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怎么样?”甄巧玲坐在沙发上,昂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睨视着一进门就贪婪地打量着高家的林华强。
林华强看过瘾,这才把视线转过来,朝甄巧玲嘿嘿一笑,“我想怎么样亲家母你不是最清楚?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别绕圈子了。”
甄巧冷眼相看,“直说,多少钱买你闭嘴。”
“都是亲家,这么说多伤感情。”林华强嘴上这么说,眼里却瞬间亮了起来,“一次性一千万,我保证我以后永永远远地忘了那件事。”
“一千万?!”甄巧玲闻言,脸色猛地变了,狠狠一拍前面的深色茶几,倏然站起,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指着林华强的鼻子,低喝,“姓林的,当初事成我已经给了你五百万,现在你竟然还想要一千万,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盥”
“哈,我给脸不要脸?”林华强的脸上闪过嘲弄的哼笑,“我一张老脸要不要也无所谓啦,可你堂堂高家夫人找人算计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儿,这算要脸吗?”
“你……”甄巧玲咬牙怒瞪。
“干嘛干嘛,我说得不是事实嘛?当初要不是我,你能找到我们海蓝的同胞妹妹?泷”
林华强叫嚣着。
“别怪我不讲情面啊亲家母,要是以前我来要个几十万花花你随便给点我用用,我也不想再提这件事啊,你看,前头五年我可没说起过这件事,现在手头实在太紧了。”
甄巧玲亦不甘就这样被一个赌鬼威胁,声音异常尖锐,“好,你要去找她说出事实是吧?你去告诉她,当初为了还赌债,你把她还没断奶的双胞胎妹妹从她妈那里偷走偷偷转手卖了,你看看她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爸爸。”
林华强显然没想到这茬儿,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二十三年前的一幕。
那个女人抱着还在吃奶的海蓝在大街上声嘶力竭地大哭,求大家帮她找找她被人偷偷抱走的另一个女儿,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疯了一样冲到地下小赌场找到他,又哭又闹地要他把孩子还给她……
“亲家,这么说吧,就算海蓝知道了不认我这爸爸那也是我的事,和你儿子会怎么看你完全就是两码子事,我说得对吧,反正我和海蓝做不做得成父女你又不关心,可你儿子那边……要是知道从头到尾都是被他妈给算计了,啧啧,他可得多恨你呐。”
“唉,亲家公走得早,要是连儿子也和你断了来往,高夫人你以后的日子可算好过咯。”林华强直摇头,话中满是反讽。
甄巧玲脸色铁青,几乎咬碎了牙。
见她还在死撑,林华强又加了一句,“哎,别不信啊,我既然六年前能找着卖掉的那小的,现在我当然还找得着,要我把她带你儿子面前亲自认认人?”
甄巧玲却倏地转身,上楼,一个字都没话。
林华强嘿嘿笑着坐下来,知道自己这回铁定是赌赢了。
……
一顿晚餐,林海蓝吃得食不知味。
从餐厅里出来时夜色已然降临,她陪着宴其站在路边,等着贺承渊开车出来。
夜晚的风吹起来带着丝丝凉意,林海蓝微微仰起头,清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的双眸不由地眯了起来。
宴其一偏头,就看见夜色下她沉溺在风中的迷离模样,眸中温暖倍现,他抬手揉了揉林海蓝的头发,唇角含笑道,“怎么刚才突然想起喝点酒了?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沾酒就醉的,所以不爱喝酒。”
她只是心里闷得慌,觉得喝点酒也许会舒服一些,可是……一点都没用,她的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
“是不是和锦恒吵架了?”宴其看着她黯然的神情,眉轻轻拧起。
奶奶什么都没告诉他吗?林海蓝一怔。
“哎,今天看了场好戏,我跟你说,两个时髦女人在街口大打出手,可精彩了,听说是为了抢一个男人,两人可都是大美人呢,不过打起架来够狠的,都打进医院了。”
“cao,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一个人占俩美人儿啊。”
“我告诉你,人家那是有资本,那两个女人边打边骂,我连那男人名字都给记着了,觉得听着耳熟,结果想起来有回看电视里放安城企业家访谈集锦,我老婆还花痴得说那叫高锦恒的帅呆了,硬缠着让我也看!”
“……那没话说,有钱人啊,就长得真像猪也有美女上赶着送上门,别说还是个帅哥,得有多少女人心甘情愿被玩啊。嗤,这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
林海蓝并不讶然于此刻的自己心态如此平静,甚至还转眸朝身旁的宴其微微笑了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宴其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他们只当没有听见这一番议论,静静地等待着。
这时,贺承渊的车慢慢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宴其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林海蓝,随即唇角一扬,笑起来,“百忙之中抽空陪我们吃饭就够荣幸了,还要你当司机,怎么好意思?”
贺承渊横了他一眼。
“够哥们!”宴其一笑,打开副驾驶座的位置,“小海蓝,你喝了酒坐前面,要不晕车。”
林海蓝头已经开始有些晕,思维略微一迟钝,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副驾驶座,宴其甚至还给她扣好了安全带,才到后面落座。
林海蓝心弦微颤,下意识地不去看旁边的贺承渊,只单手托着腮看似平静地望向车窗外。
车子缓缓滑入车流中。
“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可以开车了,直到你离开的那天,在英国都没见你碰过一次方向盘。”宴其忽然感叹了一句。
林海蓝的思维一下子被拉回来一些,忍不住回想起那天,贺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边落泪一边述说他年少时发生的灾难,心脏……揪痛起来,和那天的反应却是一样的。
她终于还是转过头望向了贺承渊,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什么,那双黑眸恰好也转过来,四目便狠狠对上,有什么东西猛地在两人间像烟花般炸开。
林海蓝从他的眸中看见自己一瞬间失了态的神情,以及涨红的脸。
但贺承渊却在此时收回了视线,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一股子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弥漫了她的全身,激发了她的醉意,烧得她浑身滚烫,眼圈发红。
脑中不停地重复着四个字:自取其辱。
这之后,她大概是彻底醉意上头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慢慢地陷入混沌中。
耳边依稀传来宴其和贺承渊的低声交谈,间或偶有属于女人的名字出现,她浑噩中觉得听到了宴其说“你的女朋友……”
……
再次睁眼,视线还是飘忽的。
“宴其哥呢?”她迷迷糊糊的问。
“医院。”
“我在哪儿?”
“公寓楼下。”
“哦,我要回家。”
说着,她直接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脚刚伸出一条,整个人便忽的一软,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捞住她差点脸朝下从车里摔出的身子,转而把她抱在怀中。
“我自己走。”林海蓝一阵头晕目眩,但手一个劲地抵着贺承渊的胸膛往外推。
“你喝醉了。”贺承渊垂眸望住她被酒精烧得绯红的双颊,眉心皱拢,“别动,我送你上去。”
“不要……不要你管!”林海蓝还想抗拒。
贺承渊没理会一个醉鬼小猫似的力量,搂着她的腰把她扶稳了,刚要关上车门,胸口就是一阵突然的剧痛。
低头,便看见怀里的女人张开嘴隔着衣服凶狠地在他胸口上咬了一大口,然后趁着他一时的分心手脚并用地挣脱出他的怀抱,拔腿就跑。
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骤然在宁静的夜晚轰然炸响,那摔门的力道之大,让脚下的土地都为之震颤。
“林海蓝,你再跑一步试试!”
她就是想跑,他们又不熟,他凭什么管她?
林海蓝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只希望躲他远远的,就像他也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