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婳喝完了一壶茶,又吃了一些茶点,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已经从朝臣们如何同各国使臣们斗智斗勇,说到了哪一位书生在半夜三更醉倒在了美妇人的车驾前,最后被妇人带回了府……

沈锦婳站起身来,离开了知味居,低声询问着姚正:“人出来了吗?”

姚正应了一声,沈锦婳才点了点头:“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却又停了下来,沈锦婳听见跟在外面的含玉惊呼了一声:“云安公子。”

便掀开了马车帘子。

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瞧见路边蹲守着几个乞丐,沈云安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坐着,身上穿着一身青色布衣,衣裳上早已经满是污渍,面前亦是摆了一个碗。

似是听见含玉的声音,沈云安的面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拿起碗站起身来就要跑。

沈锦婳忙不迭地下了马车:“快,追。”

隐卫与含玉急忙追了上去,拦住了沈云安的去路。

沈云安乞讨的地方本是在人流来往比较密集的大街上,见此情形,周围的百姓都聚集了起来,沈云安的脸色亦是变得苍白了几分,握紧了手中的碗,过了许久,才转过了身:“锦婳姐姐。”

沈锦婳亦是一脸惊愕:“云安?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是沈家三老爷的公子,三房那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让你沦落至此?”

几个问题,却让周围围观的人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形。

“沈三老爷的公子?怎么会在这儿乞讨?”

“沈三老爷与夫人都已经死了,只怕是不受沈家其他几房的待见,将人逼迫至此的吧?”

“胡说八道,昨儿个我还看见沈三老爷的大公子,在明珠楼花天酒地呢,出手极为大方,打赏一个琵琶女都给了五十两银子。”

“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围观的百姓之中,亦有沈锦婳刻意安插的人,事情一步一步按着沈锦婳的安排走着。

沈锦婳跺了跺脚:“你倒是说啊,你为何会在这里?”

沈云安垂下头咬了咬唇,眼眶通红一片:“我……我打碎了母亲留下来的茶壶,被大哥赶出了府,没有地方可以去,就随意寻了个地方歇脚。”

“打碎了一个茶壶?你大哥就将你赶出了府?”沈锦婳一脸惊愕:“这是什么道理?你堂堂沈府三房公子,还比不上一个茶壶来得珍贵吗?走,我带你回去,给你讨回公道去。”

沈云安却是一脸惊恐,连连后退:“不不不,我不回去了。”

“为何?”沈锦婳似是有些疑惑:“你宁愿在这里乞讨,也不愿意回府?究竟是为什么?”

沈云安眼中泪水连串滚落,声音亦是有些哽咽:“我是妾室所生,虽然后来被记到母亲名下,上了沈氏的族谱,可是大哥他们都不喜欢我,我在府中也过的不好,在这里还自在些……”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愈发大了几分,沈云安的声音却小了起来:“且大哥找大伯要了银子,要从沈氏独立出去,三房与沈氏从此以后再无瓜葛,我虽然不认可大哥的做法,可是我也是三房的人,锦婳姐姐,你还是莫要管我了。”

沈锦婳冷下了脸:“你说的什么胡话?虽然云逸堂哥非要将三房独立出去,可是你终究也还是留着咱们沈家的血脉,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流落在外,以乞讨为生?”

“走,三房不要你回去,我带你回主宅。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沈府还没有穷到养不起你的地步。”

沈锦婳咬了咬牙:“还不赶紧将云安公子扶上马车?”

小厮连忙上前,作势要扶沈云安,沈云安连忙摆了摆手:“我……我身上脏,就不上马车了,免得将锦婳姐姐的马车弄脏了,我就跟在旁边,我不会跑的,锦婳姐姐你放心。”

“一辆马车而已,弄脏了就弄脏了,哪有沈府公子放着马车不坐,跟个下人一样在旁边跑的道理?上马车,你可莫要惹我生气了。”

沈云安垂下头,眼眶又红了起来,却也老老实实地上了马车。

沈锦婳这才满意了,亦是跟着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就动了起来。

沈锦婳听见外面百姓在低声议论着:“都说这沈家大小姐泼辣任性,我瞧着,这性子倒的确是有几分泼辣,做事不拖泥带水,可是这心却实打实是个好的啊。她虽然看起来是在强迫那沈云安,可是却也都是为了沈云安好。反倒是沈云安,一个男子汉,却有些扭扭捏捏的。”

“是啊。那沈家三房也真是的,就为了一个茶壶,竟然就将自家公子赶出了府,任由他在外面流浪乞讨,若不是今天恰好遇见了沈家大小姐,只怕都无人知晓呢。”

“你们是不知道,那沈家三房,沈三老爷和三夫人都相继去世,如今是沈云逸在主事。沈云逸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去城中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啧啧。整日里胡天海地,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的事情如数家珍,正儿八经的东西,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我倒是知道,我听闻,那沈云逸,在外面养了不知道多少外室,整日里沉醉在温柔乡之中,啧,快活得不得了。还听闻,此前沈三老爷给了他三间铺子练练手,想要让他学着做生意,好继承家业,谁知道啊,那三间铺子转瞬间就被沈云逸给转手卖了出去,全都拿去玩乐去了,将沈三老爷可气得够呛。”

“方才是不是说,沈云逸主动拿了银子,同沈家脱离了关系?这沈家三房落在他手中,只怕是要彻底毁了啊。”

“可不是吗?彻底毁了。”

沈锦婳嘴角勾了勾,抬起眼来看向对面神情十分淡然的沈云安:“这两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沈云安垂下头:“前段时日,在府中,我过的日子比这还艰难几分。”

沈锦婳抬起头来看了沈云安一眼,勾了勾嘴角:“都过去了。”

沈云安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