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沈流年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瓶中所剩无几的酒,再看看他盘子里一动未动的食物,最后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外表那么成熟稳重的男人耍起无赖也是天下无敌的。

“还愣着干什么?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回过头,看见林子萱还傻站在那里,沈流年两眼一瞪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林子萱一时气结,这么久不见面,再见面,这个男人是存心给她添堵吗?

“快走”见她还是不动,沈流年索性自己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随后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还没付钱呢。”林子萱大声嚷嚷着,和他在一起,自己一贯维持良好的淑女形象总是能在瞬间毁灭。

“付什么钱?让你付钱我的脸还有地方搁吗?”沈流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在心底暗暗的骂了一句“笨女人”,随后将她塞进了停靠在一旁的车子里。

车子向郊区急速的驶去,看着飞速倒退的绿化树,林子萱的心中突然变得很不安。

“我们要去哪里?”她轻声的问道,在接触到沈流年含义不明的目光后低下了头。

“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沈流年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女人竟然敢不跟他走,他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到底在无理取闹什么啊?”林子萱也有些动怒了,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不说,现在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他到底想干什么?

“无理取闹?”沈流年一脸危险地靠近她的脸,“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弄疼我了。”林子萱使劲的推着他,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你还知道疼?”沈流年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那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响的走开了,我这里也很疼,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而你呢?你在哪里?”他使劲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这个笨女人,他真的很想一把掐死她,她到底是真笨还是装傻?

“你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林子萱避重就轻的说道,视线移向了别处。

“可是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其他女人了。”这个沈流年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最终还是经由他的嘴里说出来了。

车子在一阵高速的运转之后,在一栋隐藏在葱翠绿林间的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车内的气压很低,沈流年仍是牢牢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而林子萱只能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不动也不吭声。气氛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一阵低吼从沈流年的唇间逸出,他猛地松开了手。

“进去吧,里面有你想见的人。”说完,浑身似乎是瘫软一样,他靠向后椅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脸的疲倦突然让林子萱内疚起来,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自由调笑、任性玩乐的男人哪里去了?这个男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流年,最起码不是初见的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而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陌生。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她转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在那条铺满了鹅卵石的小路尽头,一个满脸慈祥的老妇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眸子里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妈”一看见她,林子萱只觉得鼻子一酸,下意识的,她整个人向前跑去。

“你这孩子,跑慢点,当心摔着了。”那殷殷的叮咛让林子萱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妇人,随后,她猛地转过了头,可是车窗的玻璃仍是紧闭的,看不清里面那个人的表情。

接触到她的目光,沈流年知道自己这次终于做对了。龙潇的死虽然不是他的错,可在心里,他一直是内疚的。所以当初林子萱离开,他只是在最初的寻找过后便再也没有动作,他知道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疗伤,现在该是她破茧成蝶的时候了。

这次来巴黎,他执意带着老夫人一起来,因为他知道老夫人是他如今手里唯一的王牌,并且是林子萱永远都不可能丢掉的王牌。

目光移向窗外的时候,那对久别重逢的母女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他该是高兴的,可为什么他竟然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的母亲呢?他从未曾谋过面的母亲又在哪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落了下来,投在人的身上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光点,随后影子被慢慢的拉长了。

**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安静的吓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觉得饭桌太大了也是这么的让人生厌,他竟然呼吸不到她的气息。

沈流年一脸的阴霾,虽然嘴里吃的是她做的饭,可心里就是觉得堵得慌。他这样,林子萱也是如坐针毡,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自己竟然那样对他。

关美月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汹涌,不挑明,也不点破,只是默默地吃着手中的饭。所以整张饭桌上只是微微的咀嚼声清晰可闻。

随便吃了两口,沈流年站了起来,“阿姨,我吃好了,你们慢吃。”说完,他向楼上走去,私心里,他想让林子萱陪他,毕竟思念她的不是只有她妈妈一个人,可是这个时候或许应该给她们母女更多的时间相处吧。

这叫迂回战术,兵书里曾有记载,至于这一刻奏效不奏效,天知道。

看着他的背影,林子萱一言不发的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怎么了?”细看着女儿的神情,关美月轻轻地问道。这么多年不见,她的肚子里有一肚子的话,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没事,妈你多吃点。”林子萱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将一小块烤羊排送进了嘴里。

“流年这孩子不错,心地善良,如果不是他,妈或许这辈子就老死在疯人院了。”想起以前的种种,关美月难掩心头郁卒。

“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坐过来握住妈妈的手,林子萱如同小时候一样将头轻轻的靠在妈妈的颈窝,听着那均匀的心跳声,她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以后,她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了。

“是,都过去了。”关美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儿那眼底隐藏不住的愁绪,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对你好吗?”

“谁?”林子萱下意识的问道,闭着眼睛安静的享受着母亲的爱=抚。

“那个人”关美月轻轻的说道,虽然应该恨他的,可如今记在心底的,反而总是那些甜蜜,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好像都忘记了。

“他?”林子萱冷哼了一声,“我没有那样的父亲,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讶异于她心中的仇恨,关美月有一丝淡淡的担忧,“他对你不好?”

“好也罢,不好也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情了。”林子萱淡淡的说道,那一场变故之后,很多事情都看的淡了,现在她只想过一种简单平静的生活,守着宝宝,如今再有妈妈的陪伴就已经足够了。

“好,不提不提。”关美月一迭声的说道,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气氛有着一刹那的沉静,随后林子萱缓缓的站起来将桌上的盘子叉子收进了厨房,清洗干净后,坐在客厅陪着关美月看电视。

“去看看他吧。”向沈流年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关美月将手中刚刚冲好的咖啡递到了她的手上。

“我……”林子萱一脸的为难。

“去吧,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憋在心里对谁都不好。”她是过来人,这些道理她懂,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固执和骄傲,所以才落到了今天的这个境地,如今,她不想女儿再重蹈她的覆辙。

看看妈妈,再看看那扇门,林子萱接过咖啡站了起来。

“叩叩叩~~~”几道叩门声过后,屋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进来”

端着咖啡,林子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门甫一打开,一股刺鼻的烟草味便从里面涌了出来,此时,外面已是暮色沉沉,室内漆黑一片,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她才发现沈流年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口,手指间一个猩红的火点忽明忽暗。

将咖啡放在桌上,站在他的身后,林子萱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从那挺拔的背影里,她竟然感觉到了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孤单。

他,也会寂寞吗?

一支烟抽完,沈流年始终没有转过身,而林子萱也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有事吗?”良久,沈流年轻轻的问了一句。

“没有”林子萱下意识的说道,说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谢谢’的话,我听到了,你可以出去了。”沈流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他的喜怒,但直觉的,林子萱知道他并不开心。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说完,在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她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就在她的手刚触到门把手的时候,一阵浓浓的烟草味迅速将她包围,下一刻,一张冰冷的唇印上了她火热的唇=瓣。

“唔~~~”林子萱被他的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呆了,竟然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任凭他灵巧的舌在自己的嘴里攻城略地,挑起一拨又一拨的花蜜。

沈流年忘情的吻着她,将她的身子死死的摁向自己,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那勇猛的力道让林子萱微微的吃痛了起来,下意识的低哼了一声。

唇与唇厮磨着,舌尖相互缠绕着,这一刻,没有明天,没有过去,没有仇恨,没有怨懑,只有彼此。

良久,他猛地放开了她,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着,就像要蹦出胸腔一样,刚刚他差一点就当场要了她。

林子萱的脑子里晕乎乎的,在瞥到他深情的眼神后,脸更是呼啦一下像蒙上了一层红布似的火烧火燎的烫,猛地推开他,她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沈流年淡淡的笑了。

躺在**,听着妈妈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林子萱却了无睡意。披上一件外衣,她赤脚走出了房间。

屋外,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洒在大地上,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丝丝的凉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林子萱信步在花园里走着。这是巴黎市郊的一栋花园洋房,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漫步其中,如入仙境。

站在栏杆处凭栏远眺,意外的,在走廊尽头竟然发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心脏在一刹那骤然收紧。她想转身回房,可在脚步刚移动的时候就被他给唤住了。

“陪我站一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低沉的嗓音在这个夜晚听来如一块石子击向了平静的心湖。林子萱迈开的脚步硬生生的放下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东一西的站着,中间足足隔了十米远。

夜,很安静,甚至都能听见虫鸣声。握着酒杯,沈流年浅浅的喝了一口,在这样的午夜,他已经习惯了有酒的陪伴,也是因为有酒,在那些想念却不得相见的日子,他才可以浅浅的睡上一觉。如今她明明就在身边,可为什么心却觉得隔了那么远?他想伸出手去触摸,却害怕这只不过就是一场幻境,他怕到头来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夜很深了,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