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墅,饭厅。

因为吃饭的人少,就三个,所以坐的小圆桌,避免交流不方便。

温蔷薇与肖灿在饭桌上你看我,我看你。

温蔷薇:“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你有急事再过来。”

肖灿反客为主:“嫂子大方,你这里应该不缺碗筷……”

“不缺碗筷,缺钱。”她很直接:“怎么,现在来蹭饭都不用带礼物的吗?”

肖灿清咳一声,“我来是为了工作,只不过恰好到饭点儿。”说着,他看了姜白白一眼,很不理解:“难道我和你的交情还比不上旁人吗?”

眼瞧着姜白白的脸一白。

“旁人说什么呢!”温蔷薇当然帮着女孩子,暗讽他:“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基地儿郎,对人民这态度,还怎么为人民服务?”

肖灿也意识到这样讲话不够绅士,自行掌嘴:“怪我。在基地里大多是糙老爷们儿,没学过讲话,不中听。”

“吃饭吧。”温蔷薇转移重心说,顺便将苦瓜炒蛋往姜白白面前推了推,“苦瓜清火养颜,加了些蜂蜜,你试试。”

眼见姜白白动了筷子,肖灿也不端着了,跑一天他确实饿了。

槐墅的厨子如何精挑细选来的自不多讲,家常菜做得比饭店还好,怪不得没什么假日聚会,温蔷薇基本不在外头吃饭,跟着肖响应酬的时间也很少。

没一会儿,那盘苦瓜炒蛋见了底,连带着餐前小菜也被扫个精光,都是姜白白和肖灿的杰作。

没想到姜白白看着文静,饭量还挺大。约莫感受到了她的好意,渐渐不再拘束。

“你两的口味还挺像哈。”温蔷薇立着筷子观察了一会儿,感叹:“事不宜迟,加个好友叭。”

这思维跳跃得肖灿差点没反应过来。

温蔷薇拍拍肖灿的肩,“快把手机拿出来,加个好友,多拿白白练习怎么和女孩子讲话。”

肖灿心中憋着一句:大可不必……

奈何怕又得罪这位祖宗,于是将这句话生吞了,僵硬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在温蔷薇的监督下,肖灿主动加了姜白白的好友,只不过全程慢悠悠的,似乎并不想加。

姜白白看出来了,心中不是没想法。

她听过肖灿的名号,知道他的工作和脾性,看着好相处,实际是个古板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种。

在肖灿眼里,自己估计比蝼蚁还不如。蝼蚁尚且知道老老实实地搬东西,可她却妄想靠着自荐枕席,攀着肖响一步登天。他看不上她这样的女人,甚至略带鄙视……

姜白白正猜着肖灿的心思,肖灿好死不死地又接了句:“加你了,拒绝一下。”

姜白白以为自己听错,略显惊愕地捧着手机,看着他。

肖灿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赶忙改嘴,“嘴瓢了,抱歉,我是说……常联系。”

可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再怎么也挽回,也已经给姜白白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道疤。

女孩咬着下唇,被咬得青白的唇色与嫣红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你好像很喜欢吃鱼?多吃点,这么能挑刺。”温蔷薇略重地夹了块鱼肉到肖灿碗里,顺便剜他一眼。

姜白白虽然生气,但也不想气氛因为自己弄得这么僵,于是起身展了展衣角,礼貌告别。

“我吃好了蔷薇姐……回家还有一堆素材要剪,就不多留了,感谢招待。”

说完,颔首便走。

等桌上只剩下两人,肖灿还只顾着埋头吃喝,温蔷薇用力推他一把:“追啊!”

毛头小伙明显不解风情,“哈?”

“你一个大男人,搞不好把人家惹哭了,不得去收拾残局?”

肖灿不信,“没那么脆弱吧……”

温蔷薇下意识眯眼。

这个肖响动怒前的专属动作,顿时让肖灿生寒,忙不迭站起来往外跑。

跑到门口正好遇见回家的肖响,说是应酬临时改期,所以回来了。看见姜白白和肖灿一前一后地快步离开,他走进饭厅问温蔷薇:“什么情况?”

温蔷薇有点自责,“闲着没事想拉红线呗。”

眼看肖响和肖书桥都有了着落,看着万年孤寡王肖灿,温蔷薇于心不忍。

好歹天天叫她一声大嫂,又意外发现他和姜白白的口味极其相似,禁不住多留了点心。

姜白白这小姑娘,她接触下来,其实没大毛病。无非是走投无路之下差点进了歪道,及时回头就好,况且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你这个弟弟是亲生的吗?”温蔷薇吐槽:“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谁知肖响反以为荣,“听起来,我好像被夸怜香惜玉了。”边说边掰过女孩的脸,在唇上重重印了个吻,说是怜香惜玉的奖励。

温蔷薇一个手拐别到他腰间去,嗔怪:“没正形!”

响城的夏真是不好受,即便躲过了太阳,温度和湿度糅杂,也腻得人心慌。

肖响因此没继续闹温蔷薇,也没吃晚饭,径直上楼洗澡去了。

期间肖书桥发来一张照片,场景是在昏沉的包厢光线里,不够明亮,却能清楚地看见,一个男人正毫无尊严地跪着。

照片有两张。第一张是背面,第二张是侧面,肖书桥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下午和肖灿打擂台的广告商。

肖书桥:“猜到那是秦端午的人,说合作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我让老三别管。”

肖响瞄了眼照片,一边摘手表一边问:“秦端午这是要献祭自己的人,来向肖氏求和?”

肖书桥的看法相反,“不见得。”他说,“肖氏的市场占有率和秦氏相差不大,他的胃口应该不止于此。恐怕是冲你的资源来的。”

肖响扯了下唇,“肖氏有你坐镇,我放心。”

“听大哥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秦端午的真正目的?”

“南边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最怕的就是弹尽粮绝,他还能想什么?”

肖书桥一点就透,“怪不得,他还托我带话,希望你抽个时间赏脸一见。估摸着,想借您手下那几条偏僻的国际航线铤而走险。”

听见肖响那边传来打开水龙头的声音,肖书桥速战速决问:“见吗?”

“明天。”

*

秦端午将见面点定在一个装修还不错的茶室。

茶室外面不起眼,进去后别有洞天。

肖响甫一进去,便见那照片上的广告商还是跪着的姿态。

见到肖响出现,秦端午赶紧假模假式地迎上去。

他的身高也不矮,有鼻子有眼地,长得尚可一看。然而站在肖响身旁,莫名就是少了点伟岸。那种天然的王者气势,秦端午学不来。

“响爷,幸会幸会。”他摆出握手的姿势。

肖响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径直坐到了窗边风景最好的位置。

秦端午表情讪讪,暗自用舌头拱了下脸,而后拿广告商出气。

“跪着干什么?给响爷找晦气呢!响爷出了名地平易近人,不会计较你那些不识抬举的行径。”说完,他眼神示意奉茶的下属,跟着吩咐广告商:“起来呀。”

广告商的腿几乎没了知觉,苦着脸,也不知跪了多久,听见招呼也不敢起。

秦氏与肖氏龙虎斗,大家都知情。他自作聪明想给肖氏难堪,挣点面子,好在秦端午面前邀功,谁知碰枪口上,秦端午最近要求肖响。

做生意,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眼见跪的时间差不多了,肖响的神色才有所舒展,开口道:“行了。”

广告商才如蒙大赦,颤悠悠起身。

秦端午笑嘻嘻凑到肖响对面去,边敬茶边夸,“响爷大气。”

肖响没时间和他啰嗦,开门见山说:“秦总想要的,我可以给。不过我只负责出租线路,至于秦总要运什么,我不知情,也没兴趣。你要做的就两件事——1.准备钱。2.把屁股擦干净。”

秦端午以为还得和肖响纠缠好一会儿,没想到这么顺利,此时愉悦得眼睛都成了缝儿。

“那是自然!”他赶紧拍胸脯保证。

交代完,肖响杯里的茶刚好还剩半口见底。

他忽而转头看向炮灰广告商,微微一笑,举起茶杯道:“以茶代酒,一杯泯恩仇。”说完,他饮尽。

闻言,添茶的下属秒懂,将刚烧出来的一壶滚水拎过去,给广告商添上。

广告商怔忡,看了眼咕噜冒热气的沸水,两眼瞬间没出息地蓄起了晶莹。可肖响敬茶,他没得选,只能一饮而尽,痛得当场失声。

肖响的五官这才完全舒展。

敢呛他肖家的人?

随即,一溜黑衣保镖开路,肖响起身,翩然离去。

留秦端午默默在背后盯着他的背影——

“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