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改革春风
对于李富贵的疑问容闳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再一次显示出其崇美的本质,从华盛顿急流勇退到伦道夫的三权分立,他相当详细地向李富贵解释了美国的两院制、两党制,甚至导致了南北战争的联邦制在他眼里也显得非常美好。
李富贵上了非常生动的一堂美国政治历史课,虽然容闳说的热情激昂,不过他听进去的并不多,“你认为我们在结束了满人的异族统治之后也应该采用选举总统的方式?”李富贵并不是想问这个问题,实际上他认为目前的中国并不适合采取普选,甚至在几十年后也未必能够做得到,他找这两人来的真正目的是想看看自己称帝是否可行,李富贵有些吃不准直接从帝制到共和会不会跨度太大,毕竟在历史上帝制结束后中国出现了长期的纷争,最后仍然是依靠专制的力量才归于统一。目前中国的纷乱还没有脱离李富贵的控制,所以他并不介意大家向没头苍蝇那样撞一撞来寻找正确的出路,但是如果是在他身后留下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那是李富贵不能容忍的。
“我是这么想的,只有让百姓做主才能真正的防止独夫民贼的出现,国家也不会出现大的倒退。”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归延,你怎么看?”李富贵虽然认为容闳的观点有些太理想化了,但是大方向倒是不错。
陆归延没有直接回答李富贵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推翻满清呢?”
“这个可不好说,再有个十年应该差不多了吧?现在我们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十年后我们会把其他地区甩下一大截,据我所知这个时代的强者倒是非常的识时务,到时候我估计不需要太多的暴力就能组成联合政府了。”
“然后呢?你也打算像华盛顿那样座上八年的总统就隐退吗?”
“不一定,如果国家发展得很顺利我可以早一点隐退,否则就多干几年。”
“你真得不眷恋权位?”
“这个你倒不必太担心,实际上我这个人并不喜欢琐碎的工作,所以抓权不合我的性格,将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要放权的,如果是一个良性循环的机制即便出现错误也可以自我修复,如果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话那你就算把权抓的再紧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陆归延点了点头,“以我的看法,你如果这么做的话不做皇帝就会死。”
这把李富贵下了一跳,“有那么严重?我虽然不做皇帝,但是影响力想必还是有一点的,谁会动我这样一个人呢?”
“我说你会死就是因为你的影响力太大了,中华在未来需要面对多方面的挑战,所以军权必然不会被削弱,可是这些大将个个对你忠心耿耿,你想后面的人如果想做皇帝是不是要先把你除掉?”
“我一统华夏,驱除鞑虏都不做皇帝,后面的人还会想做皇帝?”李富贵有些转不过来这个湾。
“未必不会,十个中国人里有九个都做过皇帝梦,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一个人掌握国家的最高权力想更进一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美国那些总统…”李富贵说到这里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也知道美国的事不能拿来和中国类比。
“美国的那些总统如果放到中国那就是一群傻子,那个华盛顿尤其的傻,你可不要指望中国人都像他们那样。”
这话容闳可不爱听了,“上古尧舜禹的时代我们不也是实行禅让的制度吗?这些都被我们称颂了几千年,现在复古又有什么不可以。”
陆归延哈哈大笑,“那些鬼话你也信,上古怎么禅让我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书籍的记载,至于孔子称颂他们的时候离上古也有一两千年了,我看是不足为信,中古的禅让我都是都知道得很清楚,基本上都是没有好下场,倒是那个有名的汉献帝禅让了以后还算得到了个寿终正寝。”
对于中国历史容闳显然知道得不多,所以他不想在史实上纠缠,“我不是说上古三王就一定是真的,不过大家都说禅让是好的,那现在实行选举制就有了很好的基础,只要民众不能容忍独夫的篡权,那他们就算想做皇帝也做不成。”
就这一点李富贵并不同意容闳的观点,因为他知道中国老百姓的忍耐能力一向是非常惊人的,“从专制到民主的过程会有反复也很正常,如果我没有准备的话倒真是有可能会遭黑手,那么如果我到海外去呢?在平时我对国家并没有影响力,可是如果出现独夫我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威望来反制他。”因为容闳在辩论过程中明显不是陆归延的对手,所以李富贵为了能更深入的探讨这个问题就暂时的站到了共和制的这一边。
陆归延摇了摇头,“大人,就这件事情来说,你没有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所以你特有的那种敏锐的眼光我完全看不到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如果你远离政治中心民选的政府就会想尽办法减弱你的影响,因为你是可以威胁他们的存在,而如果出现一个强者能够染指帝位你还怎么能够反制他?更何况他仍然能够使用暗杀来对付你。”
李富贵发现自己的确占错了立场,如果从利益角度出发的话帝制在这个时代仍然很难避免,“政府强则总统可能想称帝,政府弱那军队也有可能会出现强人,不好办啊,你有什么建议呢?”
“我认为推翻满清之后你必须称帝,当然我知道你是希望建立一套西方的政体,这也不难,你在作上皇帝之后可以慢慢地把权力分散下去,同时把制衡的体系建立起来,在经过这个过渡之后可以慢慢的演变到君主立宪上面来,这样有几个好处,首先,你是开国皇帝,地位无比尊崇,后世的皇帝永远无法突破你,所以他们只能接受这种立宪制度,政府的首脑受议会牵制,而且皇帝又没有实权,他们自然不会想去做这个皇帝。当然这并不能保证专制就一定不会卷土重来,这只是增加了他们这么做的难度,另外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李富贵算了一下,陆归延的计划相当的保险,如果以自己七十岁寿终正寝来算的话,那么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世纪了,只要在十几年内不会出现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强者的话再往后就没有复辟的政治环境了,“这的确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容先生觉得如何?”
容闳虽然觉得这样还不够完美,不过李富贵已经明确的表示他不会再让专制制度继续存在下去,这在当时的中国可以说极为难得,考虑到中国的国情这比起华盛顿来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在决定了自己要做皇帝之后李富贵对于未来的构思已经变得完整起来,所以紧随科举改革之后税制改革、司法改革、军队改革都进行的果断干脆,现在从军队参谋部下来的一批人专门被组织在一起计算这段时间各个阶层、团体的利害得失,给出各种参数来指导改革进行的进度,李富贵知道一八六二年的确是一个开始大规模改革的契机,从这一年开始富贵军再一次走上了扩张的道路,各个军团在皖南轮战,同时与西线的太平军也开始紧张的对峙,长江上的航运都开始受到影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富贵是要让他这个两江总督的头衔变得名至实归,通过这一系列的战斗军队不断的被甄别,人员在战斗结束后就开始分流,那些战场上表现出色的再一次得到了普遍的晋升,由此富贵军发现改革简直就是一个升官的代名词。而那些专业人员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地方上进行的改革吸收了大量军队专业人员,这些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军队里又一直接受新式的教育,本身没有什么思想负担,李富贵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在改革的进程中往往能够做出很出色的贡献,有些表现出色的还被保送入学堂,这就更是前途光明了。
税制改革和司法改革其实是一体的两面,新的司法制度通过军事巡回法庭早已经被广大人民所熟悉,由于是两套法律并行,老百姓原先也可以自由的选择到县衙或者巡回法庭去打官司,原有的司法机关对那些侵入他们地盘的大兵们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巡回法庭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尊重了县太爷们的司法权。后来渐渐达成了这样一个平衡,那就是一罪不重罚,如果巡回法庭发现接到的案子县太爷已经做出过判决他们就会不再接受,同样县太爷对于巡回法庭的判决也总是维持原判,至于打官司的双方同时在两边抵上状子的也时有发生,这个时候县太爷总是非常客气的把自己这边的人送过去充当被告。
实际上这些地方官一般说来并不喜欢下面的人打官司,诉讼十分的费神而且油水也不大,还容易闹出事情,所以很多人以自己地盘上无讼而自豪,如果不是诉讼的一方与县太爷有特殊纠葛的话他们倒是很乐意巡回法庭来替他们完成这件工作。
满清的官场非常黑暗,所以李富贵推行的法律虽然前所未有,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接受巡回法庭的裁决,毕竟打官司最看重的就是公正。这种基础使得司法改革进行得相当顺利。但是税制改革就没那么容易了,很多地方都表示了对新税法的抵触,毕竟什么小妾捐、大户捐、大姓捐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其他的捐税也非常的繁琐,让人看了就觉得头昏眼花。
对于各地的反抗李富贵倒是有所预见,他最后把是否实行新税法的权力下放到了县一级乡会,如果在议会上无法通过多数那么这个县的税赋仍然可以按照大清律来交,甚至李富贵会调一个县太爷给他们,一些都可以按照老的来,此法一出反对的声浪立刻削减下去几分,中国的老百姓是最现实的一群人,要说这些年固然有不少人在变化中尝到了阵痛,不过李富贵对此一直控制在一个范围以内,也就是说大部分人还是尝到了变革的甜头,毕竟市场空前繁荣,各种投资一直没有断,即便是那些经历了破产打击的小作坊如果换一种生产方式往往也能很快东山再起,就算没办法重整旗鼓只要有手艺或者市场经验找一份收入还过得去的工作也并不难,这里现在向着整个中国或者说整个东亚倾销产品,各种各样的机会不断出现。农民在这一工业化的进程中只分到很少的一部分果实,他们的农产品基本上仍然保持了原有的价格,不过这几年随着一些新式农具的引入和种子的改良产量有一定的上升,再加上农副产品虽然也被大肆盘剥,但是销路倒是不成问题,所以农民们对于现在的日子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如果说要他们走回到老路上去那绝对是不可容忍的,大家都在心里仔细的权衡着新税法实行以后的日子比现在差多少,比以前好多少,以此来决定对其接受的程度。
两江的这些变化让北京的奕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明明看到举国的士人都对李富贵恨之入骨,可是这个千夫所指的坏蛋不但没有无疾而终,反而越来越凶悍,南方征召义务兵的时候还出现了大批青壮年排队报名的现象,这样的军队不用看后面的训练和装备也知道其战斗力的可观,李富贵这些年成功的扭转了中国人好男不当兵的偏见,毕竟以往军人危险、待遇低,没有出路以及招人厌的特征已经基本上被克服了,义务兵虽然收入上降低了不少,但是退伍以后分配工作绝对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而且还有谣传说退伍以后还分配媳妇,虽然官方对此事否认的但是事实上这次退伍的的确有很多一离开部队就分到了老婆。这些措施在奕欣看来都十分的可怕,这种大退伍证明了富贵军的兵员已经过剩,同时也说明他如果动员一下子就能把军队的数量成倍的扩充,可是他这边新军还只有一个皮毛,蒙古人和俄国人总是干不到一块,那些俄国大鼻子坏事做尽,当地满蒙回汉各族人民对他们一肚子的怨恨,开始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还是能忍则忍,后来实在忍不了了就开打,北方草原上的汉子可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这种冲突让恭亲王头疼无比,开始几次送上丰厚的礼品请教官团的团长帮忙多多约束手下,后来那位团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跟奕欣说了实话,他们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外交活动的重要,只是这帮哥萨克嗜酒如命,等到他们一喝醉了什么东西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样一来奕欣就很难处理了毕竟不让这帮家伙喝酒不但不可能而且说不定还会激出更大的事情,他只好回过头来安抚受害的一方,几位蒙古王爷那里他不断的赔好话,这支新军就在这种磕磕袢袢中艰难的向前摸索着。
随着长江航道变得不太顺畅湖北倒是得到了一次发展的机会,现在看来李富贵不遗余力的开拓市场对中国的影响的确不小,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使用各种洋货或者准洋货,毕竟这些东西的确有本地货不可比拟的优势,如果在品质上不能大幅领先的话那就一定在价格上具有很大的优势,相对来说纺织业对洋布的抵抗还算是比较强硬的,而那些小件铁器往往国货毫无抵抗能力,比如洋钉和洋针基本上已经把本土的那些手工生产者彻底的逼入了绝境,而像洋胰(肥皂)这些日化产品也已经走入了千家万户。不过称这些东西为洋货只是老百姓的一个习惯,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实际上是在两江生产的,尤其是肥皂的出口已经超过了进口。
当长江上的货运受到了限制之后西部的广大群众立刻就感觉到了很大的不便,重新去买国货多花钱不说有的东西因为本地的生产者大部已经破产,就根本买不到,幸好悬挂外国旗的商船仍然可以通行无阻,这使得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这样宜昌产的工业品就一下子变得走俏起来,胡林翼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能再处理湖北的政事,所以左宗棠既要忙军务、政务还要应对处理各个工厂的事务,忙得是席不暇暖,不过心情到是非常德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