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谨轩万万没想到,聂冲竟然会是奸细。

只怪他前一阵子心神不属,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怪道陛下要发那么大的火。

贺谨轩疲惫的抹了一把脸,站在干清宫外等着陛下的召见。

而殿内的霍展祈则是老神在在的批阅着奏章,把贺谨轩晾在外面,站在一旁侍候的萧福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方才替贺大人通报后,陛下那凉飕飕的眼神。

萧福不知道贺大人犯了什么错,竟惹得陛下动了大怒,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见陛下生这么大的气了。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儿,他只是做人奴才的,陛下怎么吩咐他怎么做便是。

因此贺谨轩就这么被晾在了宫外。

所幸他也知道陛下心中有气,因此乖乖的站在外面等,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萧福才出来请他入内觐见。

贺谨轩走在萧福的身后,低声问道:“萧公公,不知陛下此时……”他问得隐晦,不过萧福却听懂,萧福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贺谨轩见状心下了然,忍住了叹气的冲动,看来陛下的气还没消。

这也难快,他先是觊觎王妃,后又失职害王妃险些遭遇不测,倘若不是他跟着陛下已久,多有苦劳,怕是陛下早就处置他了。

他心里有苦涩,有忐忑,有害怕,却独独没有后悔。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姑娘,就那一眼他便忘不了,日后对方因缘际会成了诚王妃,他只好把感情深埋在心里。

谁知会遇上陛下失踪,使得他起了妄念,妄想代替陛下照顾对方,所以才会放任感情滋长。

但是老天显然不站在他这边,陛下不仅安然归来,还坐上了至尊之位,从此之后,他和对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如今,他的心思被陛下发现了,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惦记着即将入京的她。……

贺谨轩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走入了正殿,见到坐在上面的陛下,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跪下请安。

霍展祈并没有马上叫起,只是淡淡地问道:“贺大人因何求见?”以往的爱卿,这时候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贺谨轩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呈了上去,并把方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霍展祈也没有接过面具,只是阴沉着脸瞪着那张面具,之后冷声说道:“当日聂冲是谁带回来的?”

贺谨轩心下一凛,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是微臣。”

霍展祈冷哼一声,贺谨轩的心里跟着一跳,他跪在原地,却觉得后背都湿了。

他没想到聂冲背后的人心机这么深沉,眼下聂冲是奸细,而把聂冲带回来的他,难道就是清白的?

当日他从晋王的府中九死一生才把聂冲救回来,可又有谁看见呢?若是有人觉得他和晋王勾结,做出一副假意营救聂冲的假象,这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贺谨轩生生打了个寒颤,没想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嚣张风光了这么久,竟也有着了别人道的时候。

只怪自己太过看中聂冲,当日见聂冲重伤,竟是不曾怀疑对方的身分。

而把对方救回来后,对方又在养伤,一直没有露面。

结果他竟让人混到了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贺谨轩双拳紧握,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耍弄和污辱。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胸口一疼,然后喉头一痒,竟是“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

霍展祈见状大惊,立时命人传太医。

只见贺谨轩吐血完之后就倒在地上,全身开始抽搐,脸上表情扭曲,两眼都翻白了。他这副模样吓人极了,萧福第一反应便是护在霍展祈的身前。

可是随后,捧着*的那个小太监,竟也吐了一口血,然后抖着手倒下去。

这下子霍展祈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显然是那*有毒!

因此他赶紧命人将贺谨轩和小太监都抬下去,接着再让人垫着手将面具小心拾起,只见面具的另一面隐隐泛着蓝光。

霍展祈思索一会,让人将面具送往太医院。

虽然靳文渊还没回来,不过太医院里还是有对毒物颇为熟悉的太医,他打算让那些太医看看,面具上被下了何种毒。

同时,他也派人前去天牢里拷问“假聂冲”。

既然*是从“假聂冲”脸上剥下来的,那么上面的毒肯定是他搞的鬼,就算不是他搞的鬼,他也一定有解药。

否则戴着面具的他还不给毒死了?

只是当萧福匆匆赶到天牢要传霍展祈的旨意时,才发现“假聂冲”已经自尽在牢里。

萧福不敢耽搁,连忙又回到干清宫禀报霍展祈。

霍展祈一听自然是更加生气,他立即命人把程知传来。程知进来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知道自己闯大祸了,老大把人交给他,结果他却让人死在了牢里。

这要是一个没弄好,岂不是他杀人灭口?

因此他一见到霍展祈,连忙跪下请罪。

霍展祈懒怠听这些,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闻道:“人是怎么死的?”

“回陛下的话,他在牙中藏了毒药,微臣来不及阻止……”其实程知已经料到对方有可能自杀,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毒药是沾水速溶,就算他把对方的下巴卸了也没用。

对方的毒药不需要用牙咬碎,只需舌头轻轻一舔,立时毒发身亡。

所以程知的动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他的面前断气,程知也是懊恼得很,只怪他太过自负,觉得对方双手断了就掉以轻心。

霍展祈问完后,便将程知挥退了,而这时替贺谨轩看病的太医前来求见,霍展祈连忙让对方进来,开口就问道:“贺大人没事罢?”

谁知太医却是立刻跪了下来,抖着声音说道:“回陛下的话……贺大人体内的毒太过霸道……微臣……微臣无能为力……”

霍展祈听罢一把扫落桌案上的茶盏,怒道:“什么叫无能为力?!”

太医被霍展祈的怒火吓了一大跳,趴伏在地上瑟瑟抖着,霍展祈见太医这副窝囊样,气得抄起一本奏章就往太医砸去,嘴里一边吼道:“滚下去——”

太医连忙连滚带爬的出了正殿。

不久之后,贺大人中毒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然后很快的又传出宫去。不到一日,整个京城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倒下了。

……

顾昕被燕书藏在离皇宫不远的一个宅邸里。

其实这个宅邸就是陛下赐给新任武定侯的宅子,只是燕书被封为武定侯之后,马上就带着人马出京迎接顾昕,所以这宅子便空在那里。

燕书和洛成宇讨论过后,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想要刺杀王妃的人肯定不会想到,王妃会躲到京里。

因为当时在京城外遇刺时,他们故意做出王妃往另外一个方向逃走的假象。

再者,若是王妃进京了,肯定会想法子入宫,直到现在王妃都没有出现在宫里,那么对方难免会怀疑王妃还没有进京。

所以他们便将王妃暂时藏在武定侯府里,想要钓出这一场刺杀幕后的大黑手。

而且因着他们怀疑锦衣卫出了奸细,所以就连陛下都没有通知,因为他们不敢确定,陛下的身边没有奸细。

只是他们不知道,王妃和陛下已经互通消息了,而且当日晚上,陛下竟然悄悄的微服出宫,来到了武定侯府。

当燕书见到突然出现的陛下时,眼睛瞪得老大,下巴都差一点掉下来了。

霍展祈才不管燕书和洛成宇有多惊讶,他自顾自地朝着顾昕暂驻的厢房而去,守在门前的丫鬟见到他,赶忙行礼问安。

房内的顾昕听见动静,激动地站起身来,身旁的小团子们见母亲站起来了,也啊啊啊地想要母亲抱。

可是这时候的顾昕,已经没有心思理会小团子了。

因为她听见了门外丫鬟请安的声音,她紧紧盯着房门,接着便见到房门打开,她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门外。

顾昕忍不住扑了过去,而站在门口的霍展祈也张开双臂,正好将她拥入怀里。

顾昕埋首在他的怀里,哽咽地说道:“祈哥哥,我好想你……”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掉了下来。

自从两人分离后,她先是担心对方的安危,之后自己又遇刺,这一路走来提心吊胆的,纵使已经离对方很近了,却无法见到对方。

她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可是光是用“千里传音”听见对方的声音时,她就忍不住想哭。

忍了这么久,见到了活生生的霍展祈站在面前时,自然是忍不住了。

而霍展祈抱着软绵绵的顾昕,鼻子里闻到的是熟悉的香味,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就算顾昕已经和他说了没事,可是直到现在,他亲眼所见,亲手抱到了对方,他才敢相信对方是真的安然无恙。

就在他们两人紧紧拥抱时,房内传来了此起彼落的哭声。

霍展祈和顾昕对望一眼,知道这是儿子和女儿在抗议了,因此霍展祈放开顾昕,改为牵着她的手,一块儿进了房。

待到两人进房后,萧福将丫鬟都拦在外面,自个儿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