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晗看着死者说:“他目前损伤情况来看,几乎所有电流斑的确集中在手背,尤其是左手手背。不对吗?”

“凶手幸好没有我们法医的学识和经验,”臧易萱解释道,“人的生理结构决定了,如果是想通过触电自杀,电击手背是不太可行的。你想,肌肉一收缩,电线瞬间就被弹开了,电流中断了,怎么可能致死?”

“照你这么说,这种方法痛苦又不方便,即使一个不懂原理的人,在尝试几次后,也是会放弃的,更不要说会锲而不舍地实施,直到死亡?”

“除非有超强意志力的人,可以强撑着抵抗住生理反应。”

左晗点头:“所以,仲凌一定是在电话里追问了死者电流斑的部位?”

“回想起来,是的,”臧易萱痛苦地长舒一口气,“都怪我,出门的时候耳朵里飘到一句她的话,当时想她能搞定的,没想到……”

“这是意外,谁都预料不到的。只能说明凶手是有预谋的,你不必再自责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左晗还在房间里兜兜转转。

臧易萱终于被她的举动激起了好奇心,指指她的眼睛:“你确定这样靠肉眼,就能找到指纹吗?”

“指纹这些还是下一步的工作。”

看臧易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左晗看着**的死者说:“老曾刚才告诉我,死者是足球健将,搞体育的人要出成绩,一般都有比较高的智商和超于常人的意志力。我需要找到第二根电线来印证我们刚才对于他杀的推断。”

“第二根电线?”臧易萱依然一脸疑惑。

“如果是用这根电线,杀不了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左晗确定地说,“你看,这是单股电线,只有接上火线,同时接上零线,才能形成有效电流回路。”

“一头连接电源,一头反复电击手背,电流是没有办法流过人的心脏和中枢神经的。”臧易萱顿悟。

“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办法让一个一米八的足球健将被电死。”

“不管怎么样,我都需要再做毒化实验,来排除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过量的,毒化实验也值得一做。”左晗不知何时,已在那根红色电源线上扫灰寻找指纹痕迹,“假设有毒化成分出现,至少更进一步说明了凶手的确是有预谋的。”

臧易萱点头:“否则让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在睡梦中被电击而不立刻反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询问室里,曾大方正坐在一个女人的斜对面。她一脸的浓妆残留着,还没来得及卸去。小巧的脸形,衬得让人除了大大的眼睛,几乎要忽略了她脸上其他的五官。女人能看得出年纪不大,顶多30岁,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憔悴和颓废。

她身形消瘦,眼袋和黑眼圈覆盖的面积,甚至要超过眼睛,可是眼神里却没有普通人常有的神采,甚至是对应的条件反射。如果不是偶尔会抬眼看看曾大方,以便来决定自己下一步说什么,她的木讷迟钝,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眼眶里镶嵌得是不是人造眼珠。

有个到窗口来取快递的老民警瞟了女人一眼,就在女人背后,朝曾大方做了个注射的动作,征询地朝他看,他点了点头。他们心里都明白,确认女人有过吸毒史,她有着毒瘾人士特有的消瘦无力。

他的手机抖动了下,左晗发来的微信:“凶器取到半枚指纹。”曾大方心头大悦,简短的信息紧接着又是一条,“等我回来。”

他看看女人,女人的眼里满是戾气也瞥着他。

曾大方问:“能和我说说你手上的伤口哪里来的吗?”

“我不想说。”女人回答得很干脆。

曾大方瞪眼呵斥:“我问‘能不能’只是礼貌用语,每个普通公民都必须配合警察调查。我再问一遍,伤口怎么来的?”

女人似乎被镇住了,很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割的。满意了?”

“为什么?”

“不是犯毒瘾自残,失望吗?”女人不屑地解释说,男人怀疑她劈腿,为了证明清白,下了毒誓。

“看来他对你用情很深,他走了,你不难过吗?”

女人不看他,从窗口眺望着对街的风景:“只能说人各有命,深不深,我是不知道。反正有人说,他只是图我的钱罢了。”

“你很有钱吗?”

女人笑了起来,脸上的凄厉比哭还难看:“我可能穷得也只剩下钱了。”

“恐怕也不是你的钱吧。”刘浩的话,让她收起笑来。

左晗发完消息,招呼屋外的同事全副武装好,进来帮她把尸体抬出屋子。回眸的那么一瞬间,觉得池逸晙从人群里一闪而过。

臧易萱进来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一个多礼拜,池队他们所在部队就快完成服役期了。”

左晗点点头,不语。她不知是应该期待还是恐惧,就像她不知对于池逸晙,将来应该形同陌路。

“最近,我常常有这种幻觉,在办公室走廊里,在小区慢跑道上,甚至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人上,好像他总是在人群里,只不过,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认错人了。是不是有病?”

“说到底,还是你太冲动,提什么分手呢?”

“你不懂,我不提,他也会提的。”

“这只是你的揣测?没必要为了自尊心来断送好好的缘分吧?”

“可是,孩子都没了……”左晗嗫喏着。每每想到电话挂断前,池逸晙震惊愤怒的眼睛,还是会让她心痛难忍。

臧易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别提过去了。我就是想问你,池队回来那天,我们准备去接机,你一起吗?”

左晗失神地点头,又摇摇头,看着臧易萱期望的眼睛,她总算松口:“到时候看吧,现在这案中案还不知道怎么走向呢。”

“身体刚恢复,别太拼。”臧易萱临走还提醒道。

左晗点着头,心里却知道自己会用尽力气,把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屋子里。既然,她在情场上遍体鳞伤,节节败退,那么只有回到这个战场,才能让她安心,重新找回一点一滴对于生活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