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地开口，定定看着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的畏惧。他却似乎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躲闪开了我的目光，撇过头清咳了一声说道。

“这没什么，你只要记得还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以后少自作主张，昨天你一声不吭的去牢房看杜畹，这事儿我还没何必算账呢。到底是谁带你去的？”

他严肃的问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人在训斥犯了错的孩子。我犹豫一下，还是蹑喏地回答道。

“是怀瑾……”

“傅怀瑾？他胆子倒是挺大的，敢私自带着公主去看犯人。”萧攸不屑地嘲弄了一句，若有所思似的，脸上不经意阴了下去。

“是我拜托他带我去的，萧攸，你别责怪他。”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突然的阴冷又是因为什么事。可还是深怕连累怀瑾，便赶忙替他说话。

“你除了会给我惹麻烦，还会做什么？”萧攸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似乎对我现在束手就擒的样子，颇为满意。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倒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虽然一切终于是结束了，可只要想到这是建立在杜畹性命的基础上，我就忍不住的难过起来。我从没想过要她死，就连当初我以为事情不会有任何转机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她死。

可终究，她却为了保护熹崇不再受到伤害，就这样选择自我了断。纵使弟弟不知道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之于我，但我以后又该怎么面对弟弟。只要念及这一对阴阳相隔的人，我就满是愧疚。我欠他们太多了，以后也不定可以还的清。

我只是希望弟弟可以安稳活下去，哪怕让莪背负着愧疚和悔恨，我都心甘情愿。

“不管怎么说，你以后给我小心点。牢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是不会把你说出去的，放心吧。还有，这个耳环，给你。”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耳环递给我。我仔细一看，正是我昨晚丢掉的那只，竟然被他捡到了。

“这是我昨晚在牢房里捡到的，好险是被我捡到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他嫌弃的说道，看起来云淡风轻。

“你这样帮我，有想过接下来和熹崇怎么相处吗？”他方才承认了是自己去牢房见杜畹，那么熹崇肯定是认定了是摄政王逼死的杜畹。以弟弟的脾气来看，将来一定不会放过萧攸。他这样将这些罪责都一起揽上身，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你管这么多干嘛，你弟弟暂且还对付不了我，你少操心了。不过杜畹的死对他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打击，你以后多抽点空陪陪他吧。他肯定是不想看见我了，我就尽量少出现在他眼前比较好。”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可还是莫名地担心起他。和他在这里说完话，已经过去了很久，看着萧攸离开的背影，我忽地走了神。随后

才想起弟弟还在寝宫里，便连忙敢了回去。

他还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将所有人都赶出了门外。我不做声的轻轻推门进去，便见弟弟孤独地坐在地上，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冷清。这样子，看上去竟然比小时候的他，还要弱小。

“熹崇，饿了吗？我让御膳房做点你喜欢吃的东西，送来好吗？”我在他身边坐下，软下嗓子，说道，深怕惊扰了他。

“不了，我不想吃。阿末，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声音飘忽地，宛如梦呓。

“熹崇，别让我和母后担心你好吗不管怎么样，身体要紧啊。”我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畹儿。为什么她不能再等我一会，就一会。我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走到现在，她又要放弃。我本来打算今天就把她接出来的啊，现在怎么会……”他说的声嘶力竭，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

“熹崇，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好吗，你已经尽力了，杜畹她不会怪你的。”真想说出来的话，却如哽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怎么能告诉弟弟，昨晚去见过杜畹的人,是我。她也是被我间接害死的，如果弟弟知道真相，恐怕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了吧。

“做皇帝有什么用，到头来，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阿末，我不想做皇帝了，我好累。”他眼里流露出的疲惫和脆弱，深深刺在我心上，让我都感觉分外难过。

“不，你不做皇帝，还有谁能做皇帝。杜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个模样，也不会好过的啊。你难道想她死不瞑目吗？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我了断，不都是为了你。她怕自己连累你，所以宁愿自己去死。如果你还不能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杜畹为你牺牲的一条命！”我终于明白杜畹是有多么的爱熹崇，可是一切都太迟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弟弟振作起来，这样才不会辜负她的一片苦心。所有的罪过，都让我来承担吧。

“我知道了，阿末，你放心。我不会认输的，萧攸用这个打败我，没有这么容易。”熹崇扬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留下来。我将熹崇揽在怀里，沉默地给予支持的力量。

没过几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这件事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关于选妃的事情，熹崇也再没说过什么。

一日，路过花园的时候，恰好碰见弟弟正和摄政王在亭子里谈着事情。我不打算去打扰，想着不做声离开就是了。可没想到却被熹崇喊住，于是我不得已还是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我要去母后那里，没想到你们在这里谈事情。”我和熹崇交换了个眼色，也想不出究竟把我喊过来是想做什么。

弟弟却好像没听

到我的话，完全无视了我，抬头对萧攸道。“朕怎么安心亚父一个人去江西呢，不如让皇姐与你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是我听错了还是怎地，去江西干嘛还要喊上我一块。熹崇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正想开口问问，没想到萧攸看上去比我还不情愿，先我一步推脱。

“皇上，去江西查亏空案，不比平常出门游山玩水。路上舟车劳顿，让公主千金之躯与臣一起，臣就怕怠慢了公主。”

这路上辛苦，其实我都不是很在意，可我就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他去差案子要拉我一起。我去能帮他什么，可别再给他添麻烦。

“皇姐，定不会自在意这些的。朕无法与你一起，也只能拜托阿末替朕分忧啦。”熹崇故作歉意地，感慨一句，看上去却是皮笑肉不笑。看来这次熹崇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人前我还是先别拒绝好了，免得给他难堪。可我虽然这么想，萧攸看上去却是千万个不愿意，斜眼望着我，像是在暗示我也说句话，表个态啊。我思杵一会，才缓缓开口。

“摄政王出去办事情，我就不方便去添乱了吧，反正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子吧，阿末。朕命怀瑾也同你们一起去，你们办完案子之后，也正好去周围玩一阵再回来。”熹崇明明是铁了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推脱什么。

“既然皇上这样说了， 那臣便只好领命了。”萧攸沉着脸，说完就退下了。留下尚且还在状况外的我，和弟弟在亭子里。

“熹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干嘛要我陪萧攸一起去？”

“他带着手下去江西，我不放心。他太狡猾，谁知道去了会耍什么花招？所以我就让阿末你去，也好替我看着他。如果发现了什么，和怀瑾商量商量，还记得就是通知我。你放心，万事都有怀瑾在，毕竟他是你未来夫婿，定会护着你的。只是这一路上，就要辛苦你了。”

原来，他是要提防着萧攸，才让我同行，以便监视着他。熹崇已经开始对萧攸多了个心眼，虽然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萧攸是虎狼之心，可看着他被弟弟猜忌，我还是莫名有些担心。

熹崇见我不做声地发着呆，以为我是在意方才所说的，怀瑾是我夫婿的这段话。便转口说道。

“阿末，你别介意。反正你和怀瑾的婚期也进了，早晚都是要成亲的。也不介意，我再多嘴说一句的。”怀瑾……不知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我就要和怀瑾成亲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却是萧攸的脸孔。心底突然涌现的失落，一时间将我击得溃不成军。等到熹崇的选妃落定，那我和怀瑾的婚期，也是不远了。那我往后，还能和萧攸见面吗。还能像从前一样，吵吵闹闹，肆无忌惮吗。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可以让现在的自己，那么惶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