房,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依瞳。

依瞳见到他,笑道:"彦一,你身体好一点了没有?"

徐彦一有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依瞳靠得太近:"没事了,就只是发烧而已。现在退烧了就打算出院。"

"那就好,"依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徐彦一的不正常,举了举手里的排骨汤,"我给你熬的,要尝尝么?"

回想起几天前在家里他的不礼貌行为,徐彦一也感觉到有必要向她道歉,而且在他高烧不退的那两天里,是她不眠不休地陪着他,这样想来,就更有道歉的必要了。于是徐彦一笑道:"你的手艺我听洛辰说,是大厨的水平,今天我是有口福了。"

见徐彦一能够坦然地和自己说话,依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心了,她伸手递过去:"那你拿回家慢慢喝,我另外还有点事,服装公司说我设计的衣服出了点问题,我要赶过去一趟。"

徐彦一伸手过去拿:"那我就不客气了。"因为提手原本就比较窄,于是徐彦一的手不可避免地就触碰到了依瞳的,他像触电似的松手,而依瞳以为他会拿住,也松了手,于是,汤砸在了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徐彦一连忙蹲下身,想要去捡煲汤的锅:"对不起。"

依瞳也同时蹲下身,伸手去捡:"我再煲一次好了,不要紧的。"

两只手再一次不小心地碰到,徐彦一立刻缩回了手,这个时候,依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彦一,你怎么了?"

徐彦一摇摇头,脸上挂起温

柔的笑:"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烫到了而已。"

依瞳倒也没有怎么起疑心,只是以为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于是捡起了小锅,笑道:"今天你怎么像个大媳妇似的,胆小了。"

徐彦一也不反驳,一味地笑着,道:"依瞳,你不是还有事么?快点过去吧。"

依瞳抬手看了看手表:"是不早了,那我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等依瞳走远了,徐彦一这才松一口气。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触碰依瞳的手,心底一声嗤笑:明明知道平常接触是不会传染的,但是原来得了病才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和自己最爱的人亲密接触的。他的心会始终悬着,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让她也传染上。

这种病的恐怖性就连小学生都一清二楚。

徐彦一在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去了瑞士,他知道,慕凉音那天是飞瑞士的,但是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还留在瑞士,只能去碰碰运气。慕凉音离开之后,就没有和Z城的人有过联络。

唯一的一次联络便是他签了离婚协议书过去,然后按照她写的地址寄过去,她收到之后,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那次之后,她便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她。收件地址是在瑞士,徐彦一只能希望慕凉音没有那么快离开。和依瞳就更不会有联络,她已经和依瞳决裂了。

依瞳提着重新煲的汤刚要出门,蓝宥言便叫住了她:"依瞳,我今天晚上有应酬,就不回来吃饭了。"他正在扣袖扣,但是怎么也扣不上。

依瞳放下手里的汤,上前帮他扣好,道:"我也要去送汤给彦一,既然你不回来吃饭了,那我顺便就和他一起吃晚饭吧。"

蓝宥言奇怪:"你昨天不是刚给他送过么?"

"昨天那汤不小心给撒了,所以重新给他煲一次。"依瞳说得很是自然。

蓝宥言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自己的老婆给别的男人煲汤,他要是觉得不别扭就奇怪的,但是他也很清楚,依瞳不喜欢徐彦一,也不会发展出什么,他也没必要那么小气,惹得依瞳不高兴。于是也随她去了。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蓝宥言叮嘱道。

"你才是要早点回来,可千万不要被小姑娘给迷住了。"依瞳打趣道。

蓝宥言拥住依瞳:"哪个小姑娘会有你漂亮?我眼里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其他女人都是雄性动物。"

"现在流行同性恋呢?你被人掰弯的可能性我觉得很大。"依瞳忍笑。

蓝宥言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家老婆:"依瞳,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的?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就算是同性恋,也绝对不会是被人扑倒的角色。"

"这个我相信,你绝对是强攻,史上最强,没有之一。"依瞳毫不犹豫地夸赞。

蓝宥言瞬间脸都绿了,看来自家老婆很好这一口啊,怎么办?

依瞳很开心地出门,后面跟着的蓝宥言一脸的垂头丧气。貌似被老婆狠狠地调戏了一把啊。

当依瞳按响了徐彦一家的门铃时,开门的人却着着实实吓了她一跳:"颜洛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