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凉薄,脸色冷沉。

林海蓝没想到他突然会提起高锦恒,明显一愣。

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懒得理他,她错过贺承渊的身就要离开那冰冷的墙壁。

谁知道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上臂却被一把抓牢,贺承渊轻轻松松地将她往回一拉,竟又把她推回原位。

一只手握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压根没有用力,可她一公分都移动不了钕。

“老实点!”

贺承渊好看的眉越皱越紧。

林海蓝的后背再度撞上墙壁的时候有点发懵,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堵得发慌凄。

她瞪着眼前黑着脸的男人,口不择言道,“你有时间管我,不如回去陪你女朋友!”

话一出口,就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林海蓝偏开头盯着侧面白花花的墙壁。

贺承渊盯着她面无表情却暗暗咬牙的小脸,不多时,他周遭的寒意像海水退潮般忽然间退得干干净净。

淡漠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眉眼间满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太耐人寻味了,林海蓝浑身不自在地在他的手中动了动,“你走开!别碰我!”

面对她时黑下来的脸,提到女朋友露出微笑这样强烈的反差让她越来越烦躁,贺承渊睨着她如同好整以暇地看见了一只被踩到了尾巴而炸毛的猫,轻笑了声。

“笑什么!”炸毛的猫彻底火大了,气势汹汹地怒目圆瞪,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

贺承渊蓦地逼近一步。

他靠近得太突然,林海蓝一愣,猛地往后一退,却忘记了自己身后就是一堵坚硬的墙,后脑勺毫无悬念地撞在墙壁上,发出“咚”地一声。

而贺承渊,竟然笑了。

很清浅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宠溺。

他把握着她肩头的手放下,然而下一瞬,在林海蓝恼羞成怒地拔腿就逃的时候,忽然擒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长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俯下/身一瞬不瞬地望住她带着慌乱的乌黑眸子。

慢悠悠地蹦出几个字。

“林海蓝,你在吃醋?”

“……”林海蓝的脸上露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的表情,浑身一僵,倏地涨红着脸推他,“你在说什么?!”

贺承渊冷硬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下来,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没有用力,指腹甚至还在摩挲着她的下颌,就像在安抚逗弄着闹别扭的小动物。

“你不知道?”贺承渊露出一个微讽的表情,还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不知道。”林海蓝脑子里有点懵也有点乱,想仔细想想,但满脑子跳出来的都是青裴那句“舅舅有别的女人”和“他与那个美丽女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维。

贺承渊揽在她腰上的长臂寸寸收紧,两人的身体越靠越近,他深邃的黑眸犹如鹰的眼睛,锐利地剖开她脸上伪装的面具。

“林海蓝,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林海蓝垂下眼睑,一动不动像块木头。

“你真是……”贺承渊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而柔软,“比撬河蚌嘴还难。”

说完,他忽然低头,侧过脸,一个吻落在她的眼角上。

林海蓝真的僵成木头了,却是被火苗点燃的木头,瞬间烧成通红的颜色。

这时,次卧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姚火低着头从房间里出来,她的精神状态仍有些萎靡。

一条直线一直走到厨房,倒了杯水,直到步出厨房,她一抬头,才看到玄关处亲密相拥的两个人。

手里端着杯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像尊蜡像睁大眼看着他们。

良久,她才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蓦地收回视线,仿佛梦游般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背靠在房门上,她呆呆地盯着前方虚无缥缈的空气好一会儿,才冒出一个字:靠!

“你、你松开我!”林海蓝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结结巴巴的,一个劲地推贺承渊。

一想到刚才火火见到鬼了的表情,她的脸都白了。

想也没想,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抵在贺承渊身前,用力把他推出门外。

“我们这样不对。”她握紧了拳头,逼着自己发出坚定的声音,“我有丈夫,你也有女朋友,我想我们……我们……”

贺承渊的脸黑了下来,冷厉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

“怎么不说了?”他冷冷地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海蓝的牙齿咬得太紧,都闻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贺承渊的眼神极淡,近乎冷漠,看着令人心颤。

“我才不管你把谁的名字写在你家户口本上,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门在贺承渊的鼻尖前大力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贺承渊脸黑得很彻底。

门却又突然打开,林海蓝伸手把一张卡塞进他怀里,“这是半年房租,结婚也不用给我送请帖!再见!”

再度吃了闭门羹。

淡定如贺承渊此刻颇有一种抓住她,按在腿上,狠狠打她屁/股的冲动。

……

林海蓝把贺承渊赶出门外时像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威猛,门一关,她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

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她握了握拳,指甲抠得掌心生疼。

一转身,就看见次卧的门开了一半,姚火探着半个身子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海蓝掐着眉心,手指不小心碰到自己的眼角,于是动作滞了滞。

姚火踩着夹趾拖鞋啪嗒啪嗒从房间里跑出来,努了努嘴,“看见了就看见了,我又不会怎么样,你会不会说得太绝了。”

“他有女朋友了,这样本来就不好。我没觉得哪里说得不对。”林海蓝面无表情地说着,却感觉浑身的力气也随着这句话一下子被抽光了,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

姚火眯着眼打量着她,半响,嘴唇一翘,“你完了。”

林海蓝看都没看她一眼。

姚火贴近她,几乎粘在她身上,“你现在整个就是一张怨妇脸。”说着耸着鼻子闻了闻,“噫?怎么这么酸,谁家醋缸打翻了。”

林海蓝这才蓦地白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脸,起身,似笑非笑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毛病。”

“别瞒我了。”姚火跳起来勾着她的脖子,“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

姚火顿时笑了,“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也问过你,当时你很坚决地说——没有。”

林海蓝心乱如麻,越发觉得烦躁。

“摸着自己的心问问。”姚火拍拍她的胸口,打了个风情万种的哈欠,扭着腰回房了。

……

林海蓝躺在**,两只手交叠着按着心口。

心跳很正常,平稳,有力,每分钟80次左右。

没有异常。

她松了口气,合上眼睑。

——林海蓝,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有我在,你怕什么!

脑海里蓦地响起一道低沉温和的声线。

心跳忽然间砰砰砰开始疯狂加速,力道变大,隔着胸腔狠狠撞击着她的掌心,很快超过每分钟120次。

持续了很久,久到让她没办法把这种情况当成幻觉。

她一定是生病了,林海蓝纠结地蜷缩起身子,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

周六早上,林海蓝起了个大早,今天她得去医院值半天的班。

抓了抓头发,她踩着拖鞋晃悠着去浴室,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

心想着大概又是10086发的,她没有马上查看。

等洗漱好了,换好衣服,她拿起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才看了一眼。

“伤口处理过了吗?”

——时间:早晨7:30,发信人:高锦恒。

林海蓝足足愣了一分钟,然后,她眨了眨眼,面色如常地按了退出键,把手机放进包里,出门下楼。

从公寓楼里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却倏地停了下来。

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公寓口出入口的墙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仰着头目无焦距地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身边有人出现,他慢慢低头转过眼。

“上班?”高锦恒眼中的讶然稍纵即逝,随即直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地铁很方便。”林海蓝淡淡地回了就抬脚往外走,她不想问为什么要发短信给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一大早会出现在这里。

“我送你过去。”他坚持,想来拉她的手臂,却被林海蓝躲开了。

“好歹也是夫妻,做老公的送你一次怎么了?”高锦恒嘲讽地笑了笑,可那笑容看起来不知为何有几分难堪,仿佛稍一不慎就笑就挂不住了。

林海蓝看着他笑容里那一丝勉强,心里微涩。

刚要开口,就见同幢公寓楼里跑出来一个女孩儿,二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文静又羞涩,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很甜美,笑容带着孩子气的纯真。

她一溜烟儿地跑过来,看到林海蓝先是一愣,尔后红着脸连连道歉,“高总,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没事。”高锦恒看着她的迷糊样,略一呆怔,抬起手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下,眉目间柔软温和。

林海蓝怔怔地看着那女孩儿,又看向那只在她头顶轻抚的手,心底冉冉升起凄凉。

“高总,有别人在。”女孩儿害羞地飞快看了一眼林海蓝,青涩的小脸红彤彤一片。

别人……

是啊,在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别人”。

他等的早就不是她。

以为足够淡然,事到临头仍觉得苦涩不已,林海蓝强行把这滋味压下,淡淡地收回视线。

看到林海蓝转身离开,高锦恒仿佛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不小心被他忽视了的人,如梦初醒地追了上去。

“我说过我送你过去,你跑什么。”他强硬了几分。

林海蓝看了眼身后被忽然撇下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儿,想了想,她点头,“好吧。”

……

车子平稳地驶在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车子里静默地没有丝毫多余的声音。

打开车窗,林海蓝单手撑着脸,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

车流变多,前面一辆车忽然插队,挤入了他们这条车道。

高锦恒一脚刹车,虽然扣好了安全带,但两个人还是同时往前一倾,又同时靠回座位上。

余光瞥到高锦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太紧而发白,林海蓝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转眸直视着他。

看着他硬邦邦的紧绷表情和抿得死紧的薄唇,她平和地问,“是不是想和我说那个女孩儿?”

高锦恒的嘴唇动了一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字一字地吐出来,“我和她没关系。”

林海蓝没有反应,问得直接,“你和她上过床了吗?”

高锦恒的表情一刹那有些扭曲起来,咬了咬牙,只是没说一个字。

听说最近是台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台风就会毫无预兆地登陆这个城市,原本就阴沉的天气慢慢变得更加阴沉,冷不防刮起了一阵大风。

林海蓝被风吹迷了眼,一时间眼睛都睁不开,难受得闭起眼睫毛直颤。

高锦恒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解下安全带,俯身靠过来。

林海蓝不舒服地紧闭着眼,就感觉到几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拨开了她的眼睑。

“是不是灰尘吹进去了?”高锦恒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异常温柔,温柔得仿佛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林海蓝乖顺地靠在椅背上,任由他轻轻地吹走她眼中细微的沙尘。

眼睛是很脆弱的地方,他越吹她的睫毛就抖得越厉害,终于,泪腺受不了刺激,泪如雨下。

她的眼泪成串地落下,全都滴洒在高锦恒的手心里,连续不断的,似乎能在柔软的掌心滴出一个小小的坑。

高锦恒定定地看着自己湿润的手心,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她泪水横流的脸上。

“……”张嘴,声音是沙哑的。

他撑在椅背上的一只手用力攥紧,忽然低头压过去。

林海蓝倏尔睁眼。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随之,林海蓝轻轻弯起嘴角,她说,“她是做什么的?”

“……新来的文员。”高锦恒顿了顿,颓然地收回身体,抬手扶着额头,“大学刚毕业,二十二岁,你还想知道什么?”

“挺好的。”林海蓝点点头,“既然是你的人了,就不要再辜负她,我看得出来,她和你以前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很单纯,要定下来很合适。”

“林海蓝,你是我老婆!”高锦恒倏地扭头,咬牙瞪着她,“怂恿我和别的女人定下来?你真大方!”

“就是因为我是你老婆,我了解你。”林海蓝的视线飘到车窗外,声音悠远得好像随时会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