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说起来,复杂也不复杂。

本来莫贵人惩罚将她心爱的衣服弄坏了的舒冷玉,只是一个单纯的出气的行为。

如果这个时候,八竿子打不着的雨桐站出来,说要替舒冷玉受罚。不会有人理会。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善良但是莽撞,有骨气有勇气的小丫头。

宫里许多人,都是在吃亏受了伤后,变得聪明,变得冷血。

为了朋友一腔孤勇的人,她们不屑,她们不敢,但是,能勾起心里残存的一些温和,不至于赶尽杀绝。

她们多半会对雨桐的行为不理会。

自然,对桑云亭也不理会。

可现在不一样了,雨桐设了一个局,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虽然目标可能是桑云亭,可别人,也都被她当做了棋子。

那可不行。

于是桑云亭毫不犹豫手撕雨桐,大家都爽了。

本来就是一口气,有个出气对象就行。这个对象是舒冷玉也行,是雨桐也行。对她们来说,是一样的。

王嬷嬷也恨雨桐在她浣衣局里玩这种心眼,碧玺和翠玉走后,站在被吊着的雨桐旁边,拿起身边洗衣服的棒槌,在她腿上胳膊上打了两下。

雨桐被打得吱哇乱叫,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出藏。

“都给我过来。”王嬷嬷拍拍手,宫女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站成一排。

王嬷嬷说:“浣衣局的差事确实辛苦,但你们就是这个命,既然在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别耍什么心眼,否则的话,她就是下场。”

说着,王嬷嬷又是一棒槌。

雨桐一声惨叫。

舒冷玉被放下来后,自己根本站不住,两个人扶着她,勉强站着。

雨桐在上面惨叫:“嬷嬷饶命,嬷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桑姐姐,舒姐姐,求你们给我求求情吧。”

但是桑云亭根本不搭理她。

舒冷玉也不搭理他。

桑云亭进宫是复仇的,脸上写的不是好人四个字,舒冷玉自身难保,更没这个本事。

王嬷嬷今日是要杀鸡儆猴的。

她好好地教训了雨桐一番,又教育了宫女一番,才让大家散了。

见王嬷嬷的气出了差不多了,桑云亭这才走上去,给她塞了一块银子。

“今日的事情,让嬷嬷受累了。”桑云亭赔笑道:“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雨桐,要让她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

都是明白人,不说糊涂话。

王嬷嬷收了银子,看了一眼吊着的雨桐:“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宫里人心险恶,如今去了锦绣宫,只怕以后遇见险恶的事情更多,要自己小心才好。”

“是,谢谢嬷嬷提醒。”桑云亭又给了一块银子:“冷玉是不小心,不过也是无心的。看在平日里能干的份上,请嬷嬷照顾一二。早点养好了身子,才好给您干活儿啊。”

王嬷嬷也收了。

略有一点点妒忌。

去了锦绣宫的人就是不一样,桑云亭这才去了几天,掏银子掏得那么爽快,看来没少的赏赐。

不过王嬷嬷是个明白人,桑云亭是浣衣局出去的,又懂人情世故,自己也不曾苛待过她,她混得好,对自己不是坏事。

“放心吧。”当下王嬷嬷爽快道:“冷玉平时干活儿麻利,若不是莫贵人的宫女看着,我也不舍得罚她。既然你开口了,我肯定给这个面子。”

舒冷玉受伤了,但都是皮外伤,看着怕人罢了。只要王嬷嬷愿意稍微照顾一下,抹点药,送几顿饭,很快就能好起来。

两个宫女扶着舒冷玉进屋,舒冷玉泪水涟涟,张了张口:“云亭……”

怎么能不感动。

在这个挤破头往上爬,人走茶就凉的后宫。桑云亭虽然可能是被骗来的,但是真的救了自己,还掏了真金白银出来。

别看她只是在王嬷嬷面前说了两句好话,就这两句好话,日后王嬷嬷就会对她照顾一些。这就是恩情。

桑云亭不在意挥了挥手:“快去休息吧。”

这不算什么事情。

在没有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时候,桑云亭是愿意与人为善的,也愿意广结善缘。

而且,没人知道,她虽然只是个最底层的宫女,但是不缺钱。只是钱财不可外露,她进京之后,将大部分的银票存进了几家银楼,剩下的换成了碎银子,分开藏在好几个地方。

进宫后也是如此,桑云亭将偷偷带进宫的碎银子藏在各个地方,比如锦绣宫的房顶上。等万一需要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去取。

在宫里,有钱和没钱,那日子可是截然不同的。

看着舒冷玉进了房间,桑云亭道:“嬷嬷,我想和雨桐聊几句。”

王嬷嬷大度道:“去吧。”

她当然知道桑云亭要和雨桐聊什么。

你害我,总要有个理由。

浣衣局里,大家各忙各的。王嬷嬷进屋休息去了,桑云亭走到雨桐面前。

雨桐艰难地用脚尖点着地面,支撑自己的身体。可就是这样,她的手腕,也已经被磨红了。

吊一个晚上,死不了人,但是受大罪了。

桑云亭走过去,将晃晃****的雨桐转正了。

雨桐看着桑云亭,眼中全是恨意。

“奇怪了。”桑云亭道:“我跟你无仇无怨吧,你为何要害我?”

雨桐不说话。

桑云亭又想了想:“有人叫你害我?”

不然呢,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雨桐的视线躲闪了一下。

她毕竟年纪小,进宫时间也短,心思还是藏得浅。在桑云亭眼里,简直就像是摊开的一张纸。

桑云亭看雨桐的反应,继续猜。

“我在宫里,也没得罪的人啊,别说得罪了,认识的人都不多……难道是李贵妃?该不会是,东厂?”

雨桐一直沉默不出声,桑云亭说李贵妃的时候,没反应。桑云亭说东厂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没,没有人指使我。”雨桐说:“我就是妒忌你,为什么大家都是浣衣局的人,你也不比我强。你可以去锦绣宫享福,我却要在这里受苦。”

每天,从早到晚,不管春夏秋天,在井水边洗衣服,确实很苦。

桑云亭没赶上最热的夏天,也没赶上最冷的冬天,即便如此,也觉得辛苦。

雨桐小小年纪,一双手,也是一样红肿开裂,到了冬天,会更可怕。

而桑云亭在休息了这些日子之后,一双手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谈不上细腻如初,也不再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