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察的话不吝一声惊雷,将陆文斌彻底雷醒,他连眨好几下眼,才理清对方说的话,一颗心如坠冰窖,脸上苍白如窗外的冷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文斌觉得他这一生再也不会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措手不及,所有的变故似是约好了一样,接踵而来,一击狠过一击。
幸福的欢笑还有余声,而悲痛的冰雪却已经压满枝头。
“喂?喂?陆文斌!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女警察等不到陆文斌的回答,不由提高了声音,在电话那头喝问。
水青青紧张地盯着呆立在楼梯上的陆文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带着不满地声音,不由轻轻推了推陆文斌的手臂,迟疑地问道:“文斌,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子衿喝醉了?”
“你好,我已经听清楚。好,我现在就过来处理,谢谢!”陆文斌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冰雪,纯洁的透心凉。
水青青看着陆文斌铁青的脸色,直觉告诉她又有灾难降临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可她不敢问,更加不敢想。
陆文斌缓缓放下手机,回头看向水青青,她的面色是如此的憔悴,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红肿的双眼更是凄婉可怜。
陆文斌心中不由又是一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就像是逆水的人抱住那救命的木头,一紧再紧的手臂,生生抱痛了水青青。
水青青咬着下唇苦苦忍受着,她知道,一定是又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事发生了,不然陆文斌不会这样。
然而,尽管情不自禁的低低痛哼声很轻,可却还是惊醒了陆文斌。
陆文斌连忙松手,看着水青青关切的眼,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嘶哑着嗓子,费力的说道:“交警打来的电话,陆子衿出了车祸,撞死了人……”
“啊?!”水青青已经说不出话,她震惊得只能用一个“啊”字来表示自己内心的仓惶失措。
陆文斌将头深深地埋在水青青的颈窝处,声音低不可闻:“青青,我该怎么办?”
陆文斌言语中的那种无助和脆弱,让水青青心里一痛,眼中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然而水青青很清楚,此时此刻的陆文斌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她,她如果也软弱无助到需要陆文斌照顾,那么陆文斌一定会被累垮的!
因此,水青青用力捧起陆文斌的脸,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双眸,认真地说道:“不怕,有我在!”
只是五个字,仅仅五个字!
——却有如最暖的阳光,照进陆文斌此时枯涸黑暗的心!
陆文斌像是得到某种鼓励,他咬咬牙关,伸手按住水青青冰凉的小手时也按住了自己松弛的面庞,语调沉重的点头承诺道:“青青,我不会倒下的!”
他的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为了水青青,为了乐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振作精神后,陆文斌进屋洗了把脸,随即站起身:“我去警局。”
“我和你一起去,乐乐很懂事,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的!”水青青叮嘱了乐乐几句后,随着陆文斌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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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斌上车等着水青青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车座下一闪一闪的,伸手摸索了片刻,发现那竟是水青青的手机,而闪灯的原因是来电提醒。
“青青,白逸宏之前打过两次你的电话,还……还发了一封邮件给你。”
“啊?上面写什么?”
“今晚六点,切勿……”
嘴唇机械似地张张合合着,陆文斌脸上的表情已然僵住。他惊恐的目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字,此刻,这个平常的手机仿佛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将要撕裂他最后一分的理智!
水青青没有听清楚陆文斌说了些什么
,她上车后低头扣着安全带。
片刻后,水青青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慌忙抬起头来,问道:“文斌,你怎么了?”
“青青……”陆文斌的声音破碎嘶哑如裂音的锣,“你看……这个……”
水青青狐疑地伸手接过手机,低头细看,手一震,手机掉到腿上!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文斌!白逸宏那话是什么意思?!”
问到后来,水青青已经有些失控,她几乎是直着嗓子喊出来。
陆文斌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在水青青的追问中,沉默不语。少顷,他猛地一拳砸向方向盘!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陆文斌猛地挂档,汽车突地往前窜出,“白逸宏!你这个杀人凶手!刽子手!你这个畜生给我等着瞧!!”
陆文斌已经陷入疯狂,白逸宏在邮件上的话如同最可怕的咒语,生生逼得他失去所有理智,此刻的他,恨不得亲手杀了白逸宏!
水青青被陆文斌毫无章法的开车方式吓得头晕脑涨,看着几近癫狂的陆文斌,她的内心被恐惧攫住,她不能放任陆文斌这样下去,乐乐还在家里等着他们!
“陆文斌!”水青青尖声叫道,看着身旁险险擦过一辆大卡车,她的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想想乐乐!乐乐还在等着我们回家啊!”
水青青恐惧的声音惊醒陆文斌,“乐乐”两个字又提醒他,他的儿子在家里等着父母安全地回去。
死命踩着油门的脚终于缓缓抬起,车厢内两人粗重的chuanxi此起彼伏。
许久之后,水青青才涩着声音对他说道:“文斌你别吓我。”
陆文斌沉默,紧紧抿着的唇显示着他的痛苦和焦灼。
两人一路无言,汽车很快就到了交警大队。
下车前,陆文斌突然拉住水青青的手:“青青……”
随后,并没有下文。
水青青明白陆文斌的意思,安慰似地拍拍他的手背:“没事的,先看看子衿吧!”
陆文斌微微点了点头,起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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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陆子衿后,陆文斌忍了又忍,才忍住冲上前去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水青青看着失魂落魄地陆子衿,于心不忍,心中还很疑惑,陆子衿已经不飙车了,又怎么会出车祸的呢?
陆文斌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了一声,随着警察离去。
水青青望着渐行渐远的陆文斌,心中不由一探。
就在水青青茫然伤感的时候,陆文斌也收到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车祸造成一人死亡,死者名叫白逸宏,今年三……”
陆文斌抽着嘴角,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整个人抖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颤颤巍巍地推到警察面前:“我、我要报案……”
“报案?!”警察很是惊讶,这里是交警,难道陆文斌也是车祸的受害者?
警察犹豫了片刻后,接过了陆文斌递来的手机。
看完邮件后,他的脸色也变得诡异起来,哼哧了半响,才问道:“你确定这不是恶作剧?”
“不是。”
“发来邮件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被撞死的那个白逸宏吧?”
“正是。”
“那,你母亲……”警察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病逝了。”陆文斌麻木地说出口。
警察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轻轻拍了拍陆文斌的肩头:“请稍等,我去请示领导。”
陆文斌点点头,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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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深夜十一点半,水青青、陆
文斌以及陆子衿走出了洛水市交警大队的办公大楼。
半个小时前,道路监控录像提供了有力的证明,白逸宏心不在焉的走上快车道,被正常行驶的银灰色保时捷撞倒,在开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死亡。
经过初步尸检得知,白逸宏是一个吸毒分子,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神不守舍的冲上马路。
然而,在水青青、陆文斌以及陆子衿的心目中,白逸宏心神不宁的原因则是另一个。
陆子衿颓废的坐上陆文斌的奔驰车,一言不发。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梁晓,如果他开车的时候更小心一些,那白逸宏就不会出车祸,如果白逸宏能活下去,那白逸宏就可以及时阻止护士为母亲注射新药。
新药!
母亲的病逝完全就怪他自己,如果不是他千字,医院又怎么可能给梁晓更换药物,不更换药物,梁晓又怎么会病逝?
坐在后排座上的陆子衿,看着路两旁高高的玉兰花树,想起母亲会将玉兰花串成一串挂在房间里,玉兰花香便溢满整个夏天……
陆子衿的眼陡然间就湿润了,在昏暗的车厢里,闪闪发光,颤抖不已。
陆文斌从反视镜中看到陆子衿哭泣的脸,心头那股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停下车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只是,水青青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手臂,给予他一丝抚慰,让他暂且能保持着灵台中的最后一点清明。
然而,积压起来的愤怒终究会喷发出来。
当陆子衿脚步踉跄地跌进灵堂,看到相框中梁晓的黑白照片时,一声凄厉之极的“妈!——”就冲口而出,随即且跪且拜地爬到灵位前,扑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
水青青含着泪想要上前劝他,却被陆文斌喝止。他冷着声音骂陆子衿:“现在哭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妈根本不会离开我们!”
陆文斌的话一出口,跪在地上的陆子衿不由浑身一震,心痛如绞!
他后悔不已,如果自己开车再慢一点,再小心点,也不至于将一个关系到母亲生命的白逸宏撞死!
水青青拉开陆文斌,将他肚子里的埋怨堵了回去,回头紧张地看向泣不成声的陆子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导他。
陆子衿似乎是要将这几天来的泪水全都哭光,呜咽声中不停地叫着“妈”,水青青好不容易止下的泪,也让他伤心欲绝地呼唤给引得泪如雨下。
陆文斌的心是最痛的,看着伏在堂前哭泣地陆子衿,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个箭步上去,伸手将陆子衿提了起来,脸上满是忿忿不平和深深的怪罪:“你还有脸哭?你哭什么?!妈都走了,你再哭也没用了!”
陆文斌的最后一句,吼得的自己类如潮涌。
陆子衿任由陆文斌使劲地晃着,任由他大声地骂着,始终就是无声的流着泪水,浑浑噩噩地脑海中,反反复复地盘旋着那句“如果不是你,妈就不会走”!,这句话在他空****地心里不停回响,就像是空谷中的回声,绕梁三日,延绵不绝。
最后,还是水青青上前拉开两人,将陆子衿推进房里休息,才算是阻止了兄弟间的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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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高入天际的烟囱散发出一缕缕的白烟时,沉默不语的陆子衿抽着自回来后就一直不停手的烟,感觉到母亲越来越飘渺的存在,他的心第一次静到无声。
入殓骨灰盒的那天,陆文斌瞥眼瞅了瞅站在一边憔悴不堪的陆子衿,脸上的表情仍然冷到极点。
水青青轻叹:“子衿,走吧,回家。”
回家?家在哪里?
陆子衿突然一笑,笑容极淡、极浅,霎那间就消失不见。
【作者题外话】:白逸宏在办公室里对水青青做出侵犯的行为,全然因为吸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