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司徒朝暮堵在教室后门,疾声厉色地逼问了裴星铭足足十分钟,裴星铭也没向她坦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气急败坏地指责司徒朝暮胳膊肘往外拐。

直至闻铃的突然出现,才终结了他们兄妹俩之间的这场僵持战。

“你们干什么呢这么磨叽,我都在教学区门口等你俩好久了。”闻铃站在后门外,奇怪地把上半身探进了八班教室,看清楚裴星铭吊胳膊的现状后,满目惊讶,“你胳膊怎么了?”

不等司徒朝暮开口,裴星铭就迅速回了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闻铃有点担忧:“严重么?没骨折吧?”

裴星铭:“不严重,就是扭了一下。”

闻铃舒了口气:“那就行。”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循声看去,司徒朝暮正用一种充满了鄙夷和审判的目光盯着裴星铭,唇边还挂着一抹讥诮的笑。

裴星铭像是遭受到了多大的诋毁似的,扭头哂笑的同时不屑地嘁了一声,然后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擦着闻铃的肩膀大步迈出了教室:“我真受不了你!”

司徒朝暮冲着他的后背喊道:“那是因为你心虚!”

闻铃察觉到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再度询问司徒朝暮:“他胳膊真是摔成那样的?”

司徒朝暮恨铁不成钢:“屁呀,他是被人家打成那样的!”

闻铃震惊了:“被谁打的?谁敢打他呀?”放眼全学校,除了五头牛村的人,就没谁敢主动去招惹裴星铭的,更别说打他了,不被他打就不错了。

司徒朝暮叹了口气:“宋熙临。”

闻铃越发诧异:“啊?他看着不像是那种会主动惹事儿的人呀。”

司徒朝暮斩钉截铁:“所以百分之百是裴星铭先去惹的人家,把人家惹毛了,然后挨了一顿打。”

闻铃百思不得其解:“裴星铭干嘛要去惹宋熙临?宋熙临怎么他了?”

司徒朝暮:“我哪知道?我问他他也不说。”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闻铃也很了解裴星铭这人的尿性:“我看他八成是心虚,又觉得自己被揍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不想跟咱们说。”

司徒朝暮赞同地说:“我也这么觉得。”随后又说,“但我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然他以后再去找人家麻烦怎么办?再让他挨一顿打么?”

闻铃叹息一声:“哎,也是,这次伤的是胳膊,下次就不知道伤在哪里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吧,我觉得裴星铭挨这顿打也不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呀?他天天不是看人家这个不顺眼就是看人家那个不顺眼,反过来想想,人家看他就能顺眼了么?总有比他还牛的人。”

司徒朝暮也挺无奈:“他就是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来个人教育他一顿也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别再那么嚣张了。”

裴星铭走得比司徒朝暮和闻铃要早,所以到家也早,然而他才刚刚走进自己房间,屁股还没挨着床呢,家门就被敲响了,没过多久,司徒朝暮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舅妈,裴星铭回来了么?”

裴星铭惊慌又诧异,立即走出了房间:“你怎么来了?”

司徒朝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来看看你呀,胳膊还疼么?”

裴星铭:“……”他这个表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难缠的女人,没有之一。

裴星铭他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一脸不悦地看着司徒朝暮:“对了,我还要问你呢,你哥的手到底怎么弄呢?他是不是又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不动声色地瞟了裴星铭一眼。裴星铭站在他爸妈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合十了双手,一边小幅度地拜手一边朝着司徒朝暮挤眉弄眼地哀求。

司徒朝暮相当不屑,但还是替裴星铭圆了谎:“没有,他就是摔的。”

裴星铭终于舒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司徒朝暮就又连名带姓地喊了他:“裴星铭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儿问你。”

裴星铭心知肚明她要问的是什么,无奈又抗拒,但事已至此,想躲是不可能躲过去了,不然这丫头真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在学校里面干过的所有“好事”全给他爸妈抖出来,包括他这条胳膊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裴星铭只得答应她:“行……”

他跟着司徒朝暮一起朝着电梯旁边的消防通道走的时候,他妈还奇怪地问了句:“到底什么事儿啊?你们俩怎么神神秘秘的。”

然而却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兄妹俩一同走进了安静无人的消防通道,司徒朝暮还特意关上了厚重的防火门,然后背靠门板,双臂抱怀,胸有成竹地瞧着自己表哥:“坦白吧。”

裴星铭的内心除了无奈就是无奈,用一种束手无策的目光看着司徒朝暮:“你真是厉害过头了,一点都没有女孩儿样,以后怎么找男朋友?我们男生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再漂亮都不会喜欢。”

司徒朝暮:“……”

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听男生对她说这种话了,感觉就像是在听一群癞蛤蟆对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说:“我们癞蛤蟆不喜欢你,因为你比我们高贵,比我们优秀,所以我们不能掌控你,不能从你这里获取崇拜感。”

所以,司徒朝暮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你们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我足够喜欢我自己就行了。”

裴星铭:“那你不是自恋么?”

司徒朝暮:“我这叫自信,你们这种认为女生就该按照你们的喜好活着的男生才叫自恋。”

裴星铭:“……”他最招架不住的就是司徒朝暮这种伶牙俐齿反应又快的女生,当即无言以对。

司徒朝暮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催促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星铭无计可施,长长地叹了口气,以一种小声嘀咕的语气含糊不清地交代:“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四个在厕所吸烟的时候宋熙临偷听我们说话,我脾气一上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朝暮打断了,只见她怒目圆睁地瞪着裴星铭:“你竟然偷偷在厕所里面吸烟?”

裴星铭理直气壮地反驳:“又不是光我自己!”

司徒朝暮越发恼怒:“你的脑子是摆设么?老李今天不在,你知道要是被年纪长发现了是什么后果么?”

裴星铭:“那不是没被发现么?”

司徒朝暮刚想开口反驳他,谁知这时防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里面是铭铭么?”

是司徒朝暮她姥姥、裴星铭他奶奶的声音。

裴星铭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立即扯着嗓子喊道:“是我!”

司徒朝暮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往旁边站了一步,打开了防火门。

裴家老太太肩头披着一件格子衬衫,手里拎着一个不锈钢保温饭桶,目光无视了站在她旁边的司徒朝暮,只看向裴星铭:“听你妈说你这几天晚上放学后总是饿,我就给你熬了点鸡汤。”她原本是笑呵呵的慈祥神色,却在注意裴星铭手臂的那一刻大惊失色:“诶呦你的手怎么了?让人欺负了么?”转而就以一种愤怒的目光瞪向了司徒朝暮,“你是怎么搞的?也不知道照顾好你哥!”

司徒朝暮:“……”我是他的丫鬟么?我还要天天负责照顾他?

司徒朝暮相当恼火:“他自己弄成那样的关我什么事啊!”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甩头就走,连电梯都不想等了,气冲冲地顺着楼梯上去了。

裴家老太太气急败坏,不停地在她背后大骂:“我还说不得你了?都是你爹妈给你惯的,现在脾气大的要死!”

“行了行了!”裴星铭还是挺维护他妹的,没好气地冲着他奶喊道,“你骂她干什么呀?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自己摔的!”

裴老太太这才噤了声。

司徒朝暮她妈今天值夜班,家中只有她爸。女儿没回家,司徒庆宇也就没去睡觉,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等闺女回家。

开门声一响,司徒庆宇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今天回来的有点儿晚啊。”

司徒朝暮还在气头上,一边换鞋一边跟她爸吐槽刚才发生的事。

司徒庆宇知道女儿受了委屈,但是家事难理,尤其是涉及长辈的事,所以他只能劝说女儿:“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候比较任性,你别跟她计较那么多,她说你就听着,别往心里去。”

司徒朝暮一脸不服:“嘁,姥姥就是偏心,亲孙子大于外孙子大于亲孙女大于外孙女,我在她心里是最底层。”

司徒庆宇:“你在她心里当个顶层也没什么用啊。”

司徒朝暮愣了一下,仔细一想,感觉她爸说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鼻子也跟着灵通了:“你做什么东西了?好香啊。”

司徒庆宇:“这不是怕你饿么,给你炖了锅乌鸡汤,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呢。”

司徒朝暮感动不已:“呜呜呜,爸,你真好!”

司徒庆宇笑了一下,温柔又笃定地说:“不管你在别人心里是老几,但是你在爸爸妈妈心里,绝对是最顶的顶层!”

司徒朝暮的内心顿时充满了力量,用力点头:“嗯!”

喝完香喷喷的乌鸡汤后,司徒朝暮就回自己房间了,脱了校服换睡衣,然后去洗漱,再然后,坐在了书桌前。

每天九点四十放学,到家差不多十点,但是在十二点之前司徒朝暮基本不会上床睡觉,而是继续上自习,当班内最大的卷王。

但是今晚司徒朝暮的心不太静,努力写了两道题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笔,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机,斟酌一番过后,开始给宋熙临发微信:

【对不起呀】

【我哥他】

【就那样】

【你别太生气】

【我保证他】

【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她并不是在替裴星铭道歉,而是自己的心里过意不去。她一直在努力地维持着班内的平衡,但纪律的最大破坏者就是她哥,要不是因为宋熙临不跟他计较,班里早乱了套了。

然而她却从没想过要阻止裴星铭,只想着要安抚宋熙临,从而才导致了裴星铭今天的得寸进尺。

换句话说,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安静稳定的学习环境,她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包庇了裴星铭,忽略了他对宋熙临的挑衅,同时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熙临的忍让带来的安稳。

她欠宋熙临一句道歉。

但是在消息发出之后,宋熙临却没有回复她,不知是因为他已经睡觉了没看到消息还是看到了却不想回。

司徒朝暮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彻底下定了决心,态度坚决地打字,向宋熙临承诺:

【你放心】

【我明天】

【一定会给你】

【一个交代!】

好久之后,她终于收到了宋熙临的回复,简洁冷淡三个字:【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