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缮房屋的机器人售价高昂, 诺厄星负担不起,用的都还是原始的人力。
不巧的是,基地负责这些事的后勤人员三天前请假去了别的星球。
黄扬闵说诺厄星上的村民倒是有会这门手艺的, 要不要联系一下。
郁延想了想还是算了。
好好的,又没发生任何危机,指挥官家房顶却出现一个洞,传出去让居民们怎么想。
虽然知情的黄扬闵和阿岚已经围绕着这个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其中不乏比真相更惊悚的。
郁延不对他们的想象做出任何回应。
好在这些天都是晴天, 不会出现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种最倒霉的情况, 郁延决定凑合凑合, 等后勤人员回来再说。
黄扬闵算是了解了这位上司吃苦耐劳、且郎心似铁的作风, 拗不过他,只好说:“我已经让人把副官宿舍收拾出来,您要是觉得这儿漏风不舒服, 随时可以过去住。”
郁延还记得蔺如松曾经说过怀疑那里有人放了监控, 尽管自己已经检查过了,还是觉得不安全。
嘴上说着好,实际上已经第一时间排除了这种选项。
阿岚走之前, 挤眉弄眼做了个口型:「龙?」
郁延轻声道:“嗯?”
阿岚立刻做了个把嘴上拉链拉上的动作,溜之大吉。
两人走后,郁延站在“露天”厨房里设置复制机。
今天外面气温很低,想吃点儿辣的东西让身体暖和暖和。
法拉米——龙形的那个——从柜子顶上飞下来,很不高兴:“他为什么总来这里?”
“‘他’?”
“什么什么羊的。”
它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
干嘛天天围着别人老婆打转, 没有自己老婆的吗?
郁延瞄了眼厨房已经失去了天花板的房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龙崽缩了缩脖子, 不说话了。
郁延也知道它不喜欢黄扬闵, 伸出食指按上小奶龙的鼻尖:“如果你不想总见到他, 就乖一点, 不要总闯祸,他就不需要来帮着善后了。懂了吗?”
他手上沾着点辛辣的香料,而成天像个饿鬼转世的龙崽唯一不能吃的就是辣,闻见这个味道鼻腔里又酸又痒,龙瞳顿时瞪大了,向后躲去,“啊——啊——”了半天,打出一个惊天动地响亮的喷嚏。
这个喷嚏的后坐力过强,直接把它自己弹出去了。
雪团子刚睡醒,正慢悠悠挪过来找他俩,就看见眼前一道黑色的箭射※了出去,看呆了。
至于那边从厨房弹射至客厅的小奶龙,同样被自己这个喷嚏的威力惊到了,满脸不可思议。
一连串戏剧化的后续把郁延逗乐了:“你们都还好吗?”
龙崽吸了吸鼻子,嗓音染上点委屈的鼻音:“也还好,就是有点突然……”
宁宁心有余悸:“咛咛,咛!”
郁延笑着摇摇头。
好吧,法拉想,能看见老婆笑,就姑且原谅那个什么什么羊了。
*
进入十二月以后,冬日的威力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虽然每天还是得按时训练,但解散以后,再也没有谁在外面逗留,都第一时间往宿舍冲。
郁延也感到和其他几个季节相比,意志有所薄弱——没办法,大自然规定了,冬天就不该是活跃的季节。
他回到家,却并没有感到温暖,反而一阵冷飕飕的风。
郁延叹了口气,看向墙上的光屏日历,距离后勤人员假期结束还有一周,他还要接着熬。
法拉米——这次是人形的那个,披了件单薄的衣服光着脚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婆你终于回来了!”
郁延麻木地被他用很大的力气抱着。
这家伙每次对他都像小女孩对自己心爱的洋娃娃,恨不得能24小时装在身上。
他本来可以无动于衷的,如果不是大腿处……感觉到了什么。
郁延把男人推开,蹙眉道:“你怎么又不穿裤子?”
法拉米耍赖:“很不舒服哇,老婆你裤子太小了。”
郁延:“……”
所以还是我的错吗?
气温降到零下以后,法拉米就很少再回到龙形了,并且有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龙是要冬眠的,老婆力气那么小,喊都喊不醒。
郁延:?
总觉得无形之间又被种族羞辱了。
郁延心里想你要冬眠我就把你送回森林去,嘴上却只能答应。
自从偷吃过量食物和碗盘的坏习惯有所改善之后,郁延把厨**务都交给了法拉米;他自己实在不怎么想去那个露天的地方。
郁延趴在客厅的桌上,远远看着在厨房哼着歌的法拉米,还是穿——并且只穿了围裙。
种族天赋真的很不公平。
他十年如一日地训练,尽管也不算刻意保持身材,但军校磨炼出来的身体的确还不错。
但这家伙每天要做的事只有吃吃吃吃吃喝玩乐,身上的每一条曲线都如同被精心雕琢过……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军人的体质已经比普通人好得多,他和他的士兵们穿得都不算多,但法拉米的字典里似乎根本没有“冷”这个字,无论什么时候披个外衫就行——这还是郁延命令的,顶多是为了礼仪而非保暖。
郁延把脸埋在手肘中,想,当个龙真好啊。
至于为什么觉得耳根莫名有点发烫,他也不知道原因。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郁延翻了个身,并没有碰到熟悉的温度。
他瞬间清醒,睁开眼。
床就这么点儿大,挤两个个头都不低的成年男人(有时候还外加一个小毛球)实属不易,法拉米平时恨不得把身体的每一寸都贴着它。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宁宁窝在床脚的被子里睡得正香,而法拉米无论是人形还是龙形都不知所踪。
郁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脑海中闪现出无数可能。
比如法拉米突然决定离开了。
比如它受了伤。
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又大半夜去厨房偷吃东西。
然后都被一一摁下。
没有事实根据的猜测是没有意义的。
郁延挺不想离开被窝的,他没有龙类那样调节自身体温的绝妙功能,但还是咬咬牙披上外套下床。
转了一圈,最终不出所料,又是在厨房找到法拉米的。
不过,并没有抓到偷吃东西的小奶龙。
漏了一个大洞的厨房此刻却在昏暗的房间中露出唯一一片闪烁的深蓝星空。
男人坐在屋檐上,屈起左膝,右腿随意地垂下,半长的金发如同暗夜流淌的河流。
他低下头,冲着郁延伸出手,微微笑:“要不要上来看看?”
*
郁延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了,才会在零下好几度的夜晚,温暖的被窝不待,好好的觉不睡,跑屋顶上来看星星。
但不得不说……景色的确很美。
在人间是没空抬头的,之前几次在森林过夜,也都被或疏或密的枝杈挡住。
来这儿好几个月了,郁延都没发现,原来自己住的地方有如此好的视野,只要抬起头,整片广袤苍穹无遮无挡,全是他的。
群星之中,有一颗的光亮盖过了其他所有,几乎有在母星上看见众星捧月的架势了。
法拉米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郁延记得它。
位于伽玛象限耶茨星系的主恒星,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缪斯。
虽然也是M级,但据他所知,这儿现在并没有人类居住。
不过,比贝塔象限还要纷乱动**、复杂多变的伽玛象限,的确不适合人类这种总是在寻找归处的种族。
帝国的宗旨,就是不断为人类拓展能够适应的疆域,无论象限。
而远征军,则是最前线的先锋部队。
郁延曾经想要加入远征军,比起为人类谋福祉这样的大话,更多、也更简单的想法,是因为这是所有优秀毕业生的优先选择。
错过机会后,他不停地在思考,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他对远征军的期许,是由什么组成?
法拉米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去过缪斯星吗?”
郁延摇摇头。
“看起来很漂亮。”
“的确。”郁延问,“你也没有?”
法拉米耸耸肩,这个动作让他无比像一个普通人类:“我爸妈喜欢旅游,我跟你说过这个,也许他们去过。但我没那么爱到处乱跑。”
郁延顺势问下去:“那你喜欢什么?”
法拉米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闪烁的缪斯星:“不知道。我喜欢吃,喜欢甜芋,喜欢诺厄星。我想找到伴侣,和他生几个蛋,能孵出来小崽子就养着,孵不出来吃掉也行。”
“……”
“我开玩笑的。”法拉米笑,“但前半句是真的。”
“‘喜欢吃’的那部分?”
“……不是。”
法拉米将视线从缪斯星移到郁延身上,望进他的眼底。
“关于伴侣的那部分。龙和别的族群不同,认定了伴侣就是一夫一妻,一心一意。”
一生一世。
郁延就在他旁边,此刻低下头看向他,离得很近很近。
即便夜色下,法拉米的金色眼眸也是如此明亮,甚至更胜头顶高悬的恒星。
叫人想要靠得再近一点,把那星光看得更清楚……
“阿……阿嚏!”
静谧到有些暧昧的氛围,忽然被煞风景的喷嚏打断。
两人皆是一愣,法拉米更快反应过来:“老婆你是不是冷了?”
郁延点点头。
零下的夜晚,露天的屋顶,的确不太好受。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体贴地让对方先回去。
但法拉米不是正常人,或者说,都不是“人”,和人类的思考回路相去甚远,他选择把郁延抱到怀里。
郁延本来不愿意的,现在虽然夜深人静,但也是有士兵执勤的,虽然离这儿比较远,也不会没事往头顶看,但万一……
可法拉米的怀里好温暖、好温暖。
他非常不坚定地放弃了挣扎。
两人在屋顶上漫无目的地聊着天,讲讲旅行的见闻,讲讲不同的星座和星云,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关于伴侣和一生一世的话题。
郁延就这么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法拉米亲了亲他的头发,觉得还是抱着老婆回软软的被窝里比较好。
对于龙来说,抱着一个成年人从房顶翻下去,并不是什么难事。郁延的重量对他来说很轻。
只不过怕吵醒郁延,还是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然后就撞上了夜班巡逻的柴远航。
柴远航大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平日里做派颇为强硬、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面示人的指挥官,没有任何防备被一个金发半※裸的陌生男人打横抱在怀里,而且还挺习惯的样子。
他大脑宕机了。
法拉米的龙瞳变成了一道金色的竖线,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相信自己的威慑力。
柴远航明明离他们还有好一截距离,耳畔却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无比蛊惑:“你知道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吧?”
柴远航点头如捣蒜:“保、保密,我、我我我绝对会为了指挥官保密的!”
“好孩子。”那个声音夸奖道。
还没等柴远航反应过来、追问“你是谁”,陌生男人和指挥官都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依旧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是星空下的一场幻觉。
至于回到卧室的法拉米,心满意足抱着老婆睡觉。
郁延全程安睡,更是无知无觉。
至于目睹一切的柴远航,战战兢兢,想起刚才那听似柔和的威胁,差点哭出来。
只有柴远航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伽玛象限,耶茨星系,缪斯星——《治愈小丧尸饲养人鱼幼崽爆红星际》里的攻,也就是人鱼王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