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院中的玫瑰花才数日没见已又长出嫣红的花骨架,娇艳欲滴,克利斯想到了莎莎曼,侯爵一定搬到远郊去了。他们是在一个雾朦朦的早晨悄悄动身的,有人看到仆人们正往马车上搬运行李,就这样里奥斯侯爵一家远远的离开了他的社交范围,再也没有了声影。克利斯望着掌中含苞欲放的红玫瑰,花儿还未盛放,佳人的生命之火却将熄。克利斯猛的攥起手掌,捏碎了手中的玫瑰。他疯狂的按着那枝花朵,狠狠的连着枝叶一起捏毁在掌中,红色的花瓣从他的指缝间碎落,花枝上的刺划伤他的手掌,他只差一点就要将这株花连根拔起,手掌中的痛疼与渗出的鲜血使他的理智回到他的脑中,他放弃弄伤无辜的玫瑰的行为,看了一眼血痕累累的手掌,走进花丛中的一小片空地,棘刺丛划破他袖口昂贵的蕾丝花边,他却毫不在意的往地上一躺,他知道此刻应该让仆人们为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换件衣服再午睡,但他却不愿意那么做,那会打破此刻他的心情,手上的这种小伤口舔一舔就好了,虽然他不喜欢血的味道,但他却希望伤口变得更加严重,再说在这种地方躺着总是会弄坏衣服的,就这样吧,反正这件衣服已经抱废了。他毫不犹豫的将头枕在泥土上,也不管是否会弄脏他的头发或是小虫会钻起他的耳朵。

天气时阴时晴,太阳好似与云朵在躲迷藏,一会露出身影一会又消失不见,这样的午后应该在庭园中喝茶才更正确,而克利斯却宁愿躲在花丛里午睡,他也像个孩子似的,前半个身子躲进花丛,两条腿露在花丛外,好像在提醒他人他正在这里午睡,不要来打扰他一般,其实佣人们早已知道他这一习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的意思,但却并不所有的人,英格索却偏偏跑到他的旁边,蹲在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身子。“心情不好?”

英格索知道他这一坏习惯,每到心情不佳时,他总会躺在花丛中,不管睡得着还是睡不着,他总要这么躺着,如果没有人把他从花丛里揪出来的话,他会一直躺到天黑,这天下午是他们的好父子俩一起在庭园里喝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喝过下午茶了。克利斯最喜欢在这玫瑰庭园与英格索一起喝茶,迎着玫瑰的芳香,偶尔吹过的风会将一两片小树叶或小花瓣吹入茶杯中,贵族们不喜欢让风把东西吹进他们的茶杯,他们觉得这样会弄坏他们的兴致,而克利斯却偏编喜欢这样,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朋友,风是他最好的伙伴,特别是有风的日子他更加喜欢在庭院里喝茶,随风而来的花香的午茶的最佳作料,而飘进杯子的东西是最棒的自然气氛,再加上灿烂的阳光,对他而言是最最诗情画意的时刻,不过他不喜欢在这么美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喜欢有人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说话,陪他喝茶,陪伴他的人不能是随侍在侧的仆人们,而是坐在茶桌旁与他一起喝茶的人,即使陪伴他的人只是坐在一边什么也不说,俩人只是喝茶,他也会觉得相当满足,不然他什么兴致也没有,这对克利斯来说是相当重要而私人的时刻,他不喜欢与一大堆人一起喝茶,那对他而言一点也无法令他感动,即使这样,在得知英格索有空闲时间之后,随机采用半强迫式的方式让英格索陪他喝午茶,英格索欣然同意,他还惦记着那晚的事,觉得有必要要找克利斯好好谈谈,即使谈不出什么也可以探探他的口风,而且他们也真的很久没有一起喝茶了,少说也有好几年了吧。但是,今天的克利斯却坐不住了,一看到诞院中的玫瑰便忍不住走向它们。英格索在爬满青藤的凉庭中,吃着茶远远的望着留在花丛中的克利斯,听仆人们说克利斯这些天很乖的留在家中,什么社交活动都没有参加。他平静的就像暴风雨将临前夕的大海,英格索知道他心情不好,萨巴斯婚礼的请柬在一星期前寄到了,英格索看着克利斯钻进花丛躺下,他明白他的心情糟糕到极点,萨巴斯那小子也不怎么有脑子,竟然邀请克利斯去参加他的婚礼。英格索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安慰克利斯,克利斯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无法安心地将他一个人扔着不管,他观察克利斯好几天了,虽没有再像那晚一般听葬曲,但克利斯表面平静的让人不安,就是因为克利斯表现的太过于平静才让他特意留在家中,他就是不愿意太过表露自己的心情,英格索想着走了过去,俩个人都不让别人省心,要是有一个能爽快的表露自己的心声,早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躺在草地上的克利斯又一如既往的摆出撩人的姿式,他侧躺着,身体微蜷,两手随意的摆放在一边,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枕着绿草,白色镶着昂贵蕾丝衬衫的扣子没有扣齐,露着细白的颈,在家中他总是不爱戴领结,黑色的长裤贴合的显露他纤长的腿,袖口的蕾丝花边有一处被勾破了,在手掌的伤口渗着血丝,在艳红的玫瑰包围下显得那么诱人,他身旁空出一大块空地,像是故意等待着什么人坐下。

永远都是这样,英格索无奈地叹着,在家里也要这样,也不怕什么色狼突然闯进来把他给吃了。英格索蹲下,只是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弗朗斯基的婚礼你送什么礼想好了吗?”英格索故意这么问他,他想看到克利斯有什么反应。

克利斯不理他,装作睡着了。

英格索知道他在装睡,“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回屋再睡。”

克利斯不乐意的“哼”了一声,不让他在这睡,他偏就在这里睡。“你喝你的茶去,别理我。”他赌气的说,像个正闹别扭的小孩子。

英格索无奈的笑笑,“你这样子是叫我安心喝茶的样子吗?会有色狼来把你吃了。”英格索开玩笑的说。

“这里又不是野外。”克利斯挣开眼睛,好笑的看了英格索正经八百的脸一眼,“有谁敢跑进你的侯爵里。”克利斯半支起上身,说完又扭头躺回草地上。

“说不定会有哪只狼跑进来。”英格索笑着说,他指的是弗朗斯基,他已经让人请他来了,估计也快到了。

“胡说。”克利斯翻了一记白眼,他才不相信有谁敢闯进英格索的侯爵府里,他人的府上他还相信,但对于手握兵权的英格索的侯爵府他才不会相信有哪个笨蛋那么大胆,所以他才会安心的在院子里睡觉。

“请柬收到了!去不去参加婚礼?”

“不去!”克利斯硬崩崩的扔给他两个字,他最讨厌提到这个,而偏英格索老是提到这些,让人讨厌,他觉得英格索是故意的。

英格索的确是故意的,看到克利斯直白的反应他觉得相当可爱。可惜,偏偏在弗朗斯基面前某些心思他藏得比什么都隐私,更可惜的是看似反应敏捷的弗朗斯基在克利斯面前又偏偏变成了笨蛋,偏偏某些应该坦率表白的话,他们俩谁也不愿说出口,一藏再藏,藏得连他们自己都不容易发觉,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似的。

“你喝你的茶,别来烦我!”克利斯再次倔强的扔出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英格索必竟是他的养父,为他做过许多事,如果不是英格索他早就会死了,至少他对英格索说话的口气,不该那么强硬,其实他是渴望英格索陪着他在草地上躺一会,但那种话他说不出口,他的个性就是那么别扭,总是说着违心的反话,除了弗朗斯基会死皮赖脸的赖着之外,任何人听到口气那么强硬的话,谁却不愿意呆下去的。

英格索却笑,“我已经派人去请弗朗斯基来了。”

克利斯大惊,“骨碌”一翻身,支起身体,愤恨的瞪着英格索,“谁让你叫他来的。”现在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弗朗斯基的脸。“他都已经要结婚了,还叫他来这里做什么。”克利斯几乎咆哮。

对于他的愤怒,英格索只是以笑回应。“是就要结婚,还没结婚。”他纠正克利斯。

“有什么区别!”克利斯懊恼的躺了回去,在英格索的面前他总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何不坦率些呢。”

“坦率什么?!”

“坦率的告诉他,你喜欢他。”英格索好笑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克利斯。“结不结婚都一样,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英格索暗指他平日不论结婚于否的人都勾引的行为,明知道对方已经结婚,他反而会玩得更加起劲,直到对方扔下自己爱人被他迷的五体投地。

克利斯听出他的意思。“谁说我喜欢他!”他几乎要跳起来,在英格索面前对付他人的冷静总是不翼而飞,英格索好像总能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欲跳起反驳,猛的一翻身却见英格索已压到他的身上,他的脸正对着英格索稳重的脸庞,那一刹那,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虽然他的目的即是要引诱英格索,但当正面对着英格索时,他的心跳得几乎涌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