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自然也不便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程钰嗯了一声,“父王放心。”

定王这才长出一口气,看着程钰的眼神又欣慰又感慨。

十二月中。

皇帝终于下旨,准许定王之位由程钰继承,并册封原世子妃宋芙为定王妃。

这于定王府是大事,但宋芙正怀着孕,加上又是冬日,倒不曾大办。

只是京城各家惯会见风使舵,各种礼物流水一样的想要送进定王府。

江家人不在京城,连带着阮家都成了各家巴结的对象。

许多人铆足了劲儿要为阮宇和阮瑜兄妹俩介绍婚事,哪怕阮宇痊愈的消息还不曾广而告之。

且在程钰不准人打扰宋芙,皇帝也表明对宋芙的重视之后,阮家的门槛都几乎被人踏破。

阮家人更是不胜其烦,但因为阮瑜在宫中做女官,阮宇如今大病初愈,年纪也确实到了该娶妻的时候。

阮伯母便也趁此机会,寻思为阮宇挑个好点儿的姑娘。

至于阮瑜……江争刚走不到一年,她想着过两年再提此事。

这一挑就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七,陛下正式封笔,不再批阅奏折等,准备过年,而朝中官员也都放了假。

宋芙久不得出门,程钰便想着带她去阮家休息散心。

阮家人自是十分开心的迎接,可程钰和宋芙才刚到阮家,阮家的管家便来报,有别家夫人携着姑娘上门了。

原本热闹的氛围霎时安静下来。

阮瑜含笑看向管家,道:“便说母亲今日不便见客,请客人回吧。”

阮伯母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她近来是与这家夫人聊的较为投契,甚至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和偏向。

但她今日可与这两人无约……

就这样贸然上门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抱歉。”阮宇歉意的看向宋芙与程钰,他虽没说的太明白,但这道歉背后的缘由……宋芙和程钰都十分清楚。

两人都只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待宋芙和程钰离去之后,阮瑜和阮宇兄妹俩才用如出一撤的表情看着阮伯母。

阮伯母瞬间投降,立刻服软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娘。”阮宇有些无奈的喊她一声,“我早与您说了,这些事不急,我如今一介白身,好人家的姑娘怎会瞧上我?”

“不妨再等几年,等我有了功名在身,到时再谈不迟。”

他出事那年十岁,已是秀才,今年刚过恩科,两年后他便能考秋试,他很有信心。

若他再努力些,三年后的春闱也可下场一试。

这话阮宇说过数次,阮伯母总不放在心上,但此刻的她到底是叹息一声,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送给各家的年礼都已送完,宋芙与程钰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她撩起车帘瞧去——

“夫君,又下雪了。”

程钰也凑过来看,亦将宋芙拥的更紧了些,灰暗的夜色中果真有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

宋芙看着雪,忍不住道:“也不知小舅舅,兄长和安安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他们送来的礼物我都看见了,也不知咱们送去的年礼和信他们收到不曾。”

程钰将宋芙拥入怀中,“会收到的。”

北境。

此刻的江照的确在看信,但看的却并非宋芙送去的信。

是北荣送来的信。

江照已经看了三天。

信是北荣大皇子耶律祁送来的,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北荣大皇子愿将四年前与盛国逆贼明晟有合作的人都送与盛国。

但希望盛国能停战。

没错,是“希望”,而非要求。

这个交易……自是不错,但一则江照因为上次耶律祁绑架宋芙之事,对此人十分没有好感。

二则江照也知耶律祁并非池中之物。

耶律祁并未在信中要求或请求盛国助他登上皇位,说明耶律祁自己能行。

江照自是担心错过了如今北荣内乱的机会,北荣会在耶律祁的带领下逐渐繁盛强大。

北荣可从来不是爱好和平的国家。

而江照犹豫的点便是……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死去的那些将士是丈夫,是父亲,是儿子,是兄弟……

他失去过至亲,所以更不希望再有人失去。

江照将手中已经来回翻转,看了无数次的信折了起来,塞入信封里。

而后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而后一下呆住。

对上一张满是憨厚无辜笑容的脸。

江子安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后脑勺,“父亲……”

江照:“……你在这做什么?”

江子安犹豫出声,“我……”

“说实话。”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信能让您看三天,连饭都不吃了。”江子安老实的极快。

江照微微蹙眉,好一会儿才问:“你想打仗吗?”

江子安眨了眨眼,才确定江照问的很认真,并非敷衍或随口一问。江子安的表情便也认真了些。

他犹豫着认真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没有战争。”

他来了北境一年,认识的人,见过的事都很多,再不是当初那个还有些天真的小孩。

江照浑身一震,好似被江子安的话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他的头微微垂下,抬手揉了揉江子安的脑袋,“行,没你事儿了,去玩吧。”

江子安:“……”

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愤怒的抬眸,才发现江照根本没看他,只目光遥遥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顺着视线看去——

是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