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里,白皮肤男人臂膀上戴着黑纱,哀怨地瞪着面前的刘浩:“警官,我不知道你们找我来什么事情,但是最近家里很忙,我的机票也定在这周末,还要赶回去开会。你们有什么要问的,抓紧时间吧。”
刘浩和曾大方交换了下眼神,老曾开口问:“你平时和你哥关系怎么样?”
白皮肤恶声恶气地说:“我哥?原来是为他,我想呢!不怎么样,这你们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见我妈,我们生活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最近一次和你哥联系是什么时候?”
“我妈要出太平间,准备送殡仪馆的时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你们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哥?”
曾大方冷冷回答:“当时他已经遇害了,你不知道吗?”
白皮肤像是被当头猛击了一下,呆若木鸡:“死了,他死了?”
刘浩看看他的反应,又看着笔记本,问:“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你和他通话说了什么内容?”
男人的眼眶里悄无声息地积聚起很多泪水,他双手颤抖着抹脸:“那是我妈去世当天,按照我妈的意愿,我签字放弃了最新的急救治疗方案,十五分钟以后,我妈就走了。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妈去世的消息。”
“这是你和他接通的最后一个电话?”
“是的,”男人懊悔地双手扶住头,“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和他吵。”
曾大方观察着他的表情追问:“发生什么事情?”
“刚才你们不是说,我哥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正在尽力寻找嫌疑人,请你配合先回答我们的问题,你们当时说到什么问题吵起来的?”
“因为我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男人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银行账目上在当天下午多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汇款,你知道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钱他是怎么来的吧,居然是用死赌来的!”
“死亡赌注?”刘浩诧异,“我们没有发现他买过任何保险。”
“不是用他的死,而是用我妈的死!他参加了一个美名为‘老人临终关怀’的项目。其实就是由家人分红,顾客参赌,根据癌症病人的死亡时间作为不同的大小筹码。”
曾大方很意外:“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妈告诉我的……”男人痛苦地低下头去,“他表面是个孝子,天天嘘寒问暖,包括那些号称是他公司的人,虚伪地天天围着医生问病情。其实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是你发现的的,还是老人自己发现的?”
“天天有陌生人在我妈床前晃悠,窃窃私语,时间长了,谁会不觉得奇怪?他以为我妈不知道,老人家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说这是自己最后能帮他的事情了,就随了他愿,自己也能早点解脱。我妈走的那天,你们是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中了彩票也不过如此!你让我怎么能不和他吵?”
刘浩紧接着问:“分红,你没有拿到?”
“这也就是他才做得出,我和他从来都不是同一种人。”男人眼里流着掩饰不住的鄙夷,“这钱即使给我,我能拿吗?这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啊!”
“他这钱准备派什么用处,你知道吗?”
白皮肤的血色一点点退去,他看了眼刘浩,冷笑:“我打赌,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和你们说他是准备给母亲办后事,给女儿付生活费。”
曾大方严厉地问:“难道不是吗?”
白皮肤收起笑,正襟危坐地回答:“那是你们太不了解这个双面人了,你们看到他有多顾家的一面,就像我母亲看到他有多贴心多困窘一样!”
“那就请你帮我们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你再恨你哥,也总希望早点找到嫌疑人吧。”
“说实话,我无所谓,老天有眼,让他去继续服侍我妈。老人家也算走得不孤单了。”男人眼眶又红了,“我如果是你们,会去找一个人,好像叫崔纯,她是一个护士。”
“你哥的情妇?”
男人点头:“很意外吧,一个生活简朴、作息规律,老婆孩子都说好的男人,怎么会出轨?这就是他,所有好的一面只不过为了更好的伪装阴暗的一面。你们一定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他一次喝醉酒和我吵架时炫耀,说漏嘴的,这人从毕业就跟了我哥,好几年了,没名没分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们说是吧?”
会议室里,左晗和其他人一样,听了刘浩的描述,大为惊讶。
“我们的被害人隐藏得够深的啊,难怪看到他弟总要吵架,恼羞成怒说得就是这种人。”
刘浩说:“我们走访排查时,水果摊的姑娘说,听到死者和一个人在电话里吵架。也就是循着这个线索,滚动出来是他弟的号码,没想到现在有了这个意外收获,还让我们对受害人加深了认识。”
左晗问:“受害人妻子的不在场证明没问题?”
“她在上班,监控记录我查过了,直到她接到女儿电话,才去和领导请假,很多同事也看到她慌张离开,没有作案时间。”
左晗说:“一个本来可以带到棺材里的谎言,被无意中揭穿了,如果他的老婆孩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什么反应?”
“哎,抓住重点来看问题。”曾大方提醒,“浩子,那个护士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的确和死者他弟说得一样,五年前,也就是他女儿考进大学那年,两人开始交往。给她买了一处公寓,基本每天散步就到她那儿晃悠一圈。不过那护士最近交了个男朋友,两人为这事关系不如之前那么密切。”
“DNA鉴定如何?还没出结果,不过我认为可以排除她的嫌疑。”左晗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她。
臧易萱偷偷拉拉她袖子,轻声提醒:“照你这么说,线索又全断了。”
“那也是我们接近真相的最有用办法。假设,排除,循环往复,我们才能得到接近真相的可能性。”左晗说,“在现场,我注意到一个现象,死者的玻璃橱柜里,有一个猪的黄金摆件,我在上面有提取到指纹。”
曾大方问:“怎么不早说?”
“指纹残缺不完整,没有比对成功,但是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嫌疑人在犹豫是否取走这个摆件。但在护士这里,我提取血样时特意留意过她的指纹,首先就排除了。既然指纹痕迹无法串并,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心理痕迹。”
刘浩感叹:“女孩子哪有不爱黄金的?”
“你不了解女孩,我就只爱白金类的,黄金多俗啊。”臧易萱立马顶了回去。
“那是你不懂欣赏。”
左晗说:“她的饰品材质多为玉石一类,爱好是奢侈品包。如果面对一个价值相对低廉又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谁会不经意去脱了手套,冒着风险来验证黄金与否?”
刘浩说:“虽然排除指纹,但不排除现场有两个人作案的可能性。我们要从犯罪动机上多加考虑。根据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来看,尽管死者逢场作戏,但是女孩明显当真了,总共三次讨论到婚姻问题。最近一次,就在案发前一个月。”
“其实没这个必要。结合现场的痕迹和死者的伤口来看,案件性质是抢劫财物**杀人,而非报复杀人,她无论从动机还是作案时间来说,都不符合。”左晗把之前和池逸晙、臧易萱讨论的推断过程和大家一说,曾大方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劫杀发生在死者取得癌症赌博分红之后,不管是不是巧合,都需要考虑这个因素。”
刘浩说:“老曾那天询问过后,就布置了工作,我甚至拿来了参投死者母亲癌症项目的客户名单,我们组对所有人的财务情况都进行了连夜排查。但目前看来,参与人和死者之间纯粹是合作关系,直接利益方抽成明确,没有利益纠葛。”
“我们圈定的嫌疑人范围,应该指向了解死者财务状况的人,或是死者生活作息有交集的人。”
左晗补充道:“个人财务状况发生比较大变动的人。”
“没错,这三类人,是我们的重点调查范围。前期排查工作大家都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做得很好。接下来,请大家还是跟进关注这其中有没有女性嫌疑人。”曾大方给大家提醒道,“尤其是同时满足两种和两种以上元素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