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上,贺谨轩领着锦衣卫守在祠堂外,同时,村长家外面也被严加看守起来。
过了子夜,村长家里果然有异动,其中守在后门处的一个锦衣卫,拦截了一封密信,立刻便呈交给贺谨轩。
贺谨轩接过密信,淡淡的问道:“从哪里拦截下来的?”
“回大人的话,从一只信鸽身上搜到的。”那名锦衣卫恭敬答道。
原来是大半夜的,锦衣卫突然发现一只信鸽扑棱扑棱在附近盘旋,因此便将信鸽打了下来,然后一搜,果然信鸽身上有问题。
贺谨轩打开密信快速的看了一遍,点点头说道:“做得好,赏。”接着便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打算隔天再呈给诚王。
同时,他还加强了巡逻和戒备,就怕村长一家又找出其他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隔日一大早,贺谨轩便拿着那一封密信前去求见诚王。
霍展祈和顾歆已经起了,毕竟今日便要离开村子,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因此当贺谨轩在门外求见时,他们都已经用完早饭了。
顾歆知道贺谨轩求见必有要事,她不欲打扰霍展祈办事,便带着丫鬟避到内室里。
昨日贺谨轩不只领着锦衣卫进入村子,同时还将王爷和王妃身边得用的萧福、琥珀、琉璃……等人带来了。
琥珀和琉璃当日随着顾歆一起被掳走,只是苏侍卫为了混淆视听,将她二人关在山下的小城镇里,那一日霍展祈兵分两路去救人时,进入城镇的锦衣卫便将她二人救了出来。
所幸锦衣卫去得及时,她二人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吃到其他苦头。
她二人回到王府后,便忐忑不安的等着王妃的消息,就这么等了好一段时日,终于等到了王妃的消息了。
所以她二人自然二话不说,便跟着贺谨轩上山接人。……
此时顾歆正在琥珀和琉璃的帮忙下,收拾着行李,昨儿个琥珀和琉璃不只人来了,还将她平日惯用的被褥和用具一并搬了来。
琥珀却是拦着顾歆,不让她动手,同时还将馨文喊了过来,然后对着顾歆说道:“王妃,您就坐着罢,让馨文姑姑好好帮您看一看,其余的让奴婢来就行了。”
一旁琉璃也是赶忙点头称是。
顾歆只得坐在软榻上,认命的伸出手让馨文替自己把脉。
馨文仔细的替顾歆看过之后,皱了皱眉说道:“王妃容禀,请恕奴婢直言,您的身体受了损,若再不仔细调养,怕是于子嗣有碍。”
顾歆闻言心里一跳,赶忙问道:“有这么严重?”
“回王妃的话,是的,因着王妃先前落水两次,身体的底子多少受了影响,之后虽说调理得差不多了,可这一次又遭了大罪,等于之前的调养都白费了。”馨文淡淡的说道。
顾歆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对着馨文说道:“还请姑姑多多费心了。”
馨文脸色和缓了些,对着顾歆说道:“王妃请放心,奴婢必当尽全力,还请王妃也要放宽了心,若是心情抑郁,对身子也会有影响的。”
“我知道了。”顾歆点点头,接着又问了平日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拿纸笔仔细记了下来。……
另一边,霍展祈在外间见了贺谨轩,当他把贺谨轩呈上来的密信看完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往日里倒是本王小瞧了这一位叔父。”
霍展祈的叔父,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弟弟。
当今陛下只剩下两位弟弟,晋王和秦王,平日里这两位亲王非常低调,早朝上也不出头,尤其是秦王,还时常称病不早朝。
没承想,平日里表现的越是老实巴交的,原来才是最奸诈的。
就连霍展祈都差一点就被对方唬过了。
若不是他和顾歆意外来到这个村子,哪里会知道众人眼中低调内敛的秦王,竟然在山里藏了这么多金银财宝和兵器。
要说秦王没有谋反之心,看着那一堆兵器,谁会信呢?
现在还有村长的密信为证,秦王造反的罪名那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霍展祈却是轻笑一声,将那一封密信给烧了。
贺谨轩在一旁看见了,有些纳闷,这样的证据若是呈上去,肯定能够扳倒秦王,王爷为何反将证据给烧了?
霍展祈许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淡淡的说道:“前头父皇都已经对本王起了疑心,倘若本王再呈上秦王逆谋的证据,你说父皇心里该如何想?”
贺谨轩闻言微微一愣,是呀,陛下都已经怀疑太子的死是王爷一手主导,现在若再冒出秦王的事,恐怕在陛下的眼中,就是王爷在铲除异己了。
届时就算王爷是残疾,陛下为了除去后患,只怕也会痛下杀手。
霍展祈见贺谨轩听懂了,便继续说道:“本王如今最好不要掺合进这些事,回京之后本王便会自请离京前往封地,这京里头,便让其他人去斗个够罢。”
“定王已经被禁足了,前些时候瑞王也离京了,只怕王爷想要脱身没有那么容易。”贺谨轩皱眉说道。
秦王若是真觊觎皇位,就不会放过诚王,毕竟陛下几个成年的儿子中,太子死了、定王倒了,瑞王离开了,目前唯一有能力一较高低的,便只剩下诚王了。
霍展祈闻言却是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来,“你以为晋王便是善茬?比起我来,秦王怕是更是忌惮对方,毕竟晋王可是皇爷爷的老来子,当年很受宠爱,现在也很受父皇的‘疼爱’呢。”
贺谨轩听着王爷在“疼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心里微微一跳,开始暗忖着,王爷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不可能罢?!陛下当真有龙阳之癖?
打从他成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并且深受陛下爱重和宠信之后,宫里头和京城里头私底下就开始流传,认为陛下好男色,而他便是以色侍人的佞幸。
他初初听闻时,只觉得好笑,毕竟他和陛下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所以他也不在意旁人如何传,左右他自个儿清者自清便行了。
再说,那些人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现在哪一个人见到他不是夹着尾巴,卑躬屈膝的?只要那些腌臜话不传进耳里,他便当作不知道。
可现在王爷却用那种暧昧的语气,说陛下“疼爱”晋王,这便使得贺谨轩突然想起关于陛下好男风的传言了。
这时霍展祈瞥见他的脸色古怪,微一细想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因此不禁有些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本王方才的意思可不是父皇有断袖之癖。”
贺谨轩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霍展祈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沉吟一会儿后,低声说道:“也罢,这事儿你也该知道了。”顿了顿,他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快速写了几个字。
贺谨轩紧盯着字看,待到茶水干涸后,桌案上不留一丝痕迹,可方才那些字,已经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都没想到,晋王竟然是……
琥珀和琉璃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很快便将王爷和王妃的东西打包好了,琥珀使人去通知车夫,当车夫驾着马车进入村里,来到村长家门前时,引起了许多村民的注意。
村民们都聚在一旁,看着几个丫鬟来回奔波,将王爷和王妃的行李装上马车,这时有一个妇人低声说道:“真是没想到,那个展夫人竟然是王妃。”
“是呀,谁想得到呢?当初来的时候那么落魄……”
“就是说呀,当时我家丫头还觉得展夫人配不上展老爷呢。”
“欸,说起这个,洛家那个丫头不是被买了去么?莫不是展老……王爷真的看上她啦?前头她不是都跟在王爷身后跑么?”
“有可能,洛家那个丫头长得挺标志的,虽说犯下了大错,可王妃不是原谅了她么?依我看啊,这八成也是王爷的意思……”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
“……”
……几个妇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的热火朝天,重点都在洛曲心这丫头怕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洛曲心的母亲在一旁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前儿个她和夫君怕被心丫头拖累,急吼吼的便将心丫头卖给了王府,且还狠下心来不去管她,可现在听其他人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夫妇俩做了傻事。
也不晓得心丫头会不会怪他们?
若是心丫头入了王府当真是去享福的,那他们夫妇俩不就亏大了么?
思及此,洛曲心的母亲便急匆匆的赶回家,将左邻右舍的猜测告诉了丈夫。
洛曲心的父亲一听,也觉得他们吃亏了,因此便打算去求王妃,让他们见见心丫头,可不能让心丫头对他们冷了心。
日后他们还得靠心丫头呢。
两人想到便做,立刻来到村长家,向守在门外的锦衣卫表示,想要求见王妃。
可王妃是什么身分,哪里是他们说见便能见到的?
因此洛曲心的父母说干了喉咙,也无法见到王妃一面。
一旁的村民见他们死赖在村长家门口,心里都起了鄙夷之心,毕竟大家都还记得昨日两人卖女儿的嘴脸呢,谁知才隔了一天,又来表现爱女心切,没得让人恶心啊。
洛曲心的父母可不管旁人怎么看,只要心丫头不怪他们便行了,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直到王爷和王妃带着心丫头离开,他们都无法见到女儿一面。
最后霍展祈和顾歆离开时,不只带走了洛成宇和洛歌,就连村长一家都被锦衣卫给押走了,同时,霍展祈还留下不少锦衣卫,牢牢守住这个村子。
顾歆和霍展祈坐在马车里,除了琥珀和琉璃跪坐在一旁等着侍候之外,其余的丫鬟都是跟着马车走。
不过在顾歆的马车之后,还跟了一辆小马车,车内坐着洛歌和小思。
原来顾歆不只带走了洛歌,同时将小思也一并带走了。
因着前几日都是小思服侍顾歆,顾歆觉得对方手脚伶俐,且心思单纯,早就起了将对方带走的心思。
后来又向洛歌打听,知道小思自幼父母双亡,一直是借住在婶婶家里,可她婶婶对她并不好,否则如何会送她去服侍人?
因此顾歆也是给了小思婶婶一家一笔钱,然后便将对方交给洛歌。
叫顾歆说,洛成宇日后若是成就不凡,洛歌的身分也会水涨船高,所以身边还是得有知心人才行。
她看得出来,洛歌很照顾小思,小思也很感激洛歌,若是让小思跟着洛歌,一来既可以给小思一个安身之处,二来洛歌日后也能有个帮手。
洛歌大概也体会了顾歆的好意,并没有多做推辞便将小思收下了。
而小思能够跟在洛歌身边也很高兴。
因着这事,顾歆的圣人值涨了一些,任务的完成度也前进了一小格,望着渐渐上涨的圣人值,顾歆舒心的笑了。……
顾歆一行人下了山之后,并没有马上回京城,而是在城镇歇脚。
因为他们行进的速度不快,若是这样走下去,怕是赶不及城门关闭的时辰,干脆便在城镇里休息一日,待到隔日一早再出发回京城。
在顾歆的马车进入城镇之前,霍展祈的长随已经先行进入城镇打点好了。
城镇里的客栈不大,无法容纳王爷一行人,因此长随直接租下一个三进的院子,待到诚王府的马车来时,便直接进入了院子。
顾歆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骨架子都快散了,到了院子后自是赶忙下车,就想着赶紧躺在床榻上,让馨文替她好好捏一捏。
不过她也没忘了霍展祈,毕竟霍展祈脚上的伤还没好,经过方才那一阵折腾,想必也是难受得紧,因此她打算让馨文先替对方看伤。
霍展祈安顿好之后,顾歆便将馨文唤来,谁知馨文压根儿都没有上前细看,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丸递给霍展祈便算了事。
顾歆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药丸?”
馨文恭敬答道:“回王妃的话,是师父给奴婢的,说是能治王爷的脚伤。”
顾歆闻言更加疑惑了,“靳太医又没有看过王爷的脚伤,怎么调配得出药丸?”
“回王妃的话,是王爷飞鸽传书给师父,将伤处和伤势一一写明了,师父配好药后,托付奴婢带过来的。”馨文淡淡的说道。
顾歆这才知道,原来霍展祈早就和京城里连系上了,这也不奇怪,否则贺谨轩他们也不会来得这样快。
且贺谨轩还带了不少的锦衣卫,想必这也是霍展祈吩咐的,为的就是将村子翻个底朝天。
而且顾歆知道,就算他们离开了,村子仍然留有不少锦衣卫,不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为的就是守株待兔,好逮住秦王手下负责和村长联系的那一只兔子。
……
诚王和诚王妃外出遇难的消息,此时也在京城里传开来了。
这是贺谨轩出发前去接回王爷时,便事先让人在京里散布的消息,为的便是要防止有心人士放出诚王妃被劫的消息。
诚王妃身为诚王的正妃,倘若传出被歹人劫持的消息,对王妃的声誉及诚王府的名声影响都不好。
所以贺谨轩先下手为强,让人编造了王爷和王妃外出踏青,却不慎摔落断崖的消息。
其实京城前几日便隐隐有着诚王妃被劫的消息。
只是还没流传开来,就被锦衣卫拦截了,然后改成另一个版本放出去。
而顾歆和霍展祈回到王府后没多久,“诚王摔断了腿,恐留下残疾”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然后皇帝也听说了。
皇帝特意派了武息英和太医到诚王府看望诚王,除了有慰问之意之外,也是为了看诚王的脚伤是真是假。
霍展祈坦然的躺在床榻上,任由太医们替他看伤,武息英则站在一旁,向霍展祈表达了皇帝的痛惜和担忧之心。
霍展祈笑了笑,对着武息英说道:“多谢武公公走这一趟,本王没有大碍,累得父皇担忧了,是本王的不是。还请武公公转告父皇,待到本王伤愈,一定入宫向父皇请罪。”
“王爷言重了,陛下让您安心养伤,旁的都不用理会。”武息英赶忙笑道。
待到太医诊治完后,武息英便带着太医告退,然后进宫向皇帝复命去了。
武息英和太医一走,顾歆便来了,她有些担忧的问道:“王爷,会不会被看出来?”
霍展祈温声说道:“放心罢,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拍了拍自己的断腿,笑得胸有成竹。
顾歆见状,心里便也安定了不少。
打从她听说霍展祈回到京城便要装成残疾之后,就有些提心吊胆的,毕竟陛下的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若是霍展祈瞒过了还好,倘若假伤被揭穿了,只怕陛下不会轻饶。
此时见霍展祈一副笃定的样子,她除了相信对方,也别无选择了。
霍展祈见她眉头有些郁结,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因此拉了她的手说道:“你放心罢,靳太医的医术高明,有他帮忙,要瞒过其他太医不是问题。”
“嗯。”顾歆点点头,还是有些提不起劲儿来,霍展祈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开口说道:“对了,近几日太后想必会召你进宫,你心里得有个底才是。”
“太后?”顾歆微微一愣。
“嗯,京里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皇后和太子都薨逝了,如今的萧家没了倚仗,太后自然是急了。”霍展祈靠着引枕,淡淡的说道。
“皇后……去得着实突然。”顾歆抿了抿唇,有些试探的开口说道。
霍展祈闻言望向她,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爱妃想得不错,皇后确实去得突然,不过这怪谁呢?既然她这么爱躺着,本王便让她永远躺着了。”
顾歆心下一跳,没想到霍展祈会大方承认皇后的死和他有关,她本来也只是怀疑,所以想要试探一番。
毕竟上辈子这时候,皇后可还活得好好的,其实不只皇后,许多事情也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有一种感觉,似乎因着她的重生,历史的轨迹已经渐渐的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几日后,宫里果然下了懿旨,太后传了诚王妃入宫觐见。
顾歆大概猜得出,太后为何要找她。
如今太子死了,想必萧家很快就会做出决定,选择要站在哪一个皇子的背后,毕竟陛下已经厌了萧家,就算萧家想要做回纯臣,怕是也没有好下场。
倒不如再拼一次,若是这次压对了宝,日后新皇登基,自有萧家翻身的时候。
而京里的王爷中,定王废了、瑞王走了,诚王虽然断了一条腿,可她背后有顾家,萧家失去了徐尚书这个钱袋子,肯定得谋另一条出路才是。
如此看来,萧家是盯上了顾家这块肥肉,更甚者,或许也想拉诚王联盟,毕竟在外人眼中,诚王断腿残疾之后,肯定是和皇位无缘的。
这样一个注定和皇位无缘,可是却有才干能力的皇子,谁不想拉拢呢?
因此萧家和太后通气之后,太后的懿旨便来了。
顾歆接到懿旨的隔天,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入宫和老妖婆过招。
上一回见到太后时,还是过年家宴的时候,那时候太后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顾歆知道,这都是为了柳侍妾的事。
当时顾歆成功扳倒柳侍妾,虽说诚王最后还是替柳侍妾请封夫人了,可是人都死了,就是封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柳侍妾当初是从太后宫里出去的,自然是太后看重的人,结果却被一个商户女给斗倒了,这让太后觉得面上无光。
就算无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可她还是将这笔帐算在了顾歆的头上。
本来太后想着,总有一日要收拾了对方,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如今萧家竟还要求着顾家。
叫太后说,她实在不想放下身段,去和一个商户女周旋,可前头母亲拖着老迈的病体,颤巍巍的进宫来,让她好好的替萧家想一想。
她还记得母亲当时说的话,母亲说:“太后娘娘,您身处高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家倾倒罢?是,您是陛下的生母,就算萧家出了事,也连累不到您,可您能袖手旁观么?”
太后当时心就凉了,母亲从来都是亲热的喊她“薇姐儿”,何时喊过那样冷冰冰的“太后娘娘”?
她是真的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看她,她出自萧家,如何会看着萧家倾倒而无动于衷?
只是太子已经没了,皇后也走了,剩下她一个老太婆又有什么用?
更不用说她早就知道皇帝对萧家不满,以前看在太子和皇后的面上,皇帝要动手前也会斟酌斟酌。
现在没了挡在前头的太子和皇后,皇帝要动萧家还不容易么?
因此太后再不甘愿,也不得不召诚王妃入宫说话。……
顾歆随着内侍来到慈宁宫,一路上宫里气氛低迷,太子和皇后薨逝不到百日,宫里头挂满了白幡,方才顾歆还先去皇后的灵堂前哭灵。
后来是因着太后使人来请,她才得以脱身。
进入慈宁宫之后,顾歆便见到端坐在上位的太后,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向太后请安,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的叫了起。
顾歆心下了然,老妖婆看起来脸色不好,但是却没有为难她,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萧家果真瞄上了顾家的家业。
这也不奇怪,虽说商人地位低下,可是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哪一个人家私底下没有铺子?毕竟要养活一大家子,靠着朝廷的俸禄怎么可能养得起?
再说这每日的生活,柴米油盐、首饰衣裳、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银子?况,黄白之物谁不爱呢?
所以尽管顾家处在“士农工商”的最末一位,平日里不大叫人瞧得上,但是真论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暗暗羡慕顾家的家大业大。
就是被说成暴发户,也得你有钱啊。
因此顾歆有了底气,在面对太后时,便越发的沉得住气,毕竟如今是对方有事要求着自己,还不许她摆摆谱么?
她上辈子可被这老妖婆刁难得够惨的,现在有机会还以颜色,她自是不会放过了。
太后自然不知道顾歆的打算,她只想赶紧将事情说完,便打发对方离开。
她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诚王妃,哀家今日传你进来,是因着一件好事。”语毕,她便等着对方提问。
可顾歆只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却并不主动开口,她已经打定主意了,今日如非必要,绝对不开口,憋也憋死这个老妖婆。
太后等了又等,都不见对方接话茬,最后只好继续说道:“不知你娘家府上,是否有一位顾芸姑娘。”
顾歆听罢眼皮子一跳,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回道:“回娘娘的话,顾芸是妾的堂妹,顾家二房的嫡长女。”
“如此甚好,甚好……”太后闻言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可顾歆仍是低垂着头,做出乖巧柔顺的样子,却是怎么都不开口,紧闭着嘴像个蚌壳似的。
太后不禁有些恼怒,可想起萧家的处境和母亲叮咛的那些话,太后只得硬生生按捺住不悦,缓了缓语气,接着又说:“哀家听闻顾芸是个好的,正巧哀家有个侄孙还未婚配,虽只是个庶子,但已考中了功名,不知孙媳妇儿意下如何?”
顾歆差一点被那一声“孙媳妇儿”给呛到了,她隐晦的瞥了太后一眼,为了得到顾家的家产,太后也真是拼了。
不只顾歆吓一跳,就是太后自己也是酸得够呛,可她还得维持住笑容,等着顾馨的回答。
顾歆干咳几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后,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回娘娘的话,妾不知您的意思,毕竟婚姻之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妾只是顾芸的堂姐,哪里能插手呢?”
太后见顾歆推辞,心里越发的恼怒,她认为顾歆不识抬举,要知道萧家可是京里的百年大族,就算只是个庶子,那也不是寻常人家攀附得上的。
今日他们萧家已经够有诚意了,推出了一个考*名的庶子,这若是搁在外头,多少人家抢着要的姻缘,顾歆却是眼睛不带眨一下,考虑都不考虑就婉拒了。
虽说婚姻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错,可如今她贵为太后,要替顾芸下旨赐婚这还不体面?
若不是怕惹恼了诚王和诚王妃,萧家大可以绕过他们,直接上顾府求娶,太后还不信了,顾府敢拒婚?
只是顾家的家产毕竟大房是大头,虽说萧二老爷和三老爷代管,但是萧家人私底下仔细打听过了,若没有家主印鉴,二老爷和三老爷根本无法到钱庄取钱。
也就是说,他二人能动用的现钱不多。
萧家找顾家当亲家,就是为了顾家背后的金山银山,若是手上现钱不多,钱财看得到摸不着,那又有什么用?
因此萧家才不得不和大房打交道。
只是前头顾夫人得罪了诚王妃,顾家的生意受了影响,使得顾夫人总算知道,如今的顾歆不是她惹得起的,因此便安分下来。
况,萧家查过,顾家损失的那些银钱,和顾家全部的家产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也更坚定了萧家一定要和顾家联姻的决心。
其实若是可以,萧家更想要和顾家大房联姻,只可惜顾家大房的两个庶女都入了诚王府。
这也是为何萧家不想得罪诚王的原因了。……
……
当日太后和顾歆的谈话自是无疾而终。
顾歆咬死了不松口,毕竟哪里有堂姐替堂妹张罗婚事的?说出去还不得笑死人?
况,前头太子刚死,后头顾家就和萧家联姻,这传入陛下的耳里,陛下还不得多想?
陛下不会怪萧家或顾家,怕是会直接盯上诚王,觉得他残疾了还不老实,到时候一道圣旨便废了诚王,让他们上哪儿哭去呢?
所以这种坑夫婿的事儿,诚王妃怎么会做?
再说,萧家和顾家联姻之后,只怕二房就要抖起来了,前儿个她才刚和嫡母撕破脸,若是二房起来了,大房的处境不就危险了?
虽然她是不太想管嫡母的死活,但是在还没把顾家收入囊中前,嫡母这个活靶子不能倒啊。
二房和三房到现在都还以为,家主印鉴在嫡母的手中,殊不知三日回门那一日,顾歆早把家主印鉴弄到手了。
只不过要夺得顾家全部的财产,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行。
毕竟她想要做得无声无息,不让人捉到把柄,就不能太心急,俗话说得好,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再说,她还得防着系统发现呢,否则到时候又会被扣圣人值,或是加了人渣值。……
洛成宇和洛歌跟着回到王府后,洛成宇便跟在霍展祈的身边。
而洛歌则是住进了王府后院,就在顾歆的院子旁。
顾歆特意拨了瑾岚院旁边的慕棠院给对方,洛歌便带着小思住了进去。
除此之外,顾歆还把陶妈妈也放过去。
陶妈妈本是针线房的妈妈,因着上一次盗卖布头的事儿之后,就被撸了管事妈妈的差事,如今王妃终于又想起她了,她自是感激涕零的,发誓会好好服侍洛姑娘。
起初陶妈妈以为洛歌是王爷的新宠,可见了对方的面之后,心里又有些怀疑,毕竟这洛姑娘的长相只算中上,王爷真会看上对方么?
待到她随着洛姑娘前去拜见王妃时,这才知道原来洛姑娘是王妃的客人,这下子陶妈妈更是尽心尽力,想着服侍好了洛姑娘,也能在王妃面前得脸。
洛歌不晓得陶妈妈的心思,只觉得对方待她极好,她自是投桃报李,也拿真心对待对方,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反倒是和陶妈妈感情越来越浓厚,因此收获了一个忠仆。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这一日,洛歌带着小思和木槿在王府后院的花园里逛着。
小思和木槿因为年纪相仿,所以很有话说,当时顾歆将木槿派过来时,小思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妹妹。
不过因着木槿看起来小,所以洛歌和小思也不派重活给她,就让她每日跟着洛歌,陪洛歌说话解闷。
木槿自然高兴得很,也觉得遇到洛歌是她的福气,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遇上好主子的。
她们三人走在花园里,木槿担任起向导的角色,给她们解说园子里的花卉造景,就连假山奇石她也能说出一二来,倒让洛歌惊奇得很。
她笑着捏了捏木槿的脸蛋,赞叹的说道:“倒没想到咱们小木槿懂这么多啊。”
木槿腼腆的笑了笑,正要回话,突然从左边走出一个丫鬟来,对着洛歌盈盈下拜,口里还称呼着“主子”。
洛歌挑了挑眉,没有回话,只是望向木槿,木槿很有眼力劲儿,立刻开口道出丫鬟的身分,“陌汐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那叫做陌汐的丫鬟愣了愣,这才看见被挡在洛歌身后的木槿,她的眼神闪了闪,柔声说道:“原来是木槿妹妹,妹妹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王妃的院子里侍候么?”
“我前几日调到慕棠院了。”木槿笑嘻嘻的说道,一副单纯没有心机的模样。
陌汐听罢,对着洛歌又是一拜,“奴婢见过洛主子,洛主子万福。”
这次洛歌淡淡的叫了起,摆足了主子的款儿。
陌汐起身之后,偷偷的瞥了一眼洛歌,在心里嘀咕着,这一位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倾国之姿,如何会让王爷如此上心?
不过王爷既然把对方带进府了,还放在瑾岚院旁,肯定是很重视对方的,不管如何,她若是想要出头,便得倚仗对方才行。
思及此,她对着洛歌讨好的说道:“主子是在逛花园么?正好奴婢负责照料的碧桃开花了,主子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下次罢,今儿个走累了。”谁知洛歌却是懒洋洋的拒绝,语毕便带着小思和木槿走了,留下陌汐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目送着她们的背影。
三人走远了之后,木槿这才开口说道:“主子,奴婢听说方才那陌汐姐姐本来是飘香院的人,可是得罪了人,才被弄到这花园来侍弄花草。”
“飘香院?”洛歌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听说以前里头住着一个王爷的爱妾,可是因着小产走了,王爷还特地为对方请封夫人呢。”木槿八卦的说道。
“……这些消息你都是哪儿听来的啊?”洛歌有些无言,木槿看起来可爱天真,没想到打探消息倒有一手。
“可能是那些姐姐、妈妈们看奴婢年纪小,所以说话时没避着奴婢。”木槿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些都是她听来的,可不是她去打听的。
她一直记得琥珀的教导,凡事要多做多看,少说少问。
这些个八卦藏在她心里好久了,今日她也是遇到了陌汐,忍不住才提了这么一两句。
“那个陌汐的为人如何?”洛歌皱了皱眉,转而问起陌汐这个人。
她总觉得对方看起来不是个安分的,那眼睛骨溜溜的乱转,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心眼呢。
木槿闻言歪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姐姐不大提起她,只有上一回偶尔说到一次罢了,不过听口气,姐姐们似乎都不喜欢她。”
洛歌听罢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日后离她远一些,就是她找到慕棠院来,你们也别和她套近乎。”
小思和木槿自是赶忙应下。
洛歌回了慕棠院之后,想了想,便将陶妈妈喊了来。
她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道:“妈妈,你知道陌汐这个丫鬟么?”
陶妈妈闻言挑了挑眉,一脸惊讶的说道:“回主子的话,老奴知道,不过主子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我方才去花园里时,遇见了对方。”洛歌淡淡的说道。
“欸呀,这个小蹄子还真是不死心吶。”陶妈妈听罢啐了一口。
“听起来,妈妈你也不待见这个陌汐喽?”洛歌问道。
陶妈妈听见洛歌问起,立刻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这是自然的,老奴最看不上那种两面三刀,满心算计的人,主子,不是老奴背后说人坏话,只是陌汐这丫头,不是个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