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空阴沉,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叶丽娘看着一如既往表面上有不少青苔水草,水面飘绿,四周杂草丛生的髓玉池。

雨水打在池面上,**起一个又一个圆滑的波纹。

夜里子时水里涨潮后才会出现的人面鱼,更不会在白日里出现。

而今天晚上的戌时四刻则是她的最后时间。

叶丽娘回想着,今日洪子昴对她所说的话:“夫人。我依照约定来杀你了。”

“夫君怕是忘记了。夫君与我定下约定的时候是戌时四刻,现在还未满三日。”

“言之有理。”洪子昴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黑佛珠:“等到戌时四刻再杀你。”

叶丽娘隐约有一个错觉。

仿佛洪子昴并不是真正来杀叶丽娘,只是来给叶丽娘提醒。

她的性命已经只剩最后这几个时辰。

髓玉池**开碧波,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化作池水。

若是小雨变成大雨,也可令水面缓缓上升。

叶丽娘记得十分清楚,昨日子时涨水后,人面鱼游到髓玉池,一刻之后,涨水退去后,人面鱼又从出水口游走。

那么是否涨水就是令人面鱼出现的关键。

叶丽娘藏在假山石之后,浑身满是雨水,眼神清明。

为今之计,她必须沉下心神等待。

只能看老天爷此次是否能够帮她?

从辰时等到酉时。

从天色初明等到天色将暗。

雨水越下越小。

甚至到了傍晚时分,小雨间歇。

府里的丫鬟婢女已收起油伞,穿着布鞋在水坑边上走过。

叶丽娘躲在假山石后,一动不动,浑身冰冷。

宛如一尊石像。

此时距离戌时越来越近了。

髓玉池的水面上依旧是毫无波澜。

叶丽娘嫁过来的第一日,洪子昴对她说过:“也罢。看你暂时无辜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三日之内西侧大厨房后门一直开着。”

昨日已到了三日之期。

但是若是西侧大厨房的后门至今仍是开着门,虚掩着。

是否那就是她最后一线生机?

叶丽娘依旧一动不动。

她睫毛上的雨水已经挂了小半个时辰。

下颚上的雨水一直欲滴未滴。

即便是逃出洪府,也不过再虚活一世。

她复不了她的血海深仇,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还真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轰隆一声,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一道闪电照亮了叶丽娘的眼睛。

此刻她的眼睛里没有委屈,没有眼泪。

只有破釜沉舟的冷静。

白日里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日的雨,到了傍晚刚停歇了一会儿。

突然天空又是一声惊雷,闪过一道闪电。

瓢泼大雨。

回院走廊里。

丫鬟们抱怨着:“怎么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我出来的时候可没撑伞。”

“这冒着大雨跑回去,春日料峭,免不得回去又是一场大病。”

髓玉池旁。

叶丽娘眼见着瓢泼大雨洒落在髓玉池里,水池的平面逐渐上涨。

快了,快了。

马上就到了夜里涨潮时候的高度。

一个高瘦身影及一个矮胖身影撑着油纸伞匆匆而来,他们边走边四处张望。

等到他们确定四处无人之后,高瘦的身影收了油纸伞。

两人走到观景台边里,四处张望,确定无人之后,才扭动一块假山石,揭开观景台下的一块地板。

地板下面隐藏着一个暗道。

高瘦的身影点着油灯,踩着台阶匆匆下去了。

矮胖的身影守在上面,他伸手盖上地板,做好掩饰,看着水面越发高涨的髓玉池,脸上似乎略带焦急。

不一会儿,地板下面传来动静了,矮胖的人帮着把高瘦人拉出来,连忙问他:“怎么样了?”

“把他安置在高台上了,淹不死他了。”

“那便行。”

“晦气的天气”高瘦的人骂了一句,“明日还得再来一次把他弄下来。”

“总不能让他死了,再做一只也是难。”

“这可是洪家藏着财宝的地方,可千万不能让人靠近半分。”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远了。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假山中有一个人将他们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待到两人走后,叶丽娘才微微一动,一股麻痹席卷她全身。

叶丽娘踉跄倒地。

由于过长时间的静止等待,四肢早已麻痹。

但是此刻的叶丽娘已经没有了休息的时间。

找到人面鱼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她半是跪趴半是行走出了假山,撑着身体,照着两人的模样,扭动假山石。

地砖微微松动,露出一个黑色的入口。

叶丽娘身上没带火折子。

下方一片漆黑。

看不清楚有什么。

万一下面有致命的机关。

万一下面有杀人的恶魔。

不过此刻的叶丽娘也没有了什么顾及。

找不回人面鱼是死,下去可能会死。

左右都会死。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

叶丽娘直接跳下暗道。

耳边冷风嗖嗖,跳下去的叶丽娘双腿一麻,跌坐在泥地上。

叶丽娘缓了缓,传进鼻腔里的是阵阵恶臭,臭地人头昏眼花。

叶丽娘撑起身体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渐渐适应了暗道里的黑暗。

眼睛也能渐渐看清一些事物。

怪石嶙峋,叶丽娘撑着石头走了一会儿,有一处从天空上撒下一点亮光。

一处汹涌奔流的暗河出现。

由于天降大雨,暗河也涨水了,淹没了原本的水岸。

而河岸上躺满了人脸鱼身的怪物的尸体,他们有些已经只剩骨头,有些腐烂了一半,有些似乎才刚死不久,只是身体青紫发黑。

人面鱼的尸体被河水冲击,在水面上飘动,沉沉浮浮。

心脏砰砰声音撞击着叶丽娘的大脑,叶丽娘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冥冥之中的大手掐住揉拧,快要忍不住爆炸的疼痛。

满地的尸体,高台上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人面鱼。

又想着刚刚两人的对话:“把他安置在高台上了,淹不死他了。”

“那便行。”

“晦气的天气”高瘦的人骂了一句,“明日还得再来一次把他弄下来。”

“总不能让他死了,再做一只也是难。”

她知道终于知道了髓玉池水鬼的谜底了。

这不是天生的怪物,也不是洪子昴前妻的冤魂作祟。

这是人。

这是采生折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