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侍妾将账本交还给顾昕之后,便离开了景福宫。
尽管顾昕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罗侍妾觉得光是要面对对方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顾昕也没有留她,甚至口头安慰了几句,还夸赞她一些事儿办得好,只是罗侍妾听了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离开了。
待到罗侍妾离开后,顾昕便遣了丫鬟去请洛歌过来。
她已经有几日没见到洛歌了,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她担心洛歌跟着洛成宇跑上战场,所以想要亲眼见到对方才会安心。
她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丫鬟去了洛歌居住的寝殿之后,果然没找着人,丫鬟赶忙回到景福宫向顾昕禀报。
顾昕头疼的说道:“快去问问王爷,洛姑娘是不是跑到前头去了。”丫鬟领命而去。
不久之后,丫鬟回来说道:“禀王妃,王爷说洛姑娘跟在他的身边,安全得很,让您不用担心。”
顾昕听罢点点头,挥了挥手便让丫鬟下去了。
谁知不久之后,府里竟然悄悄有了传言,说是王爷抛下有孕的王妃,反而将洛姑娘带在身旁,可见洛姑娘才是王爷真正上心的。
顾昕自然也听说了传言,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先不说她相信霍展祈的心意,就说洛歌和洛成宇之间也是感情深厚。
所以洛歌和霍展祈是绝对不可能发生些什么的。
若是搁在以前,顾昕对霍展祈没有足够的信心时,说不得真的会乱想,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经历了这样多,她自然不会听风就是雨,因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就对霍展祈产生怀疑。
相反的,她还能将传言当作笑话听。
不过她看得开,她身旁的丫鬟却是替她忧心得很。
琥珀比较沉稳,因此面上看不出异样,但是养好伤回来的琉璃却是一天到晚都苦着脸,让其他下人见了,却是更加坚信王妃失宠了。
没见王妃的贴身丫鬟都愁眉苦脸的么?
顾昕眼见着琉璃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觉得有些好笑,因此她将对方喊到面前来,温声说道:“你身体刚好,哪里就有这样重的心思呢?”
琉璃上次在船上替她挡住了水匪,身受重伤,来到南安府后便一直在养伤,好容易养好了,结果对方心思这样重,对身体没有益处。
琉璃见王妃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彷佛一点儿都不着急,她的心里却是急得要命。
她在养伤的这段时日里,时常听见府里头的八卦,原本王妃还很受宠,可是渐渐的,王爷竟是开始流连烟花之地。
之后还迎了一个花娘入府,显然没将王妃放在眼里啊。还有前些时候的罗侍妾管家,让琉璃几乎无法继续躺着养伤,差一点直接跳起来。
结果现在好了,又蹦出一个洛姑娘,这个洛姑娘不是王妃的好友么?怎么会和王爷勾搭在一块儿呢?
想不通的琉璃自然心急如焚,琥珀虽然劝过她,但是成效不大,最后还是需要顾昕亲自开口,才能安了她的心。
只是顾昕好不容易将琉璃安抚住,却听闻楚娆漓和洛歌起了冲突。……
楚娆漓自打进了王府之后,就被丢在怜园里。
她自然是焦急得很,可她听服侍她的小丫鬟说过,王府以前出过一个悠姑娘,就是从怜园出去的,甚至还怀了王爷的子嗣。
后来是因着小产伤了身子,才被王爷给移出府调养的。
楚娆漓觉得,悠姑娘办得到,那么她也能办到。
听小丫鬟说过,那个悠姑娘生得没有她好看,不过是弹琴好听些罢了,且王爷是看在对方是王妃庶妹的份儿上,才对对方另眼相看的。
这让楚娆漓的信心大增,她觉得前头王爷夜夜宿在百花楼里,虽然没有碰她,但还是表现出对她的喜爱。
所以她肯定能够比悠姑娘更受宠才是。
只是她都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洛姑娘就蹦出来了。
对于这一位洛姑娘,楚娆漓自然也听丫鬟说起过,一开始她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对楚娆漓来说,能够称得上对手的,就只有王妃一人罢了。
谁知就是这个她没放在心上的洛姑娘,竟是日夜半在王爷的身旁,把王妃都给挤下去了。
因此她赶紧塞了不少银钱给小丫鬟,让她去打听打听,到底这个洛姑娘是什么来历,之前小丫鬟说的不清不楚的,只知道对方是王爷带回府里的。
可楚娆漓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只这样,否则王爷如何会对那个洛姑娘另眼相看?
银钱撒出去之后,消息自然就多了,不久后小丫鬟总算将洛姑娘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小丫鬟告诉楚娆漓,“那一位洛姑娘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呢。”
楚娆漓闻言心里一跳,救命恩人?这就有些麻烦了。
她皱了皱眉说,催促着小丫鬟道:“你快将事情仔细的说一说。”
小丫鬟赶紧说道:“回主子的话,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有一回王爷和王妃外出游玩时,似乎曾经遇难,那时便是这一位洛姑娘救了王爷的。”
小丫鬟打听到的消息有限,毕竟当初顾昕和霍展祈坠崖的消息并没有公开,只说是遇了难,至于为何遇难、如何遇难,下人们知道的并不清楚。
楚娆漓听罢,皱眉沉吟着,“……所以王爷便将对方给带回来了?”
“回主子的话,是的。”小丫鬟也是从京城里跟过来的,当时洛姑娘入府的时候,她曾经听说过。
楚娆漓顿时觉得有些难办,没想到这一位洛姑娘才是劲敌。
所以她将注意力从王妃的身上转到了洛歌的身上。
既然把对方当作对手,楚娆漓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毕竟洛姑娘和她一样,都是没名没分的暂居在王府里头。
就是称呼也不相上下。
她得在对方没有更进一步之前,先将对方给拉下来,否则等到对方被提为侍妾之后,她就不好再和对方相争了。
因此她买通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帮着打听洛姑娘的作息,顺便想法子买通洛姑娘身边侍候的人。
小太监收了银钱之后,便去帮她打点,不久后,便将洛姑娘的详细作息抄在了一张纸上交给了楚娆漓,就连每日吃些什么,上头竟然都有。
楚娆漓看了很满意,又掏了一些银钱犒赏对方。
接着她问道:“她身边侍候的人怎么说?”
小太监恭敬答道:“回楚姑娘的话,洛姑娘身旁一个大丫鬟和奴才是同乡,奴才已经将您的意思告诉她了。”
楚娆漓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小太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楚娆漓知道对方的意思,那就是都安排好了。
她便是用着这一张纸和洛歌身旁的丫鬟,成功的在洛歌回后殿吃饭时,堵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洛歌见到楚娆漓时,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对方来。
后来还是她的丫鬟凑到她的耳旁说道:“主子,前面那一个好像就是楚姑娘。”
“楚姑娘?”洛歌想了想,这才想起楚姑娘不就是前一段时日,闹得整个南安府沸沸扬扬的那一位百花楼花魁么?
洛歌想起对方的身分后,脑中灵光一闪,便猜到了对方为何要拦住自己了。
看来还是王爷惹的祸啊。
洛歌来到王府之后,已经看过不少次顾昕和侍妾们的交锋,尽管顾昕都是端着一张合宜的笑脸,让人看起来觉得和蔼可亲,可叫洛歌来说,这样子的日子着实有些心累。
幸而王爷爱重王妃,也很看重王妃,否则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有什么意思呢?
洛歌不懂什么是贤惠,也不懂什么是大度,她只知道她喜欢洛成宇,那么便想独占对方,倘若对方做不到一心一意,那么她宁愿不要。
要是洛成宇像诚王爷一样,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的,她肯定是受不了的。
洛歌在心里天马行空的想着,面上便不自觉的带出了些情绪来。
看在楚娆漓的眼中,就成了对方看不起她、鄙视她。
因此她柳眉一竖,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你便是洛歌?”
洛歌见对方这样不客气,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倨傲的嗯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会对方。
楚娆漓见状,自然是更加的生气,她忍不住开口呛道:“你别仗着救过王爷便拿乔,这种挟恩图报的行为真是让人看不起。”
洛歌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这便不劳楚姑娘担心了,左右你只要负责练好琵琶就行,旁的还是别多管了。”
“你!”楚娆漓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嘴巴竟也这样厉害,对方这番话摆明了讽刺自己只是个取悦人用的伶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怒气,冷笑一声说道:“谁也不比谁高贵,你还不是没名没分的跟着王爷,现在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洛歌闻言瞥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巴巴的跑到我面前来?你既然觉得我不比你高贵,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楚娆漓被洛歌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反驳对方。
洛歌见对方傻住了,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楚姑娘,我奉劝你一句话,在这府里头,千万要认清本分,否则你会后悔的。”语毕便带着丫鬟想要离开了。
谁知楚娆漓突然上前一步,举起手便向她挥了过来,洛歌怎么可能让她打到呢?她只是退了一步,便避开了对方的巴掌,并且一甩手,反赏了对方一巴掌。……
……
当顾昕听闻楚娆漓和洛歌打起来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赶忙派人去将两人拉开,并且把她们都带到景福宫来,不久之后,吕妈妈领着几个婆子带着楚娆漓和洛歌来了。
顾昕皱了皱眉打量两人,只见楚娆漓的脸颊红肿,显然被扇了好几个巴掌,反观洛歌,只是发丝有些凌乱,不过看起来却是没事。
顾昕见状,便放下心来,看来洛歌并没有吃亏。
不过她的面上并没有露出端倪,而是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听闻你二人竟然在回廊上就打起来了,竟然如此没有体统!”
洛歌闻言立马跪了下去,“还请王妃息怒,妾自知有错,甘愿受罚。”
一旁的楚娆漓见洛歌竟然这么干脆的认错,便有些傻了,她以为凭着洛歌的受宠,对方肯定不会将王妃放在眼里的。
可现在见了,她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洛歌竟是如此的尊敬王妃,王妃的语气才重了一些,她竟是立刻下跪请罪,叫楚娆漓说,对方完全没有宠妾的自觉啊。
她顿时又觉得,太把对方当成一回事的自己,似乎有些蠢?
要是早知道对方如此没有杀伤力,遇上王妃就萎了,那么她压根儿不会对上对方。
左右王妃才是那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她何必分出精心对付旁的小山丘呢?
顾昕见楚娆漓似乎对洛歌的请罪很不以为意,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温和的对着对方说道:“这一位是楚姑娘罢,果然生的一副好样貌。”
楚娆漓听王妃说起她,赶忙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王妃谬赞了。”
顾昕见对方嘴上说的谦虚,面上却隐隐带着自得的表情,心下有些讪然,她端起茶盏打开茶盖,拨了拨茶沫,又轻轻的啜了一口后,这才开口问道:“楚姑娘入府也有一段时日了罢?”
楚娆漓闻言,开口答道:“是的。”
顾昕喝茶的动作一顿,接着不再理会楚娆漓,而是对着吕妈妈说道:“让平妈妈来一趟,我得问问她,这怜园的规矩是怎么教的,竟是连回话都不会。”
站在一旁的楚娆漓眼皮子一跳,王妃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只有她一个人是怜园出来的,王妃不是在说她又是在说谁呢?
她原以为王妃看起来和善,没承想一开口也是软钉子就戳过来了。
想想也是,对方以一个商户女的身分,竟然能够坐镇诚王府,还压得住其他侍妾,就足以证明,对方绝对不像看起来的无害。
方才的几句对话也证明了,王妃看起来软和,态度可是一点儿也不软和呢。
就在楚娆漓还在出神时,平妈妈和平秋都来了。
顾昕一见到平妈妈,便开口问道:“妈妈,王爷是因着信任你,才将怜园交给你打理,里头的姑娘也交给你**,结果你看看,这**出来的竟是连回话都不会。”
平妈妈闻言,赶忙跪下请罪,“王妃息怒,老奴该死,实在是这一位楚姑娘不受教,奴才和平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扳正了对方身上的陋习。”
楚娆漓没想到,平妈妈竟然在王妃的面前告她的黑状。
况且她人就站在这里,平妈妈竟敢信口雌黄,对方是觉得自己不会拆穿她么?
思及此,她赶忙开口想要喊冤,谁知才刚喊了“王妃”二字,旁边一个丫鬟突然窜了过来,对着她就是一巴掌甩过来。
楚娆漓被打得懵了,她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对方。
“告诉她,该如何回话。”顾昕坐在主位上吩咐着打人的琉璃,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楚娆漓。
到了这个时候,楚娆漓怎么还会看不出来,王妃这是打算收拾她了。
楚娆漓猜得没错,顾昕正是打算趁这一次机会,将楚娆漓给收拾了,虽然她信得过霍展祈,但是一个出自花楼的妙龄女子在一旁对着霍展祈虎视眈眈的,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只是顾昕之前经营出贤惠、大度的形象,不好直接把人给处置了。
正好今日碰上了楚娆漓去找洛歌的麻烦,顾昕听闻之后,当下就拍案决定,这是个将楚娆漓赶离王府的大好机会。
因此她故意找茬,就想激得楚娆漓失去理智,如果能够当众冒犯她,那么要把对方赶出王府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毕竟前头是霍展祈把对方带入王府的,现在由她这个王妃出面把人赶出王府,自然得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否则谁想平白无故得一个妒妇的名声呢?
况,现在正是顾昕急需圣人值的时候,她做好事传名声都来不及,可不能在这时候传出负面的消息来。
所以要让楚娆漓离开,可得有个不落人口实的说法。
幸好楚娆漓够“争气”,她才想瞌睡呢,对方就给送上了枕头。……
琉璃训了楚娆漓一顿之后,便又回到了顾昕身旁。
这时候顾昕改而问起平秋,楚姑娘平日的行为举止如何?
平秋身为楚娆漓的丫鬟,却并不得她信任,原因是楚娆漓刚入怜园当日,在平秋面前出过一次糗,打那之后,楚娆漓就不是很想见到对方。
其实严格算起来,那一次不算出糗,只不过是楚娆漓在平秋面前曝露了想要成为王爷侍妾的心思。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楚娆漓总觉得平秋当时古怪的表情是在嘲笑她,所以她一直将这茬记在心里。
之后她虽然没有拒绝平秋的服侍,却也不会信任对方。
此时她听王妃开始问平秋话,心里有些担心,毕竟前头平妈妈才黑过她,而平秋身为平妈妈的女儿,难道还会为她说好话不成?
楚娆漓担心的事儿果然发生了。
和平妈妈一样,平秋黑起楚娆漓来可是不余遗力。
她们母女俩一搭一唱,把楚娆漓说成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比乡下来的村姑还不如。
就连前些时候被大家私下里笑得很厉害的瑜生,和楚娆漓摆在一块儿,规矩上竟还赢过了对方。
楚娆漓听了,自然很不服气。
但其实平妈妈和平秋只是夸大了一些,并不是完全污蔑楚娆漓。
因着楚娆漓是从花楼里出来的姑娘,虽是清倌,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风尘味。
毕竟楼里头肯定有接客的花娘,楚娆漓日夜和她们处在一块儿,难免在无意间学了对方的行为举止都不自知。
当初楚娆漓刚入王府时,她在平妈妈眼中,和那些接过客的花娘差不多。
当时平妈妈便想着,这样的姑娘很难雕琢,因为她在花楼待得久了,习性都已经定了,若是遇上*的,严格一些可能还扳得过来。
但是她一看楚娆漓就知道,对方很难搞,因此心里就有数了,她们不用在这姑娘身上花太多功夫。
因为这样的姑娘,很容易就会闯祸、犯错,届时对方肯定会被赶离王府,所以不如省点功夫,撑过这一段时日就行了。
果然,还没多久呢,王妃就派人来请她了。
平妈妈一到景福宫,听王妃的问话就知道,王妃这是要拿楚姑娘开刀了,因此立马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告状。
平秋见母亲这样的做派,心里也有数了,因此等到王妃问她话时,她便也配合着母亲,将楚姑娘贬得一无是处。
顾昕听了她二人的哭诉,心里自然很满意,她最喜欢这种有眼力劲儿的下人了,虽说上位者不喜欢被猜中心思,可是完全看不懂上面人心思的下人也是没人要的。
像平妈妈和平秋这样拿捏恰当的下人才好。
她见自己只是一句暗示,平妈妈便可以牵扯出一大段,直接就将楚娆漓定位成“不懂规矩、顽劣不堪”的野丫头。
这样知趣的下人,只是待在怜园里可惜了。
因此她起了招揽对方的心思。
她试着用话试探了几句,才刚抛出橄榄枝,平妈妈便激动的接住了,二话不说的对着她表忠心。
对方如此的热情,让她吓了一跳,心里也有些别扭。
平妈妈见自己吓到了顾昕,也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收敛一下情绪。
实在是她等着离开怜园的机会,已经等了太久了,眼下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捉住,所以她一时间有些忘形了。
幸好她及时醒悟过来,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否则若是惊扰了王妃肚子里的小主子,那么她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