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猪排饭VS巧克力
假如说适才,池仁肆无忌惮的目光,让江百果的“不悦指数”达到了二十,那么,他若无其事的一句“你要我留下”不亚于火上浇油,七十?不,八十。她要他留下?他以为他是谁?
江百果猛地掏出了手,手背向上,伸向了池仁:“吓到你了?”
池仁心平气和:“你小瞧我了。”
“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的手是这个样子的?”
“还真的是没见过。”
江百果几乎是在挑衅:“你以为我们一管一管挤在你们头上的,说是纯天然,不含化学制剂,无毒无害,就真的无毒无害吗?不过,我这是过敏,你不用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的人是你。”池仁一语道破。
池仁扔下江百果,走向了冉娜:“请问,有没有哪里能让我打发一下时间?”
紧接着,池仁抬腕,看了看时间:“不,不是‘一下’,大概还有……十一个小时。”
相较于池仁的不慌不忙,江百果幡然醒悟,她的“不悦指数”与其说是“不悦指数”,还不如说是“难堪指数”。她的手泡了八年的化学制剂,一向不是细皮嫩肉。包括王约翰在内的男人们,他们就算爱死了她的人,也没有一个人爱上她的手,不过,她无所谓。
每年冬天,她的手都会莫名其妙地过敏,布满血丝,找不到过敏原,不过,除了会痛,她也无所谓。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她的手为耻。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一个男人对她的手目不转睛,她会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在,池仁没有咬住她不放,没有让她的失态愈演愈烈。
池仁被冉娜带进了休息室。他退到一角,那里有一条公用的长沙发,一张水滴形茶几,和一卷写着江百果的名字的军绿色毛毯。
最初,偌大的休息室是池仁一个人的天下,他把他的灰色羊毛大衣搭在长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人坐在了中央。他如常把刘海儿背到脑后,穿了白色衬衫,和墨蓝色西裤,两脚落在与肩同宽的位置,身子微微前倾,手肘落在双膝上,手里把玩着屏幕黑漆漆的手机。
十点一过,陆续有人进来。池仁始终是被动的一方,对方沉默,他便沉默,对方友善,他便友善,对方提问,他便有问必答
。
直到张什进来,他今天穿了骷髅图案的卫衣,他既不沉默,也不友善:“本店有免费WIFI。”
“不用了,谢谢。”池仁把手机端端正正地搁在了茶几上。
张什对着镜子,在他的小辫儿上扣上了一顶黑色礼帽。作为一名发型师,他要注重不仅限于发型的整体造型。他从镜子里打量池仁:“你该不会要一整天都穿成这样吧?”
池仁有些心不在焉:“有什么问题吗?”
张什回头,面对池仁:“不累吗?”
“不会。”池仁点到为止。
这时,江百果隔着八丈远,叫了一声“老张”,头再向外一偏,张什便知道他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到了。在无误沙龙,算上江百果和张什,一共有八位发型师,而慕江百果和张什之名而来的客人,占了六成。
张什又看了一眼池仁,他的衬衫和西裤他看不出什么门道,但鞋,是铁狮东尼的小牛皮双色德比鞋。这鞋,张什也有一双,但还在途中,还在从意大利到他手上的某个地方,他连摸都还没摸到,池仁却已把它狠狠踩在脚下了。
“老张!”江百果又叫了一声。
终于,张什挎上了他装剪刀的挎带,出去了。
一上午,江百果都没有再踏进休息室半步。这不是她教池仁的第五课,不是她的欲擒故纵,而是她分身乏术。她忙里偷闲,也就偷了半分钟的时间,对冉娜道了谢:“早上的事儿,谢了。”而她所说的“早上的事儿”,是指冉娜帮她拖住了池仁。
江百果和冉娜算不上朋友,但显然,冉娜是江百果的心腹。就好比池仁的去留,冉娜不能让池仁自作主张,她拖住了池仁,等江百果定夺。
而池仁也知道,这不是江百果教他的第五课,而是她分身乏术。休息室的玻璃墙贴了磨砂膜,但没有贴到底,池仁穿过从地面向上五十公分的玻璃墙,能捕捉到江百果瘦削的小腿,包在破旧的牛仔裤里,疾风骤雨般地来来回回。
假如,江百果问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的腿是这个样子的吧?他也会回答:还真的是没见过。
池仁没见过哪个女人的腿,像江百果的腿一样金戈铁马。
中午十二点,冉娜踏进休息室,给了池仁一份外卖单。池仁一目十行,点了一份猪排饭:“她不吃吗?”
“她
一忙起来,就三餐不定。”冉娜退了出去。
中午十二点半,池仁解决了一盒难以下咽的猪排饭。
直到下午三点,江百果叼着一板巧克力姗姗而来。池仁仍坐在长沙发的中央,在看电视。电视是静了音的,新闻频道,主播在装腔作势地播报着无关紧要的,甚至算不上新闻的新闻。
有几个发型师和助理四散着,有的休息,有的消遣,但个个都没骨头似的,坐得像一滩烂泥,和池仁的“坐如钟”截然不同。而江百果一来,他们便鱼贯而去。
江百果伸脚,踢了踢池仁的鞋:“往边上挪点儿。”她可不管那是不是价值不菲。
池仁照做了。
江百果在长沙发上躺下来,头枕在了池仁的大腿上。她从来不会说累,不代表她不会累。
“这是第几课?”池仁微微低下头来。这个角度的江百果,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血管纵横交错。
江百果像啮齿类动物似的,嘎嘣嘎嘣地嚼着并不高级的巧克力。她闭上眼睛:“这不是上课。”
池仁调整了一下坐姿。
江百果张开眼睛:“别告诉我,你在紧张。照理说,你也是阅人无数了。”
“但阅人无数不代表可以师出无名。”池仁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他伸手,把它摆了摆正,仍有些心不在焉。
江百果腾地坐直身:“我以为,你这个人是讲感情的。”
江百果后悔了,此言一出,她马上就后悔了。池仁是讲道理,还是讲感情,哪怕是讲真金白银,礼义廉耻,飞机大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江百果讲什么?是讲课,还是讲感情?活到了二十四岁,江百果从来不怕动心,她的“理智”用就是用在可以将她的心收放自如……但她动心了吗?但她对他动心了吗?
江百果知道,有百分之一百的几率,池仁的下一句会是:讲感情?那首先我们要有感情,才能讲感情。
那接下来,她要怎么说才好?江百果偷偷地,摸向了裤兜里的镊子,那是她的定心丸。
但好在,这时,池仁的手机一震。
池仁几乎是从长沙发上弹了开来,他抄上手机,丢下江百果,在进入这间休息室之后,第一次走了出去——没有给江百果一字半句,甚至连眼色、手势都没有,堂而皇之地,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