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曦死的那天,城外厮杀不止。
枪声混着喊杀声壮观不已。
贺璟在苏若曦身边坐了很久,捏着她渐渐凉下的手心中更是冰凉。
一滴清泪滴落在少女白皙的手背上。
门外的人更是安静,他蹲在墙边,后颈向后靠去,久久没有出声。
许还山:“是你害死的她。”
他忽然道,在话落后眼尾流下一滴泪水。
贺璟将苏若曦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他不可置否,确实是他害死了若曦。
若不是他大意,根本不会让春野君进入这里,若不是他自负,也不会让春野君窝藏那么久。
贺璟喉咙一哽,低下头不再言语。
最后尸体还是贺璟带走的,许还山看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相要。
那场战争后,贺璟将苏若曦葬在了救助区之后的那片玫瑰花丛下。
将所有的玫瑰都亲手种在她坟墓周围。
言权:“爷,戴个手套吧。”
贺璟无言,他的手扎进玫瑰花刺里,血珠沾染在上。
都没令他的神色改变一分。
那晚,言权守在一边,他安静的似要融入黑夜里。
不远处是自家爷一句接一句似诉说的话。
“若曦,儿时你总是怕雷,要是我不在这里守你,你会不会怪我?”
他沉吟许久,靠在墓碑上,身上的血液没有擦去,变得干沽。
“若曦....”
他低头,看着墓碑心中的所有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翌日早,他离开了。
那片玫瑰花丛下,葬着这世间最美的她。
贺璟去了前线,言权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见他在战场上一次次捡回性命,一次次将艳红的旗帜伫立土地里。
如同麻木自己,用不断的杀戮去隐藏自己心中的思念。
……
言权:“爷,给你。”
寒冬刺骨,峭壁上都是积雪。
他们身穿单薄,头上更是连顶绒帽都没有。
贺璟默默看向他递来的土豆,偏开头。
“自己留着吃。”
言权:“我……”
贺璟:“我这条贱命只配苟延残喘。”
“而你不同,你的能力不允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做个小兵。”
言权:“爷,当初若不是你救我,我活不下来的。”
言权在他身边坐下来,但没再递给他东西。
而是默不作声的吃起来,煮熟的土豆本该是冒着热气的。
可惜在这片寒冬里,放得久了.....咬起来如同嚼蜡。
“同志们!!许先生给我们送物资来了!!”
他们都抬起头来,唯独贺璟。
他久久坐在原地,见男人走近自己,将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也一动不动。
许还山:“你别忘了若曦给你的嘱托。”
贺璟:“我当然记得。”
他会的,会帮若曦看到她想看的一切。
许还山站在身边,双手插在兜里,眼中净是惆怅。
“贺璟,三年了。”
三年了,这场战争方才见到起色。
贺璟眼神暗了暗,轻轻嗯了一声。
这三年来,许还山成为军中后勤人员,游走在各种战役里。
不辞辛苦的为战士送军器,药物,食物。
他的大名如同贺璟在军中响当当,不过和贺璟杀出来的不一样,他是慢慢送出来的。
有人知他们关系不好,又有人说他们关系不错。
可除了言权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因为那女人的嘱托。
许还山每次见贺璟都会警告上一句,每每都来吊他的命。
许还山死的时候,本该是胜利前最后一场战役。
可他送物资的路上,为了保护物资,掩护所有物资撤离。
死在那片荒野上。
贺璟将许还山葬在苏若曦的另一个山头。
也不知是不是想让他体会一下看得着,却隔千里的滋味。
不过,他还是将许还山一直揣在身上的帕子和他葬在一起。
贺璟记得,那是苏若曦的帕子。
“若曦,你真狠心。”
“给他留了个帕子,却什么都没给我。”
贺璟嘲弄一笑,蹲在她身侧。
用手将她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
“我又数不清今年杀了他们多少人,不过……”
“他们都跟春野君一样虚。”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打我们的。”
他笑着,忽然顿住。
“若曦,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宁死也愿意留在那儿了。”
他眼底一片落寞,岁月的蹉跎令他英俊的面庞布上不少细纹。
可常年杀伐,还是一身戾气不减,眉眼上的疤痕更是锐气。
那年秋天。
人群中一支支整齐划一的队伍从所有人面前走过。
中心的喇叭里,领导人话语铿锵有力,震动每个人的胸腔,将他们心中的**震到极点。
鲜红在天空飘舞,他的泪水也随之落下。
……
当晚,贺璟坐在苏若曦的坟墓前,嘴角含笑,就那般安静的离开了。
如果非说遗憾的话,该是他真如苏若曦所言,死在了外面,而不是让她收尸吧。
……
言权:“当初,爷每年的雷雨天都会点上一根烟。”
“望向南边安静的坐着,跟石蜡一样。”
苏雅露:“南边……”
言权:“是苏小姐的方向。”
言权也老了,他坐在火炉边,说往事眼底泛起忧愁。
“其实那么多年,爷寻死过很多次。”
“是许还山每次来的时候,都给他带上一支玫瑰花,才让他沉静下来。”
“我想,那玫瑰花应该是苏小姐坟前的。”
苏雅露:“若曦死前.....”
言权:“她说,她想看看祖国昌盛那日。”
“看到艳红升起之时,所以爷看完后就离开了。”
苏雅露:“楚望衍呢?”
言权微微一顿。
“他今年.....该是青年了。”
“具体多少岁,我也算不清,不过.....他应该亲眼见到了昌盛之日。”
言权笑着,望向远方。
那片蓝色天空上,飘扬的红色格外醒目。
是他们的永不停息的信念。
言权:“对了,这是苏小姐当年给你的一封信。”
“爷葬苏小姐的时候看到,还气了好久。”
“气她竟然不给自己写信。”
言权一笑,将信递到苏雅露手里。
苏雅露犹豫许久,才缓缓打开那封信。
里面是少女熟悉的字迹,如同她还在身边。
“雅露,好久不见。”
“别怪我当初悄悄把你送出国外,说句不好听的,为你好。”
“现在的你该是什么样,你的禁烟计划成功了吗?"
“我可能活不了太久,因为我是个圣母,许还山说的。"
苏雅露一笑,硕大的泪水砸在纸张上。
“雅露,我和你在战乱里生存,吃过苦,受过难。”
“可是你从未有过一句怨言,还跟个姐姐一样守着我,最后一次就当我守着你吧。”
句末-
“此生遇你,足矣。”
言权见她哭的像个泪人,倒在躺椅里也不由失笑。
“你当大使的时候,也天天哭吗?”
苏雅露:“言权,谢谢你。”
苏雅露擦干泪水,离开这里。
她离开后,言权也离开了。
他倒在摇椅里,眼中是窗外艳丽的红。
这辈子,他当过乞丐,当过军阀的左膀右臂。
当过兵,拿过许多勋章,可只有最后几年做真正的言权。
可惜是在贺璟死后。
他想,若是贺璟见到他这个样子,会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