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江寅白动了动,他转身便朝外走去,待推开门后脚步一顿,迟疑着说道:“或许你应该去侧间第三扇门看看。”

“什么。”

没理会魏景薇的问话,这次他脚下不停地朝外走去。墨靴和雪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转眼间人已经走远。

魏景薇顺着廊道朝着侧间看去,那里十分安静看起来似乎无人在此。

况且今日这下着大雪,路面湿滑,宝和寺应当除了她来给母亲上香外没有其他人才对。

那江寅白到底是让她去看什么?

怀着心中的好奇和疑惑,魏景薇顺着廊道往里边儿走,侧面第三间很快便到了。

大门的式样和前边儿别无二致,她疑惑着伸出手,手掌接触到冰冷的门口,然后稍微一用力,门便开了一道小口子。

顺着这个缝隙,魏景薇眼眸一缩。

门内一个孤碑面前,出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衣袍,站在碑前沉默不语,桌子上摆满了香油灯,还有香蜡等东西,点的蜡烛多到把整个侧间映照的十分亮堂。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碑是......

亡妻,柳妙衣。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不远处有些萧索的背影,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从背后望去,记忆中他总是一头疏离得一丝不苟的乌发,却已经华发已生。

久而不见,此刻魏景薇却感觉脚下似有千斤重,迟迟迈不动脚步。

忽而屋内一叹,“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她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人并肩站在案几前,她忍不住开口,“没想到,父亲还记得今日是母亲的忌日。”

“不知不觉,你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父亲可还记得母亲的容颜?还是只心头惦念着新人。”

即使知道这些话不应该说出口,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只为问问父亲心里到底有没有母亲,有没有母亲,这些年是不是早已把母亲忘了。

魏父转过身来跟她的眼眸对视,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怒火,淡声道:“这么久未见,这些便是你跟父亲说的话?”

“那父亲觉得你我父女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她嘲讽一笑,“自从继母进门儿,父亲还何曾几时跟女儿再次闲话家常过。怕是早就把女儿和母亲都忘在一边儿了。”

魏父只是静静的听着,眼神里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半晌他才轻轻地叹息一声。

“景薇,每个人活在这个世间,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魏景薇听不懂,她不明白这些跟她娘亲去世后,父亲迅速地娶了继母后彻底忘却母亲有何关系,还是都是他的托词罢了?

“父亲这是为自己的无情遮掩吗,可惜我已非年幼,早已对这些话不信了。”

她说着眼圈一红,扭头便朝着门口走。

快出门的时候,只听魏父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她脚下一顿,忽而加快了步伐朝着远处走去。

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母亲刚走,继母进门,母亲的所有痕迹便都消失了。继母把从前她跟母亲一起玩耍的秋千拆了,蔷薇架也搬走,所有她儿时美好的回忆都消失殆尽。

父亲若是在意母亲,在意他,为何不听她的哭诉?

她大晚上找父亲告状,父亲却不见他,只让她在门口跪着哭泣,最后还是奶嬷嬷把她抱走了。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父亲再也不是以前的父亲了。

她失去了娘,如今只剩下自己。

这世间无人再如同母亲一样爱她,护她。

站在廊道尽头的苏儿和莲儿见魏景薇神色不佳的走过来,面露担忧地迎了上去,莲儿还想问,苏儿扯了扯她的袖子连忙制止。

她看到小姐眼圈发红,显然是哭过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姐不说。他们还是别问了,不然只会徒增伤心。

三人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宝和寺。连主持和僧人一起诵经都不听便离开了。

回到温暖的马车上,她才算心安了一些。

见魏景薇嘴唇发白,莲儿苏儿连忙拿出茶盏茶壶和一开始便备好的热水沏茶。

接过莲儿递来的热茶,她含了一口在嘴里咽下,温热甘甜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之下,她才觉得浑身松泛了些。

她忽而好奇,问道:“苏儿莲儿,你们刚才在门外留守,可有见过别的人?”

苏儿和莲儿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今日这宝和寺,除了小姐外,奴婢们没有再见过别人。”

锦衣卫果然神通广大,把这里清理了不说,江寅白武功应该不错,不然苏儿和莲儿就在第二道大门外留守,他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丝毫不被发现。

不过能习得这样一身功夫,他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这样一想,她的心思便有些复杂,人家今日特意前来给她母亲上香,她还对着那人冷言冷语,没个好脸色....

这样想来,她好像一直都在误解对方。

不管是一开始出手相助也好,还是现在....

一回到梅府,便有婆子匆匆忙忙地赶来拦住了魏景薇回红霞阁的步伐,神情紧张地上前行礼后说道:“启禀夫人,那....那竹溪院的翠玉今日差点跳井了,这会儿人被奴婢关在屋子里了,还嚷着要寻死觅活呢。”

魏景薇蹙眉,“这事儿你应该去告诉小姐才对,如今可是她在管事儿。”

婆子连忙道:“奴婢原本是个禀告小姐的,不过小姐这会儿不在府里......”

还有话她没说完,小姐平日里处理事儿都是一贯的蛮横,若是这事报到她那里,指不定就都不过问,便让人将翠玉给发卖了。

她想了想,说道:“你带路,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人想不开。”

“诶诶,夫人这边儿请。”婆子大喜,连忙在前引路。

两人穿过花园,来到了一间下人休息用的屋子,刚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魏景薇蹙眉,吩咐道:“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