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楚城汇聚
白无伤睡得很沉,本想着小睡一会,可能由于抱着他的怀抱过于温暖,也许是血缘上的某种牵连,他睡了很久未曾有过的踏实觉,。当再睁开眼时,楚君离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垂在膝上,闭着眼,脸色安祥平静,微勾的唇角带着慈爱之意。
眨了几下眼的白无伤愣了一会,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父王慈爱地看着他,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发,眼里,脸上都是满满的爱,哪怕是对他严厉的呵斥,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
所以,他忘了自己有父亲,忘了心里的幻想,从不再想起,从不再渴求。
可是今天,只是一个人守在自己床前,只是他的脸稍微温柔了一点,他心里失落已久的地方忽地又难过起来。
猛地一摇头,甩去心里不该有情绪,紧抿了一下唇,小脸罩上一层淡淡的冷漠,抽回被楚君离握住的手,慢慢坐起身,只是动作无形中有些轻,似是怕吵醒依着床头的人。
“无伤,你醒了?饿不饿?我让红俏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就在他动的同时,楚君离睁开眼,微微笑看着白无伤,他一直坐在这里,就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怕稍一闭眼,这梦就醒了。
“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去休息?我不需要你陪!”白无伤冷着脸,低头穿好鞋子,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心中懊恼自己的警惕心几何这么小了,在马车上睡着不说,连几时被人抱上床的都不知道,想到这,心里不由更气了!
楚君离不在意地笑笑,道:“离叔叔吃了药,好多了!”
门被推开了,红俏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到白无伤后笑道:“小少爷,您这一觉睡得可真久,还一直拉着四王爷的手不放,我怎么不知道小少爷几时这般粘人了?”
楚君离忽地咳了一下,看了一眼红俏,再看到听到话后脸色不自在的白无伤,摇了摇头,帮他布起菜来,他可没忘记这小子爱面子的很呢,!
白无伤瞪着红俏,眼里滑过一丝狐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拉着别人的手不放?而且还是在睡着的情况下,红俏一定是在骗他,故意取笑他!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看白无伤欲开口争辩,红俏急忙打断,又道:“刚才有消息传来,子夜公子和宫太子也往楚国去了。”可能是习惯了,虽然宫绝殇已是离国国主,她还是习惯叫他宫太子,可能是无法想像那么一个妖气邪魅的男人正儿八百地坐在金銮殿上吧!
楚君离微微皱眉,抬筷的手忽地顿住,继尔放下筷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白无伤低头吃饭,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默认了,他自认很小心了,可是那些人太精了,他就知道瞒不了多久。不想让他们知道,一是怕麻烦,再者就是,他怕三年前的事重演,他们都那么爱娘,如果知道娘亲的事,说不定往事又会重来,他才不要呢!
“红俏,准备准备,我们继续赶路!”楚君离沉吟了下,对着红俏道,白无伤的心思他明白,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如他所愿的。
“可是……”红俏为难地看着楚君,他的身体能行吗?
“听离叔叔的,我们赶慢点!”白无伤接过话,看了一眼楚君离道,其实他心里真的很急切,一刻也等不了了。
饭后,三人收拾行装,刚走出房门,看到不远处一抹黑影抱剑而立,那样子,像是刚来,又像是等了有一会了。
“第一杀手果然不负虚名,子夜兄,别来无恙呀!”楚君离笑道,如玉的俊脸那是那么的风情万种,优雅迷人,高贵如华。
在刚一听红俏说子夜也在赶往楚国,他就知道以子夜天下无敌的追踪述,无伤是骗不过他的,果不其然,这不,人家就上门来了,。
“本事不错!”子夜转过脸看着白无伤,眼底划过一丝激动,黑眸像一泓碧泉,清冽无波,紧紧盯着他,像透过他看什么人,话却是在肯定他这三年的努力和进步,连他差一点都跟丢了他。
“有话路上再说!”走到子夜身边,楚君离轻声道,却是不容他反驳,知道他有很多疑问,就如他之前一般。
看着三人先后上了马车,子夜的眼一直锁在白无伤身上,三年了,没想到过了三年,他还活着,又回来了!
晃动的车帘阻挡了他的视线,子夜沉了一下眼,脚步一移,瞬间坐进了车内。
白无伤冷着脸不发一语,一路上,都是楚君离在说,子夜在听,只是那深深的目光不时地落在某小孩身上,偶尔闪过一抹心疼,只是他不习惯表现自己的情绪,有时,也只是回楚君离一两句简短不过的话。
原来三年来她一直没出现,是因为蛊毒发作,想到她一个人孤伶伶地躺上冰冷的寒玉棺中,子夜的心像是沉进了无底的黑洞里,空落落的,又冷又痛,连呼吸之间都为她难受着、心疼着,又无力着。三年来,他自我放逐,如果他肯坚持一点点,说不定会早一点找到她,就算他救不了她,至少他会陪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没那么孤独!
如果这个时候落羽尘和玉无痕还不知道的话,那他们也不是落羽尘和玉无痕了。
梅雨翩飞,洁白似雪,伤音萧萧,忧伤环绕的孤坟前,一抹白影伫立,衣袂飘飘,发间的银丝随着带着冷香的寒风一起一扬,一隐一现,那孤独的身影似是在那站了好久好久,一动不动,沧海桑田,满目凄凉,像是披了一世寒霜,琉璃光转的黑眸望着某一处,思绪飘飞,整个人都沉浸在绵绵无尽的忧伤与孤独之中,翩翩白衣似雪,是那梅花枝头的一弯银月,清冷淡漠,又似那云中仙,一身风采无人能及,出尘脱俗不似凡人,!
“主子,属下刚刚得到消息…。”云知走上前,踌躇着怎么禀报,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到现在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了,他不敢说是因为他怕万一这个消息是假的,是有人存心故意放出的,有意引主子去楚国的,但是他又不能不说,若万一是真的,那他就不用担心主子心里那可怕的想法了。消息被有心人封得很死,他们的人也只得到一点点,就这一点,就让他又惊又喜又惧了!
“有话直说!”半晌后,在云知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依然悠远地望着天际的落羽尘轻轻回道,那声音带着无限沧桑,轻得似这梅林中的风,只是一下,便飘散于这淡淡冷香的枝头,飘渺得让人觉得好似幻觉一般。
“云卫传信,一个月多前,在离国出现一神秘少年,盗走了离国主宫绝殇贴身佩戴的奇玉殇绝,奇怪得是依宫国主的性子竟然没有声张此事,听说那晚他竟然衣冠不整,连鞋子都没穿地追了出去,一路追还一路笑,似是很兴奋!”云知禀着,越说越皱眉,脸色也越来越沉,要知道宫绝殇虽然不修边副,慵懒中带着邪魅,可是也不至于到衣冠不整的地步,除非遇到了让他很失态的事情,而那个心智精明不下主子的妖孽国主,这个世上能让他失态的事还真不多!
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动作轻柔优雅,落羽尘倒了杯茶,看着袅袅升起的云烟,低垂的眸子忽地黯然无光,犹得记第一次同她饮茶的情形,昨日事沥沥在目,今日人却不知何处?
云知听着那清泠的水声,看着主子那漠不关心的神情,好像有在听他说,又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句未闻一般,不由抓了下头,又道:“而就在洛国大婚之日,那神秘少年又出现在洛国皇宫,似是从洛国新皇后那里取得了一样东西,后又神秘消失,放倒了洛国与离国的百名锦卫,而此事,第一杀手子夜也好像插了一手,而离国主也突然在洛国出现,虽然名为贺婚,但属下总觉得事有蹊跷!”云知这次的声音放缓了很多,似是怕自己一个大声,就打扰了眼前那飘渺得像随时都会消失的主子,一颗本就提着的心担得更高了。
“可查到那少年的身份?”静静地饮了一口茶,落羽尘的眼光又转向了那块无名碑上,隐觅的暗痛闪过眼底,那琉璃如玉的眸光像是碎了一块,看不见,抓不着,又像是无数根无形的刺般扎在云知心底,那未出口的话更加无法开口了,他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主子经不起另一个打击了,。
想到这里,云知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还未查出,属下准备亲自去一趟!”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云卫的能力我知道,你知道那少年是谁!”落羽尘转眸盯着云知,那眼神依然淡淡的,如水如云,清凉如雪,云卫是他一手培养的,没有肯定,他们是不会报上来的,而且此少年又引得洛离两国如此重视,身份定是不简单。
云知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涌来,此时真觉得进退不得,果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主子,说吧,消息若假,后果不敢想像,毕竟这三年来,玉无痕与主子明争暗斗,都欲除之对方;不说吧,若是真是事实,这对主子来说,只怕是什么也不能抵换的好消息了。
“那少年在风城遇到了楚四王爷,四王爷好像身患重病,他们一路同行正往楚国赶去,一起的还有一名丫头和杀手子夜。”一咬牙,云知全说了,他不是信不过云卫,只是这事发生的太巧合了,但若是消息是假的,能同时引起洛离两国以及四王爷还有子夜的注意,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到这时,云知心里肯定了,不由地,面上露出一抹喜色,眼底带着一股急切,又道:“虽然云卫没有看清少年的面貌,但曾有听到他人唤随行的红衣女子的名字!”
红衣女子?落羽尘只是几不可见地抬了下眼角,心底像是被人投了一粒小小尘粒,又似是被微风轻轻吹过,**起了一圈圈微微的涟漪,但也只是一下下,像是眨间的时间般短暂。
见主子根本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淡泊如云地坐着,远望着,云知心里叹了口气,小声说着的同时眼光带着期待地紧紧盯着一动不动的主子,道:“那女子叫红俏!”说完,急忙闭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主子,心里忐忑不安,心想,主子会不会激动地跳起来?抑或是别的什么表情……
可惜他等了半天,落羽尘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平淡无波的表情一惯如昔,那飘飞的发丝散乱了几缕打在脸上,仙人般的模样,给人种石化飞仙的感觉,。云知的心一下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主子这是怎么了?他想了无数种主子听到消息后的表情,可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呀!
云知不知道该怎么办?落羽尘不动不语,他也一动不敢动地站在那里,心却好像在水与火之间煎熬着,翻滚着。
落日西沉,月上枝头,一夜寒霜,黎明渐来,这一坐一站,一主一仆就这么呆了一夜,云知紧张担心得连骨头都僵硬了,一双眼这一夜功夫连眨都没敢眨一下,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自家主子。
落羽尘坐了一夜,清晨霜重,身上,发丝上挂了一层层白白的水雾,这一夜他心思百转千回,想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那表情太过安静,太过安静,至少一直跟随着他的云知觉得很不正常!
“备马!”扔掉握了一夜的杯子,落羽尘终于站起身,身上的霜寒片刻间尽褪,凝聚了千种琉璃的眸子在眼睫扇动间发现迷人的光采,清冷淡雅的身影在一瞬间仿似注入了一线生死,初升的朝阳带着红黄的光照在他身上,折射出细细的光芒,走在洁白的花瓣上,更像是从天际走来的仙人般优雅出尘,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落魄,他永远都是那般如玉雪峰上的千年雪莲,有着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上亵渎的圣洁从骨子里透出来。
“起……起程?去……去哪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云知呆呆地问了一句,看着转眼间走远的主子,刚抬步欲跟上,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这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晚上,因为太过担心,他竟然忘了自己还一直是躬着身,弯着腰,这突然一动,身上跟钻了数万只蚂蚁一般痒痛,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废话,当然是去楚国!”空所中传来同伴的鄙视声,云知忽地站直身体,道:“我当然知道是去楚国,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
抓着半路上过来的紫络,半分也不敢耽搁地追着落羽尘早就跑远的踏雪宝马,一路飞驰,而在他身后,又跟着数十道如云似烟的白色身影,。
玉无痕,你我决一生死的时候到了,虽然你倍受煎熬自责,可是你欠她的,我来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知道云知说的少年是无伤,是他回来了!七星汇日,逆天之时,若是只能有一人活着,他可以允许是任何人,却不能是他玉无痕!
师父说欲要成事,需以命换命,执意逆天而行,必受天遣,非但三生三世无缘,更有着灵魂无法凝聚之险,他们的七世之历劫也将化为乌有,他和她,在这宿世轮回中,其中一人将会永远消息,云消雾散。
师父问他,悔不?他说,不悔!
他欠她太多,前生她因他触犯天规,贬下凡间,每世皆受尽苦难离散,偿尽人间酸苦,三世凡尘,他寻她不到,只能用最后一丝神魄保存她于神智深处,每一次轮回,那记忆都消去不少,他怕他经不住这七次轮回,会将她忘记,所以,这次,哪怕是魂飞魄散,他只想看到她莞尔一笑,足矣!
师父给他的只是长长的叹息,除了无奈的摇头,就是满目的惋惜!
其实这一世,若不是天机忽变,他与她根本不可能相遇,只能说,天机难测,世事难料,是对或错,总要事后才知晓!
弘光大师的头一直摇了三天,手里的念珠断了数十串,他在惋叹落羽尘的命运之时,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天,玉无痕也非常人,他们三人的命运,不,是八个人的命运早在千年前就有所牵连,而这天机,他,参不透!
所有的人,无形中像有种牵扯,冥冥中上天注定一般。正在巡视城道的楚君漠在接到楚君离的飞鸽传书后,连夜赶往楚都,一路上跑死了数匹快马,孤身入城,根本不在意他已与楚国反目,此时入城,会有何种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