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探讨这样一个案例,女孩所有施虐幻想的主要内容,都是如何通过父亲的危险阴茎间接地毁灭母亲;而且她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一旦她的反向作用(reactive trends)和做出补偿的欲望一起大规模出现时,她将迫切需要一个带有治愈功能的阴茎,这个阴茎可使母亲得到复原,因而这强化了她的同性恋倾向。在这段关系中的一个关键的因素是,她是如何认为不用再对父亲补偿的。这有可能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已经阉割了父亲,或者父亲不会成为障碍,或父亲的阴茎已经转变成了“坏”阴茎,因而她必须放弃使他复原的希望。[233]如果她的信念足够强烈,她自己就不得不扮演起父亲的角色,而这也会使她选择同性恋位置(homosexual position)。
当女孩意识到自己没有阴茎时,失望、怀疑和自卑感就会在她身上占据上风。此外,她的男性位置(masculine position)使她产生了恐惧和罪疚感,这种恐惧和罪疚感首先来源于父亲,因为她抢走了他的阴茎,占有了母亲;其次来源于母亲,因为她把父亲从她身边抢走了。上述的所有情感发生了相互作用,从而压垮了男性位置。此外,她最初会对母亲产生不满,是因为母亲阻止她把父亲的阴茎当作力比多的客体。如今旧仇又添新恨,因为母亲拒绝让她一个自己的阴茎,这使她无法成为一个男人。双重不满促使她不再把母亲当成**(genital love)的客体。另一方面,由于她的男性位置,她对父亲的敌意及阴茎的妒忌又再次阻止她选择女性角色。
根据我的经验,当女孩告别了性器期后,她还需经历另一个阶段,即后性器期(post-phallic)。在这一时期,她会在保留还是放弃女性位置之间做出选择。女孩进入潜伏期后,她的女性位置已经达到性器水平,拥有了被动特质[234]和母性特质,而且还包含了心理表征下的**功能;可以说,她的女性位置已经在一切基础因素上完成了构建。当我们思忖着小女孩是如何频繁地表现出真挚的女性位置和母性位置时,我们就能明显感觉到这一点。只有**成为一个接受性器官时,这种位置才会出现。我们曾指出,当女孩在青春期[235]发生了生理变化并经历了性行为之后,**功能就会发生重要转变。正是这些转变使女孩的性发展迈向了最后阶段,正是这些转变使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发现自己很认同凯伦·霍妮(Karen Honrney)在论文《逃离女性》[236]上的很多观点。她曾在论文中得出结论,认为**和**都会影响女孩的早期生活。她指出,我们可从女性性冷淡的后期表现合理地推断出,**比**更容易受到焦虑和防御性情感的强烈贯注(cathected)。她认为,女孩“**欲望是她的潜意识准备无误地瞄准了**的结果”。根据这一理论,生活后期的性冷淡应该是针对幻想的防御表现,这些幻想会非常强烈地威胁自我。
我也认同凯伦·霍妮以下的观点,即女孩不能像男孩一样仔细研究性器,她们无法获得**的正确认识,也无法进行现实测试,以便确认**是否已经给它带来了可怕后果。这会增加她的生殖焦虑,使她更容易选择男性位置。凯伦·霍妮还进一步区分了女孩的次级阴茎妒忌(secondary penis-envy)(出现于性器期)和初级阴茎妒忌(primary penis-envy)。初级阴茎妒忌主要围绕特定的前性器贯注(pre-genital cathexes),如偷窥和尿道兴奋[237]等。她认为女孩的次级阴茎妒忌常被用来压抑她的女性欲望;随着俄狄浦斯情结的消除,她不仅不再把父亲作为性欲客体,同时还将背离女性角色,回归到初级阴茎妒忌。这是必然的事实,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
我在论文《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中曾提出一些有关女孩生殖结构的最后阶段的观点,这些观点跟恩斯特·琼斯同期提出的观点在很多本质问题上不谋而合。他在论文《女性性特征的早期发展》[238]中提出,**功能最初认同于肛门,两者早已在有些内容上进行了区分,并且比大家推测地都要早,虽然这种区分仍然是一个模糊的过程。他认为口腔——肛门时期是女孩形成异性恋态度的基础,这种态度基于女孩对母亲的认同。根据他的观点,在性器期阶段,正常女孩只是比女同性恋者以更弱的形式认同了父亲和父亲的阴茎,而且她们都具有明显的第二性特征(secondary character)和防御特征。
海伦娜·朵伊契所持观点与此不同。[239]她假定确实存在一个后性器期;在这个时期,女孩的后期生殖结构已为最终结果做好了准备。但是她认为,女孩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诸如**期之类的现象,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的存在,或者对**产生任何知觉,因而当女孩完成了婴儿期的性发展(infantile sexual development)之后,她无法以性器方式选择女性位置。因此,即便还维持着女性位置,她的力比多被迫退回到了更早位置,这个位置处于阉割情结的主导下(在海伦娜·朵伊契的观点中,女孩的阉割情结发生在俄狄浦斯情结之前);这种后退是造成女性受虐症的重要原因。
补偿倾向和性特征
我们已经探讨了女孩的补偿倾向在强化同性恋位置上所起的作用。但是,她异性恋位置的强化也同样取决于这个位置是否能满足她超我的需求。
我们在本章的前面部分已经看到,即便是正常人,他的性行为和力比多动机也能帮助他克服焦虑。现在我将进一步指出,他的性活动还存在另外一个动机因素,即他希望通过**方式补偿他在施虐幻想中造成的毁坏。[240]由于他的性冲动以更强的方式出现,他的自我在回应超我的需求时,他的焦虑会有所减轻,但罪疚感却增强了;这时他发现性行为是一种弥补客体的最佳方式,因为他的早期施虐幻想与此有关。补偿幻想会对应他在幻想中造成的毁坏,其本质和程度不仅是他各种行为和各种升华形成过程中的重要因素,还会对他性发展的过程和结果造成重大的影响。[241]
转回到女孩身上,我们发现很多因素,如施虐幻想的内容和组成部分、反向作用的强度以及自我的结构和强度等,都能影响她的力比多固着,并能帮助她决定所做补偿应该具备男性特征还是女性特征,还是两者都有。[242]
在我看来,影响女孩最终发展结果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她在特定的施虐想法上形成的补偿幻想是否对她自我的发展及**造成决定性影响。通常来说,她们会相互交织,从而有助于构建特定的力比多位置和相应的自我位置。举个例子,在幻想中,如果小女孩的施虐特质非常强烈地聚焦于毁坏母亲的身体,并从中偷走孩子和父亲的阴茎,那么,当她的反向作用大规模出现时,她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条件下维持女性位置。在升华中,她将通过很多方式实现复原母亲的愿望,比如她会让自己变成保姆、医院护士或者按摩师等,或者她会探索智力上的兴趣[243]等;她还会把父亲和孩子归还给母亲。与此同时,如果她深信自己的身体可以得到复原,不管是通过生孩子的方式,还是跟带有“治愈”能力的阴茎发生性关系,那么她也会选择异性恋位置,从而帮助自己消除焦虑。此外,她的异性恋位置会强化她的升华倾向,其目的就在于复原母亲的身体,因为她发现,父母的**并没有伤害母亲,或者说无论如何,母亲都能从中复原;这个看法也会反过来强化她的异性恋位置。
假设基本条件相同,女孩最终会选择何种位置,这还取决于她对自身建构全能(constructive omnipotence)的信任能否增强她的反向作用。如果可以,那她的自我就会为她的补偿倾向设定一个更高的完成目标。换句话说,她的父母都会被复原,并再次在亲善关系中结合。在她那时的幻想中,正是父亲补偿了母亲,正是他利用有益健康的阴茎使母亲得到了满足。与此同时,幻想中原本危险的母亲的**,如今也修复了父亲的阴茎,并治愈了它受到的所有伤害。因而,女孩把母亲的**看成了一个有益健康、令人愉悦的器官;这不仅让她再次想起了她对母亲的早期看法,她当初认为母亲是个给与乳汁的“好”母亲,而且还想到自己对母亲的认同,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能让人恢复健康、并舍得给与的人,并促使她把性伴侣的阴茎看成一个“好”阴茎。这种态度不仅会促成她**的顺利发展,还促成了她通过性关系依附客体的能力,这种能力并不亚于她在情感和爱的关系中建立起来的依附能力。
正如我在前面一直试图说明的,个体的婴儿期性发展的最终结果,是他长期在多个位置之间摇摆不定的结果,也是他在自我和超我及自我和本我之间反反复复的互相妥协中发展的结果。这些妥协是他努力消除焦虑的结果,它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自我的成就。以下几种因素能促使女孩继续维持女性角色,并在后来的**和日常行为中明显表现出来(仅举几例说明):她父亲的阴茎可以轮流满足她和她的母亲;[244]母亲可以分到一定数量的孩子,她也可以分到同样数量或者更少一点的孩子;如果母亲拥有所有的孩子,她应该吞并父亲的阴茎等等。男性成分也会融合到这些妥协中来。小女孩有时会幻想着占用了父亲的阴茎,以便自己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对待母亲,然后再把它还给父亲。
我们在分析过程中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个体在力比多位置上每发生一次改善,是因为他减轻了焦虑和内疚感;而且这种改善会很快促成新的妥协。女孩越是感觉到焦虑和内疚感减轻了,越多的性器期就会呈现出来,她也越容易认可母亲的女性角色和母性角色,或者是让母亲回归到这些角色上去,同时也能让自己承担起类似角色,并升华自己的男性成分。
外在因素
我们知道,儿童早期的本能生活以及生活中的现实压力会互相作用,这种相互作用会塑造心理发展的进程。据我观察,现实和真实客体会在焦虑情境的最初阶段就开始施加影响;某种程度上,已转移到外在世界的焦虑情境会在他们身上获得多次证实或者反驳,从而有助于引导本能生活(instinctual life)的进程。此种方式下,客体的行为和经验的本质既有助于增强、也会减弱儿童的主要焦虑情境。此外,得益于投射和内射机制的互相作用,外在因素会影响超我的形成及其客体关系和本能的发展,而且他们还有助于决定儿童性发展的最终发展结果。
举个例子,小女孩希望得到父亲的爱和仁慈,从而证实自己身体里面有个“好”阴茎的想法,并反驳它是“坏”阴茎的念头。当希望落空的时候,她通常会形成越来越坚定的受虐态度,而“施虐的父亲”甚至会在她眼中变成一个爱的实际条件;或者他对她的行为方式可能会增加她对阴茎的敌意和焦虑,并迫使她放弃了女性角色,或者变成性冷淡。
实际上,她最终的发展结果是好还是不好,这将取决于所有外在因素的相互作用。父亲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决定她未来恋人类型的唯一因素。比如,相比她的母亲或姐妹们,父亲是更疼爱她、还是忽视她;不仅如此,这个问题还关系到他和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她的女性位置能维持多久,在这个位置上她是否能形成对一个仁慈的父亲意象的渴望,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对母亲的罪疚感,因而也取决于她父母之间的本质关系。[245]此外,有些特定事件也会促使她增强其中的一个性位置,如父母中或者兄弟姐妹中有人生病或者去世了。她会选择男性位置、还是女性位置,那要看这些事件对她罪疚感的影响程度。
还存在另外一个因素,它也对女孩的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即除了父母,早期生活中是否存在一个她认为“乐于助人”的人,这个人会在外在世界帮助她们克服幻想的恐惧。在区分“好”母亲和“坏”母亲及“好”父亲和“坏”父亲的过程中,女孩会把对客体的敌意附加到“坏”的一方,或者从中背离出来;同时她会把补偿倾向导向“好”母亲和“好”父亲,并复原她曾在施虐幻想中对父母意象造成的毁坏。[246]但是,如果由于过于强烈的焦虑或者一些实际因素,俄狄浦斯客体并没有变成好的意象,那么其他人也能在一定条件下代替“好”母亲或者“好”父亲的角色,[247]如一个善良的护士,哥哥或者姐姐,外祖父或者外祖母,婶婶或者叔叔等。如果过度害怕俄狄浦斯客体,积极情绪就无法得到发展。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积极情绪就能浮出水面,并依附到爱的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