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太子妃诊脉的太医其实是徐家的人,姓万。

万太医年轻时受过徐老太爷的帮助,心里记着徐家的恩惠,所以入宫当了太医之后,便暗中帮着太子妃。

太子妃从家里知道,这一位万太医是可以信任的,因此平日里只要身体哪儿不舒服,便会请对方过来。

而万太医和太子妃走得近了之后,就发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前些时候太子为了宫婢屡屡找太子妃麻烦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

甚至太子妃被太子伤了腰时,还是找他来看的伤呢。

况,他前几天才无意间听到东宫的宫婢们嚼舌头根子,说是太子已有许久不曾和太子妃同房了。

因此当他竟然诊出太子妃有孕时,整个人不禁有些懵了,他一时之间踌躇起来,不敢当着众人之面直接说出来。

所幸太子妃看懂了他的脸色,将侍候的宫婢都给挥退了,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说出诊脉的结果来。

而此时的太子妃,心里也是一片混乱。

有孕了?她竟然有孕了?

她恍惚的伸出手覆在还未显怀的小腹上,她嫁入东宫多年都不曾有孕,现在终于有孕了,可偏偏孩子却不是太子的。

她紧咬着下唇,沉吟一会儿后,低声开口问道:“太医,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

“回太子妃的话,一个多月。”万太医答道。

太子妃闻言沉吟了一会,抬起头来盯着万太医的眼睛说道:“……太医,本宫只是染了风寒,所以造成脾胃不适,知道么?”

“是,下官知道了。”万太医立刻应下,面色一点儿也没变,太子妃见状,暗自吁了一口气。

她缓了缓语气,接着又说:“万太医,祖父曾经告诉本宫,你是可以信任的,本宫现在便将这件事交在你手里,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下官惶恐,太子妃能看重信任下官,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必当万死不辞。”万太医连忙跪了下来表忠心。

“行了,本宫也不需要你赔上性命,只要你记着,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就好。”太子妃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警告。

万太医闻言心下一凛,赶忙又表了一次忠心,然后才被太子妃给挥退了。

退出太子妃寝殿的万太医却是冷汗直流,方才太子妃的意思,分明是要隐瞒有孕的消息,倘若孩子是太子殿下的,何必需要隐瞒呢?

现如今东宫无人有子嗣,太子妃有孕本该是大喜事才是,可是……万太医连忙打了个寒颤,将所有猜测压在心底。

他只是个太医,只负责诊脉看病,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万太医退下之后,太子妃呆呆坐在软榻上,过了许久,她才扬声将自己的贴身宫婢唤了进来。

宫婢名唤紫鸳,是太子妃从徐府带进宫里来的陪嫁丫鬟。

紫鸳进来后,见太子妃的面色苍白,担忧的开口问道:“太子妃您还好么?太医怎么说的?”

“……紫鸳,太医说……”太子妃见到自己最信任的宫婢,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她拉着紫鸳的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太医说我有了身孕。”

“!”紫鸳闻言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反手握住太子妃的手,同时脸色变得惨白,握着太子妃的手也在轻轻颤抖着。

太子妃见她吓坏了,皱眉轻声斥道:“冷静一些,你想让旁人看出端倪么?”

紫鸳闻言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开口问道:“太子妃,是……的对不对?”紫鸳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婢,自然知晓太子妃和定王之间的纠缠,此时听闻太子妃有孕,直觉便想到定王。

可她防着隔墙有耳,自是不能大剌剌的直接问,不过虽然她语焉不详,太子妃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

紫鸳忍不住轻抽了一口气,她的面上带了些慌乱,口里轻声说道:“太子妃,当初奴婢就劝过您,不该……您瞧瞧,如今出了这事儿,眼下该如何是好?”

太子妃被她念得烦了,瞪了她一眼,“闭嘴,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就别再继续添乱了。”

紫鸳却是没有闭嘴,咬了咬唇,凑到太子妃耳旁近乎呢喃的说道:“太子妃,这个孩子不能留,得早一些除了,否则……”

紫鸳没有把话说透,可她相信太子妃一定能了解她话中之意,在她看来,这个孩子就是个隐忧,不赶紧除了,日后绝对会惹出祸事来。

可是太子妃听罢,却是淡淡的说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紫鸳见太子妃这模样,显然便是不想除去孩子,因此她急了,正想继续劝说时,太子妃轻声说道:“万太医说只有一月。”

紫鸳闻言愣了愣,就听太子妃继续说道:“我只要这几日想办法和太子亲近了,到时候谁会知道孩子不是太子的?”

“可是……奴婢听说头三个月最是不稳,若是您侍候了殿下,怕是……”紫鸳抿了抿唇,低声说道,面上已是绯红一片,毕竟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自是不好说这些的。

“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了。”太子妃却是摆了摆手,不欲再说。

紫鸳见状,便是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当日晚上,太子妃难得给了太子好脸色,不仅嘘寒问暖,还准备了他喜欢的菜色,对于变得温顺乖巧的太子妃,太子只当对方反省了,虽然心中还有怒,却也没有拿着太子妃出气。

太子妃亲自服侍太子用膳,还备了不少好酒让对方品尝,没多久,太子便吃醉了,太子妃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让宫婢们扶太子回房。

太子醉得一塌糊涂,朦胧间觉得有一双小手在解着自己的衣裳,他睁开一双醉眼,面前模糊的面容似乎是太子妃,因此他便放松了戒备。

衣裳被脱掉之后,接着便是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太子被这么一磨蹭,全身顿时像是着了火,他眯着眼睛,觉得今晚的太子妃异常的热情。

因此忍不住便翻身覆在对方身上,开始辛勤的耕耘,他抱着怀里的人发泄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抵不过酒力和疲惫,沉沉的睡去了。

就在太子睡着后没多久,躺在他身侧的女子起身披上衣裳,下了床榻后,赤脚走到软榻前,对着坐在上面的人跪了下去。

“……紫鸳,辛苦你了。”原来方才陪着太子*的人竟是紫鸳不是太子妃。

紫鸳跪在地上,恭敬说道:“一点儿都不辛苦,为主子办事是奴婢的本分,能为主子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嗯,你的好本宫记着了,下去歇着罢。”太子妃摆摆手,让紫鸳先退下。

紫鸳磕了个头站起身,穿好衣裳整理好仪容后,便安静无声的退下了。

待到紫鸳离开后,太子妃这才褪下身上的衣裳,爬到床榻上躺在太子的身旁。……

过了一个多月,太子妃突然身体有恙,请了太医一看,原来是有了身孕。

这下子宫里都炸开了锅,东宫太子妃有了身孕,这是何等的大事。就是太子听说了,都高兴不已,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很快的,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便传遍了宫里宫外,定王府自然也听说了。

定王的脸色自然变得难看,可旁人只以为,他是忌惮太子即将有皇太孙,可谁知道他竟是嫉妒太子让太子妃有了身孕。

他的心里难受极了,他只要一想到太子拥抱着太子妃的画面,就恨不能提剑将对方给砍了。况他听太子妃提过,太子近来对她冷漠得很,如何会突然又宠幸她了?

他怕太子妃吃亏受委屈,因此打算进宫找太子妃问一问,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进宫,太子妃已经使人传了密信到定王府。

定王急切的打开密信,以为太子妃当真受了委屈,找他诉苦来了,没承想看完后,整个人陷入一片颓废和沮丧。

太子妃在密信中说了,他们这样的关系不正常,日后不要再往来了。

定王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这样狠心,他想找对方问一问,可是太子妃铁了心,每日都窝在东宫寝殿中安胎,让定王怎么都无法见到对方。……

……

当日程柔安在顾歆面前没讨着什么好,反而替自己招来一个教引姑姑。

如今府里上下都知道,侧妃自认为规矩不好,所以跪求王妃赏赐一个教引姑姑,然后侧妃便关在院子里,日夜不懈的努力学规矩……

当这些传言传进程柔安的耳里时,她气得不行,可是却也无法反驳,毕竟当时在场的丫鬟们都听见了,是她先说自己规矩不好的。

她哪里知道顾歆如此狡诈,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害得她丢了脸面不说,还得面对个一天到晚板着脸的教引姑姑。

且她嫁入王府已经有几日了,王爷竟是不曾来到她的院子。

这一点尤其让程柔安感到不满。

她也曾想过让丫鬟们去打听王爷的行踪,可是她们在王府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要打探也没有门路。

就在程柔安无计可施又心急如焚时,这一日早上,她的秋水阁迎来了几位客人。

当时程柔安刚用完早膳,便听见丫鬟来报,说是王爷的几位侍妾过来向她请安。

程柔安有些惊讶,却还是让丫鬟将她们请进来。

几个侍妾进来后,程柔安暗中打量着她们,来人共有三位,看起来年纪都差不多,不过姿色却是各有千秋,三人或明艳动人,或清丽脱俗,或娇俏可爱,竟是不同类型的美人。

程柔安的眼神黯了黯,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

而她在观察对方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

其实若要论起容貌,程柔安也是不差的,甚至隐隐在三人之上,加之她身上的气度和仪态,就是王妃都当得。

只是她时运不济,诚王府里头已经有一个王妃了,她就是再好,也只能沦为侧妃。

三个侍妾先向程柔安行礼问安,程柔安叫了起赐了坐,便让丫鬟看茶。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程柔安就将三人的身分弄清楚了:生得明艳动人的是杨侍妾,清丽脱俗的是罗侍妾,而那个娇俏可爱的,则是李侍妾。

对于她们三人的来意,程柔安起初不解,后来便也听出来了,原来她们是投诚来的。

程柔安对于这三个侍妾的选择一点儿也不意外,在她自己的设想中,她嫁入王府之后,肯定是要和王妃分庭抗礼的,底下的侍妾自然也会选边站。

只她没想到,在她还没受宠时,便有如此慧眼识英雄的侍妾,早早的便选择加入她的阵营。

叫她来说,这三个如此有眼光,让她满意极了。

日后她起来了,也不介意拉对方几把,左右只是侍妾,也碍不着她什么,何不做点顺水人情,让她们对自己更忠心呢?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得先向她们寻求帮助,毕竟她得想办法先入了王爷的眼,再来谈其他呀。

而杨侍妾三人今日上门的用意,也在提点程侧妃。

早在圣旨下到王府后,杨侍妾就决定日后要讨好程侧妃,毕竟和王妃比起来,程侧妃的出身高多了,且陛下竟然让王爷用了迎娶之礼,将侧妃娶进王府。

因此杨侍妾认为,说不得这个侧妃日后能和王妃平起平坐呢。

思及此,她便兴起了投靠到程侧妃阵营的想法,她想得很好,若是她能在侧妃入府后帮着侧妃和王妃争宠,待到日后侧妃站稳了脚跟,想来也会记着她的好。

况,她先前得罪过王妃,后来在王妃没回府的那段时日,曾经在下人面前说过王妃的坏话,还暗指王妃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当时真是这样想的,可谁知道王妃竟然回来了。

这下子杨侍妾自然不安得很,就怕那些作死的小蹄子将她说过的话,捅到王妃面前,届时王妃若是拿捏整治她,她可就要有苦说不出了。

没承想,陛下竟然会派来一个大靠山给她。

杨侍妾觉着,程侧妃就是她的救星,凭侧妃的身世,和赐婚的殊荣,王爷说什么也不能冷落对方,只要侧妃能够分得王妃的宠,日后府里头哪里还有王妃的立足之地?

她想得很美好,可事实往往和她想得有出入。

这不,侧妃都嫁入府中多日了,竟还不曾和王爷圆房,杨侍妾知道后心里急呀,侧妃可是她的靠山,若是靠山倒了,她的下场哪里会好?

因此斟酌一番,决定现在便去表忠心,然后出手帮对方一把。

只是她没料到,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罗侍妾和李侍妾。

罗侍妾和李侍妾住在同一个院子,她二人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不像她和白侍妾,因着上一回替表姑娘传话的事,两人就此结下梁子。

而且杨侍妾知道,白侍妾那人便是个墙头草,风吹哪儿便往哪儿倒,现如今她看着王妃好,肯定是巴着王妃这棵大树。

待到日后程侧妃起来了,她才会转头来向程侧妃巴结,不过到那时候就晚了。

况,程侧妃的面前有她在,她如何会让白侍妾出头?白侍妾若是识相,就乖乖的待在王妃的身边,别想着两边都讨好,免得最后落得个两头都不是的下场。……

程侧妃和杨侍妾等人相谈甚欢,待到杨侍妾三人告辞时,几个人已经是手拉手互相唤着姐姐妹妹。

等到送走了杨侍妾,程侧妃转身回到房里,将丫鬟都挥退之后,这才问向陈妈妈,“妈妈,你觉得这三人如何?”

“老奴觉着,不可信。”陈妈妈沉吟了一会儿后,低声说道。

“哦?为何呢?”程侧妃挑眉问道。

“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府里头谁不想得到王爷的宠爱?谁那么傻会将王爷往外推不成?难道她们三人真那么清心寡欲?倘若是真的不在乎,今日便不会上门来了。”陈妈妈一脸鄙夷的说道。

程侧妃听罢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不过我倒也能理解她们的想法。”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况如今我都还未能入得了王爷的眼,若她们真有办法,不妨借来一用。”

陈妈妈想想也觉着侧妃说的有理,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想法子和王爷圆房,其他旁的都可以先摆着。

只是她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就怕侍妾们没安好心,打着为侧妃好的名头,实则陷害侧妃。

程侧妃却是不置可否,她相信那些侍妾没有胆子敢耍她,毕竟她虽然无宠,可也是上了玉牒的侧妃,况宫里头还有宁妃娘娘,除非侍妾们不要命了,否则哪一个敢骗她?

杨侍妾她们自是不敢骗程侧妃,反而是尽心尽力的帮着对方。

她们好歹也在王府里待了几年,手上总是有一两个能用的人,虽然王爷的行踪不好打听,可若是打听王爷身边的小厮或是长随,那便容易得多了。

因此没几日,杨侍妾几人还真的帮程侧妃打听出王爷的行踪。

程侧妃收到消息后,自然高兴得很,得知王爷今日下午都会在清辉园后,她便开始梳妆打扮,然后吩咐厨房炖汤。

送补汤这一招还是她向宁妃娘娘学的。

宫里头的妃嫔们一天到晚送补汤,除去为了表现贤惠的一面之外,汤里头可都是加了些“好料”,为的就是勾起陛下的“性趣”。

否则光是送汤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陛下每次用膳都是几十道菜肴和汤品,什么样的汤没喝过,还得你巴巴的煲给他喝?所以那补汤其实喝的是心意,同时也是喝下手段和心机。

你说陛下知道不知道?想来应是知道的,不过那些补汤中加的料无伤大雅,还能让陛下一展雄风,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程侧妃今日便也打算,为王爷送上一盅补汤。

她已经打算好了,在用午膳时过去,正好服侍王爷用膳喝汤,待到王爷的兴致来了,她便能够成功侍寝。

至于白日*什么的,她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王爷入了夜之后便会回到瑾岚院,若是不挑在白日接近王爷,她哪里还会有机会能够侍寝呢?

她在心里暗骂霸着王爷的顾歆,觉得对方真是个妒妇,竟然把王爷牢牢的拴在正院里,不让王爷到其他院子。

也不知道王爷喜欢顾歆什么,竟是由着对方的性子来。

程侧妃想,待到她得了王爷的宠爱之后,一定要让顾歆尝尝她受过的屈辱和冷落。……

程侧妃换好衣裳,画好了妆容,便亲自端着汤前往清辉园。

来到清辉园前,她自然被拦了下来,守门的侍卫进入禀报后,不多时,萧福出来了。

程侧妃在入府前便将王爷身边有谁都打听清楚了,知道这个萧福是王爷最信任的贴身内侍,因此不敢慢待。

萧福见到程侧妃,恭敬的行礼问安,然后开口说道:“还请侧妃见谅,王爷吩咐过,不许人打扰。”

程侧妃闻言一愣,压下心里的怒火,笑着说道:“还请萧公公帮忙通传一声,看看王爷是否愿意见我。”

萧福抿了抿唇,恭敬应下,转身便又进了清辉园。

程侧妃等在外面,面上一阵尴尬,方才萧福拒绝她的话,都让侍卫和一旁路过的下人听见了,让她实在觉得很没脸。

不知等了多久,萧福又出来了,面上还是带着歉意,程侧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王爷当真不愿意见她?

果然,萧福走到面前,对着她说道:“很抱歉,王爷请侧妃先行回去,改日有空了,定会上侧妃的院子坐坐。”

程侧妃闻言脸色铁青,她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不过这一盅补汤,还请萧公公代为呈给王爷。”语毕,便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

萧福伸手接过托盘,笑着说道:“奴才必会将汤呈给王爷,侧妃放心。”

程侧妃笑了笑,带着丫鬟便离开了。

待到程侧妃离开后,萧福面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他端着补汤转身回到清辉园里,却没有将补汤端进书房,而是直接走入一旁的茶房,将汤给了在里头煮茶的小太监,说了一句,“倒了。”

小太监欸了一声,接过托盘,掀开汤盅的盖子,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小太监嘻嘻笑道:“萧公公,闻着可香了,真要倒掉啊?艇可惜的。”

“让你倒就倒,这样多话。”萧福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那小太监赶忙低头哈腰的求饶,抱着汤盅便窜了出去。

不久后,小太监抱着空的汤盅回来,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汤谁送来的呀?王爷怎么不喝呢?前头不是也送过一盅?王爷可是喝了呢。”

“能比么?前头那一盅是王妃亲自煲的,王爷自是要喝的。”语毕,萧福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不过小太监自是听得出潜藏的意思,王妃煲的汤王爷是一定会喝的,所以方才那一盅汤肯定不是王妃煲的。……

程侧妃怒气冲冲的走在抄手回廊上,她不敢相信,王爷竟然将她拒之门外,连见她都不愿意,这对她的打击有些大。

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否则如何会不招王爷待见?

谁知她才刚拐了个弯,就见到王妃带着一群丫鬟,往这里走来。

她停下脚步,退到一旁,等着王妃走到跟前时好行礼问安。就算她心里再看不起顾歆,可是在外人面前,她是不会落下任何把柄的。

敬茶那一天是她大意了,才会让顾歆给阴了,经过一次教训之后,程侧妃自是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面对顾歆。

这时顾歆也看见她了,不过她脚步未停,朝着程侧妃继续走去。

待到她走到程侧妃跟前时,对方恭敬有礼的向她问安,她淡淡的叫了起,正想离开时,就听程侧妃说道:“好香啊,姐姐这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顾歆本来欲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微微偏头,淡淡的说道:“只是普通的莲子百合汤罢了。”

“闻起来真香,姐姐这是要送给王爷的么?”程侧妃又问。

“嗯。”顾歆只是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程侧妃眼珠子一转,微微笑道:“那可真不巧,妹妹我方才也送了一盅补汤给王爷了,且王爷还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哦?妹妹也送汤给王爷了?”顾歆闻言,挑了挑眉问道。

“嗯,正好早了姐姐一步,姐姐别恼,妹妹我不是故意的。”程侧妃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怯生生的说道。

谁知顾歆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无妨,虽说你已送了,但是我还是得走一趟。”

程侧妃见顾歆面色平常,暗自咬牙,眼见着顾歆就要离开,她眯了眯眼,在顾歆身后的丫鬟经过她身边时,偷偷伸出脚踩住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裙摆。

那一个丫鬟踉跄一下,同时低呼一声,然后手中的托盘往前飞了出去。托盘上是热腾腾的补汤,若是砸在顾歆背上,饶是她穿得多,也非得被烫伤了不可。

程侧妃双眼发亮的等着顾歆被烫伤,谁知道顾歆的反应很快,在听见身后有动静时,她连回头都没有,便往旁跨了一大步,正好躲开了汤盅。

只是汤盅正好摔在了顾歆脚旁的地上,里头的汤汁飞溅出来,不仅弄脏了她的裙摆,同时也烫伤了她的脚背。

虽说只是烫伤脚背,但是能够看见顾歆吃瘪,程侧妃便感觉痛快得很。

她凑到顾歆身旁,假惺惺的说道:“哎呀,姐姐你还好吧?丫鬟也太不经心了,竟然害得姐姐都受伤了。”

顾歆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顾歆和程侧妃转头望去,便见到霍展祈正站在前面不远处,望着这里的一团混乱。

程侧妃这还是大婚那一日之后,第一次见到霍展祈,此时她的心跳得飞快,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

顾歆则是倚靠在丫鬟的身上,面无表情的望着霍展祈。

“王妃这是怎么了?”霍展祈一眼就看出顾歆的异样,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谁知顾歆都还没开口,程侧妃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顾歆的面前,对个霍展祈盈盈下拜。

霍展祈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程侧妃的请安,而是盯着顾歆瞧。

顾歆捋了捋耳后的发髻,淡淡的说道:“回王爷的话,方才丫鬟不小心将汤摔了,妾站得近了些,所以被烫了一下。”

“什么?还不快去请良医正,软轿呢?”霍展祈听罢,虎着脸瞪向一旁的丫鬟们,却没看见琥珀和琉璃。

因此他不满的开口问道:“琥珀和琉璃呢?为何没有在王妃的身边侍候着?”

“回王爷的话,是妾把她们留在院子里的。”顾歆听他问起两个丫鬟,赶忙解释道。

程侧妃就这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听着王爷和王妃说话,却是无人理她。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不甘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又提高了音量,朗声说道:“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本王方才不是已经挥手让你退下了么?”谁知霍展祈闻声转向她,皱了皱眉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程侧妃羞愧得想死。

程侧妃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王爷,王爷为何对她如此不耐烦?可对王妃却这样温柔体贴……程侧妃心里满是不平,她咬了咬唇,开口问道:“王爷,难道您当真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什么?”霍展祈听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面上越发的不耐烦了。

“王爷,您不记得破庙里的囡囡了么?”程柔安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

“什么?!”霍展祈瞳孔骤缩,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说道:“你便是囡囡?”

“是的,我就是,祈哥哥你忘记我了么?”程柔安见霍展祈的面色松动,眼中带着怀念,心里一酸,便扑进了霍展祈的怀里。

霍展祈还沉浸在“程柔安是旧识”的震惊中,因此一时间倒也没有推开对方,而站在一旁的顾歆,此刻已是面无表情。

她冷着脸看着所谓的“故交重逢”,好一副感人肺腑的场面,可偏偏程柔安口中的囡囡,却是自己的乳名。

况且她重生前才刚翻过那一本记载着自己生平的书册,因此对于程柔安口中的“破庙”这一件事还颇有印象。

那是发生在她六岁时的事。

在她六岁的时候,在街上被拐子拐走,差一点就被卖到了远方。

而当时被拐的小孩中,有一个大男孩让她印象深刻,当时她害怕得不行,都是大男孩安慰她,吃饭时她抢不过其他小孩,也是大男孩将自己的食物让给她。

他们一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直到他们好不容易逃出人贩子手中,躲在一间破庙里时,她才告诉对方,她叫做囡囡。

当时对方说了名字,可她因着太小识字不多,所以一直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方才程柔安喊出来,她才知道原来是“祈哥哥”,不是“奇哥哥”。

她真的没想到,小时候保护她、给她温暖的大哥哥,便是霍展祈。

可是程柔安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顾歆站在原地,疑惑的想着……是了,当时他们逃跑时,有一个女孩也跟了上来,她一直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和霍展祈的互动,将他们说过的话记在心里。

而现在,程柔安当着自己的面,告诉霍展祈她才是“囡囡”。

顾歆不知道,程柔安哪里来的脸,竟然冒充旁人,难道她不怕日后被拆穿么?或者她认为囡囡和霍展祈不可能再相遇,所以才会如此心安理得?

可偏偏世事就是这么难料,她这个正牌“囡囡”恰巧就在这里呢。

思及此,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开口说道;“妹妹,你口中的囡囡是谁呀?”

“姐姐,囡囡是我的乳名,小时候阿爹阿娘都这么喊我的。”程柔安缩在霍展祈的怀中,怯生生的说道,可眼神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顾歆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拂了拂衣袖,浅笑着说道:“是么?还真巧,我小时候的乳名也是囡囡呢。”

顾歆话音刚落,便见程柔安的瞳孔骤缩,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她抿了抿唇,抖着声音说道:“呵呵……还真是巧呢。”

“是呀,更巧的是我也曾去过破庙呢。”顾歆笑眯眯的说道,这下子连霍展祈都愣住了,不过他反应很快,立时将程柔安推了开来,走到顾歆面前颤声问道:“你真的是囡囡?”

“如果你问的是只知道哭,总是要人哄着的囡囡,或者是抢不过食物,得人喂食的囡囡,那么我就是。”顾歆歪着头,说了两件关于她们的过往。

霍展祈此时面上只剩下震惊了,这远比方才听见程柔安说她是囡囡时来得震惊。

一旁的程柔安也是满脸震惊,当年她被人贩子拐走后,遇上了霍展祈和顾歆,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只是听他们互相称呼“囡囡”和“祈哥哥”。

她的年纪和霍展祈差不多,所以能够记得很多事,她因为性子较为内向,所以不敢和霍展祈攀谈,直到随着他们逃跑后,躲在破庙里时,看着祈哥哥对囡囡的照顾,心里羡慕得紧。

而在他们获救之后,程柔安便一直没忘记祈哥哥。

她想找到对方,因此私底下派人偷偷打听,找了许多年,才在宫里遇上了。当时程柔安心中的激动没有人知道。

她真没想到,“祈哥哥”的身分如此尊贵,这更加深了她对祈哥哥的欣赏和喜欢,随着年龄渐长,那份思念和喜欢也越来愈浓。

同时,她也在私底下找着囡囡,可是都没有结果,年复一年,她始终没有找到囡囡,霍展祈的身边也没有出现疑似囡囡的身影。

因此她放心了,觉得对方肯定不是京城人,又或者当年获救之后,对方又落入歹人手中?

总之,她以为囡囡应该不在人世了,或是在遥远的某个县城。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将自己当成囡囡。

久而久之,她便以为自己便是囡囡,是那个当年被霍展祈护在身后的囡囡。

可是,现在顾歆竟然说,她才是囡囡。

程柔安不相信,应该说,她不想相信。

顾歆怎么可以是囡囡呢?当年她可是知道的,霍展祈对囡囡有多好,也是因着他对囡囡的温柔和疼宠,才会让程柔安多年来死心塌地,就想着要嫁给霍展祈。

但是这一切都被顾歆给毁了!

顾歆先是嫁给了霍展祈当正妻,使得她只能做妾,现在就连囡囡这个身分,顾歆也要跟她抢么?!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出口讽刺道:“姐姐真好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妹妹告诉王爷时,你才说你是囡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便是囡囡?”

程柔安不相信顾歆是囡囡,她觉得对方肯定和她一样,是为了接近霍展祈,她方才说的那两件事,只要当年和他们关在一起的小孩儿,都说得出来。

所以那根本算不上证据。

顾歆听着程柔安的找茬,知晓她是怎么想的,不禁嗤笑了一声,“证据?我为何要向你证明我是囡囡?我是不是,与你有关么?”

“如何会没关系,姐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还是快些拿出证据来罢。”程柔安尖声说道,显然有些情绪失控。

“王爷,您也要证据么?”顾歆没理会程柔安,转头望向一直盯着她瞧的霍展祈。

霍展祈望着顾歆的双眼,缓缓的摇摇头,“不用,你便是囡囡,我认得出来。”

“祈哥哥!你方才才说我是囡囡的!”程柔安不敢置信,扑到了霍展祈身旁,想要拉住他的手臂。

谁知她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袖,就被霍展祈一脚踹了开来,霍展祈冷声说道:“本王何时说你是囡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