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卿醒来时,看着枕边的香囊,将它拿至手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将整个香囊都困在掌心之内。
上面的味道,伴随了他一夜,整个房间都是他那位柔弱嫂嫂的味道。
就像林轻草这个人一样,在不经意间,侵占了他所有生活。
萧鹤卿不讨厌这种感觉。
因为这也算是另一种占有。
自己是林轻草世界的全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找错人。
萧鹤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铜钱串,上面的铜钱泛着深红的痕迹,红线死死地束缚在萧鹤卿的手腕,看起来几乎要陷入肉里。
似乎是感受到萧鹤卿的心情,铜钱串还发出了悲鸣。
它们相接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
急促、紧急又危险。
萧鹤卿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逐渐升起的日光,缓缓站起身。
他明明沐浴阳光之下,但浑身都是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他的长发随意地散在床榻,深色的衣着将他白皙的身体包裹。
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恶鬼,又像是沾满鲜血的罗刹。
只是他修长的指尖挂着那摇摇晃晃的深紫色香囊,上面的活灵活现的玉兰,在日光下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给他带了些人气。
最后,他的嘴角倒是道出了充满禁忌的称呼:“是我的,好嫂嫂啊。”
林轻草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自己居然还没有起床。
这真是不应该。
要是以前,自己这个时候才起,可是少不得大伯母一顿训斥,严重时还会挨打。
林轻草想到这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自己。
似乎上辈子的疼痛还在这具身体里隐隐发作。
门口的二丫敲了敲门,问道:“嫂夫人,您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林轻草的思绪瞬间被二丫唤了回来,她点点头,却想起门外的二丫根本看不见,抿着唇说了句:“嗯。”
二丫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其他丫鬟。
林轻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起床。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这样懒惰的行为萧鹤卿也会知道,就心觉慌张。
自己来的时候还想过要照顾萧鹤卿的起居饮食,结果自己根本起不来,这算什么事?
而且……
林轻草想到昨夜萧鹤卿那若有所指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二丫的手部。
二丫注意到林轻草的视线,主动将自己的手抬起,问道:“嫂夫人怎么了?”
林轻草眼神一凝,看着二丫手上的包扎,想到昨夜萧鹤卿的话,心里涌上了一股恐慌。
这该不会是萧鹤卿做的吧?
就因为自己不小心伤了手吗?
可为什么呢?
自己只是个农妇,以前也受过不少的伤啊。
林轻草想不通,只是微微蹙着眉,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柔美。
二丫扬了扬自己的手,但没有为这个伤做解释。
她看着越发乖巧的嫂夫人,突然开口说道:“嫂夫人,苏太守的千金下了请帖,邀请您去苏府参加春宴呢。”
林轻草听见这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她这样的人,也配去那些高门大户人家参加什么春宴吗?
自己这样的粗鄙之人,去那样的场所,只是给萧鹤卿丢人吧?
想到这里,林轻草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然而二丫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弥安的春宴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我们这里可没其他地方那么多条条框框,女眷的春宴大多都是骑马射箭,英姿飒爽得很。”
“而且春宴时,大人和苏太守就在前厅,和女眷的春宴也就一帘之隔,嫂夫人大可放心,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来嫂夫人面前碍眼。”
林轻草被二丫说得有些心动。
她没骑过马,也没有射过箭。
在裕安,女子多在深闺后院羞于见人,即便是农妇,也只是在农忙之时见人,其他时候都是避开人群。
林轻草自然是好奇的,只是她不敢。
她不敢惹麻烦,也怕惹麻烦。
或许在萧鹤卿的眼里,自己本就是个麻烦。
待在这个院子里,好好地活着,就是林轻草最大的心愿了。
然而这时,二丫拉住了林轻草的手,也感受到了林轻草掌心中的薄茧。
这一触碰就知道,不是那些真正千金的手。
不过二丫没有声张,她缓缓地蹲在林轻草的身边,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期待,像是妹妹向姐姐撒娇那样:“嫂夫人,奴婢想要去看看嘛。”
这几天,二丫算是知道自己服侍的主子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了。
她怯弱,但绝对算得上善良。
只是想到大人交代自己的话,二丫还是有些心虚。
她看着林轻草的眼睛,觉得欺骗这般纯粹清澈的人,实在有些过分。
但,她不敢不从。
林轻草看着比自己年幼的二丫对自己撒娇,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二丫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萧鹤卿示意的。
不然一个奴仆怎么敢对主子撒娇呢。
林轻草看着二丫手指上的包扎,不想她再受罚,于是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而后问道:“时,时间。”
二丫现在也能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词语里,猜测出林轻草的话,于是声音有些雀跃地回答:“三日后。”
林轻草点点头,指了指二丫的手:“你,记得,得,上,上,药。”
谁知,二丫的表情有些奇怪,然后藏起了自己的手。
等林轻草梳妆完毕,二丫就端着水出去,看着依靠在门边的陆河致,皱着眉,语气有些内疚:“嫂夫人似乎以为我的手是因为她被罚了。”
说着她取下手上的包扎,上面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伤口。
她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污水倒掉:“你说大人究竟是想干嘛啊?”
陆河致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他自然不可能给二丫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林轻草的房屋,然后摇摇头。
“大人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猜测的。”
“说的也是。”
二丫将自己手上的活处理好,然后又重新将“伤口”包扎。
“行了,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