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海蓝跑了趟警局,把林华强的无故失踪报了案,其他时间和往常到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工作上忙了一点,连续三天都是忙到天黑才回家,一回家倒头就睡,累得不行。

所以,终于等来了放假,姚火说大学同学聚餐拉她一块儿去的时候,她也就权当放松地去了。

重聚的同学都是曾经在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玩起来也无所顾忌,林海蓝被连灌了好几杯,虽然酒劲不大,还是觉得头晕了。

站起来去够大方茶几上的冰水,一起身,冷不防和旁边端着托盘的侍应生撞了个正着,托盘上的水果盘晃了晃,紧接着一个倾斜,各种水果顺着她的裙子哗啦啦从腿上滑下去……

看着不停道歉的小男孩儿,林海蓝也不想为难他,摆了摆手,“没事,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行。钫”

……

腿上还好,裙摆上的汁液擦不干净。

林海蓝带着小小的郁闷闷头从洗手间出来翰。

一头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她一抬头,对不起三个就卡在喉咙里,仿佛前面是洪水猛兽般,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她的举动,刘瑞丰也只是温和地一笑,“原来是高太太,好久不见了,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我正好也一直想找你。……之前的事是我做得出格了,在这里我得和你说声抱歉。”

说着他很绅士地侧身让开。

林海蓝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

刘瑞丰不是被抓起来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而且还变成这么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一道很瘦削的身影从她的视线里一掠而过,也去了洗手间的方向,林海蓝一愣,再回头,就看见那个男人已经跟在刘瑞丰身后走了进去,

看着他瘦得几乎凹陷进去的侧面脸颊。

林海蓝秀美微蹙,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想得有些入了神,连电话响了好多次她都没有听见,直到察觉她不在所以出来张望一眼的姚火捅了捅她绷着的小脸。

“电话!”

“嗯?哦。”林海蓝连忙摒弃了心里微妙的违和感,把手机摸了出来。

“小渊渊打的?”姚火喝得有点多了,媚眼如丝地倚靠在门扉上,又细又长的手指戳她的脸蛋。

林海蓝的表情却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直到那边说完她才抬起头,“不是,是医院打来的。”

……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就停在了仁康医院门口。

下车后,饶是醉醺醺的姚大美人也在陡然间清醒过来。

简直像人间惨剧。

一时间,林海蓝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医院门口救护车私家车停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哀嚎呻吟的轻伤患者,重伤患者被医护人员一个个从救护车上抬了下去,飞快送进手术室。

还有不少死伤者家属在焦灼悲恸地默默流泪或嚎啕大哭。

安城的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一只大手按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林海蓝掀眸,看到的是夜幕下漆黑深邃的眼,“贺承渊……”

她像是不太能够承受这么悲惨一幕似的轻声叫他。

“别怕,你是医生。”贺承渊收回手,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他很自然地抓起她的手,牵着她进去。

姚火连忙也噔噔跟了进去。

一路上都是轻轻的呻吟和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们进去的时候,梁业棠正在主持大局。

“怎么回事?”贺承渊皱眉问他。

“谢天谢地,你们俩都来了,京云高速24车连环相撞,已经造成6人死亡了,其中有三辆53座的旅游大巴,所以受伤的人数才那么多。咱们医院送来的人最多,所有外科医生都派上场了。”

“正好,承渊,场面上的事现在就交给你了,海蓝,跟我过来,进手术室。”

梁业棠刷刷交代完,也没空说其他,抬脚就走。

“哇……妈妈……”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哭喊,林海蓝不由自主地环顾了一圈,就看见离她五六米远的地上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还扎着两条漂亮的小辫子,身上都是擦伤,她仰着头一边哭一边叫,“妈妈,妈妈,不要死,呜呜,不要丢下宝贝一个人……”

两个年迈的老人这时从远处蹒跚地跑来,一来就把小女孩儿紧紧搂在怀里,老泪纵横,“我可怜见的孩子……”

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让让,还有气,赶快急救!”两个急救人员抬着一副担架从他们身前匆匆跑过,担架上一个几乎全身染血的女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经过林海蓝身边时,那双失神的眼仿佛正在盯着她。

林海蓝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脚顷刻间变得麻痹,脑子里空白一片。

“海蓝?”

“林海蓝!”

“发什么呆!跟过来!”梁业棠一声厉喝。

林海蓝猛地回神,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贺承渊,看到他看着自己时严肃的面容紧皱的眉。

虽然没有像梁业棠那样骂她,可这状似无声的责备让她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脸色发白地追上了梁业棠的脚步。

紧急抢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容不得丝毫闪失。

手术室里正在紧张地进行着生命的救援,梁业棠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一层,很快又冒出一层。

“副院长,换把手吧,你已经持续太久了。”

梁业棠的脸上汗津津的,累得血色都没了。

“那好,海蓝,接下来你替我,先开胸。”

林海蓝点点头,刚要东搜,但下一秒,却被梁业棠一把按住了手腕,她诧异地抬眸。

梁业棠的脸色很难看,“这是手术室,伤患的人命不是儿戏,你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手术台上。”

“出去!”梁业棠冷冷道,“你现在没资格站在这里!”

……

林海蓝背靠着墙壁,缓缓瘫软下来。

手脚一片冰凉。

她被赶出手术室了……

“你现在没资格站在这里!”

梁业棠的这句话像把刀一瞬间捅穿了她的胸骨,刺入她的心脏。

她明明很想救人的。

林海蓝抬起手,拼命地想握成拳头,可举在眼前的手绵软无力,而且颤抖个不停。

如果刚才她就用这双手去给患者开胸,后果一定……

眼前晃动的全是小女孩儿坐在地上大哭的样子,还有那双濒死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样子。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林海蓝努力站直身体,却在刚看到来人的身影出现时,就不知哪来的力气,飞快地跑过拐角躲了起来。

膝盖撞到墙壁的棱角,疼得她差点失声叫出来,她下意识咬住手指。

“分院位置比较远的没有分流到伤患,已经尽可能地把外科医生抽调过来。副院长已经在里面呆了接近二十小时,恐怕也撑不住了。”

贺承渊面容肃穆,头微微偏向一侧,黑眸眯起。

“院长?”

林海蓝躲在墙后,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好像凝成了实质,穿过坚硬的水泥看见她的这份无能和无力。

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林海蓝的嘴唇被她咬出血来,顾不得膝盖上的刺痛,偷偷离开那里。

贺承渊迈开长腿走过来,看见的就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梁业棠终于被替换出来的时候已经累得灵魂脱壳,见到贺承渊在立刻不顾形象地吊在他身上,一秒钟就能睡着的模样。

“海蓝呢?”姚火也一直留在医院里,虽然不能涉及太多治疗方面的事,但身为医科大学毕业生,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帮忙包扎也是可以的。

而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担心海蓝。

“林医生好可怜,被副院长当场赶出手术室啊,当时她整个人都白了。”

“我们才可怜,好不容易有人接/班,啊啊,累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