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自己肩前的长发,于公公慢慢地起了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把那套鸦青色暗纹的刻丝袍子拿出来,你们跟着咱家出宫一趟。”

“是。”

平步和青云转身就去忙活,以前出不出宫的他们都无所谓,可现在他们一听到要出宫便眉开眼笑,将衣裳抖开的时候,平步轻抚着袍子上的花纹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衣裳是楚天妤的锦绣坊里出来的,虽是鸦青色,但在光芒下会反灼淡淡的光芒,且做工极为精致,加上于公公身形好,锦缎加身似行云流水般如同一位儒雅的世家老爷。

一行顺利出宫,到了热闹的街市之后,他们进了一座宅子,宅子也是楚天妤给他们置办的,虽然没有时间去住,但出了宫,他们也会进来看一眼或者是换行头,换马车。

宫制的马车实在是很简朴,于公公极为不喜,再出门的时候,他们换上了华贵又宽敞的马车,骏马奔腾,一直到逍遥楼门前才停下。

平步侍候着于公公进楼,青云转头出去传信,一个时辰后,楚天妤和太子殿下分别从两个方向进入逍遥楼,踏进了同一个雅间。

雅间是楚天妤买下来的,一整个大套间,花了五天的时间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没有她的允许其他客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这里,所以有什么大事要商量的时候,一般都在这里聚。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见他们进来,于公公迎上前施礼,楚天妤笑着回礼示意大家一起坐下,于公公把邺王要动手的事情说与他们听,随后问太子。

“太子殿下,邺王敢这般相逼,想必手里有必能扳倒您的铁证。”

楚天妤捏了一块糕点,放在手心里,看着糕点晶莹剔透的诱人模样时,眼中一片清冷,寒风从窗外钻进雅间里,将雅间里的暖意全都拂走,虽然很冷,但让人异常清醒。

“仗着自己能死而复生,当真是要掀起满城风雨啊。”

转身。

她走向软塌,然后盘膝而坐,将火拔了拨,听着水发出咕噜的滚烫声音时,她才看向太子。

“殿下,钦天监监正是邺王的人,所以他敢拿您的生辰八字说事,还有一件……那就是殿下身上的毒,想必那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在铆足了劲地等着这些事发生,想要看看您怎么收场。”

相信很快朝堂之上就会因为太子而争吵了起来,一旦太子殿下的病情泄露,只怕朝中倒戈的大臣会此起彼伏。

这于太子殿下,是非常不利的。

“还有一个。”于公公微微倾身“白氏一族既然有人要支技邺王,那白侯爷和折夫人,甚至是支持太子的族人,是不是有危险?”

恐怕还不只是危险这么简单,他们会利用圈套,杀掉白侯爷一家,然后逼得皇后放弃太子,只能支持邺王,一旦皇后有了行动,整个白氏一族就该名正言顺倒向邺王,也就不会再有罪责一说。

“舅父!”

太子语气一沉。

楚天妤亦是眼眸一转,随后两人同时蹭的站了起来,太子看了于公公一眼,牵着楚天妤走向门口,于公公亦是脸色微变,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冷着脸上了马车便朝着白侯爷府奔去。

侯爷府还是曾经的白府,这些年太子一直暗中看顾这座府邸,所以白敬山回来的时候,府里虽然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是干净的,回来之后,皇上赏赐了很多东西,程府又送了很多东西,所以没几日便又拾掇出来了。

府里清雅干净,下人正勤快的在忙碌着,见到殿下他们过来,急忙跪地施礼,太子心中焦灼便问白敬山在哪里,结果下人说侯爷和玉笙少爷昨天晚上出的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但是有让下人回来说大概今天下午会回府。

楚天妤和太子眉狠狠一蹙,让他赶紧去把那位传话的下人叫过来,谁知道足足等了两刻钟,等来的却是在柴房里发现了那人的尸体。

楚天妤与于公公对视,两人都觉得事情不妙,太子神情不变,墨眸却是一片漆黑,赶过来的白寒笙更是脸色一白,不待他施礼,太子便冷声道。

“寒笙,你去与舅母说,天妤马上要与孤成亲,但府中没母亲帮忙,她是孤的舅母,是孤信得过的人,所以要请她过去操操心,让她在那儿先住着,无事别让她出门。”

“好,我马上去。”

寒笙转身便奔,冲出去几步又猛地回头,红着眼眶看太子颤声道。

“殿下,父亲和玉笙一定会没事的,是吗?”

“会的。”

太子沉声应话,寒笙这才慌乱地转身离开,父亲和玉笙一起出的门,原本想着有玉笙照顾不会有什么事,却没想到,走进的却是对方设计好的圈套。

前后不到一刻钟,白寒笙就扶着自己的母亲出了门上了马车。

路上。

白夫人眉眼里都是温柔,感慨着说等有时间她要去看看紫鸢,看看程大夫人、程二夫人,当年她们可是很好的手帕交呢,她与天妤是见过的,知道她终于要嫁给太子,白夫人十分高兴,她想天妤的母亲身体那般不好,父亲歹毒已经死去,哥哥又不在身边,确实是需要一个人帮忙。

大门口。

楚天妤看着马车远去,看着暗卫跟随,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与太子殿下一起朝着柴房方向走去,那下人的尸体还在,身上没有任何异样,像是睡着了一般。

于公公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查看,随后冷声道。

“这药是宫里的,不过这种毒药管束得很严格,只有处置罪人的时候偶尔才会用。”

说着他与太子作揖。

“殿下,平步和青云留下来帮你们,奴才马上回宫去查药从谁的手里出去的。”

“好,麻烦于公公。”

于公公微微一笑便离开白府,楚天妤吩咐了人把尸体处理好,然后与太子回到了正厅,等了不过一两刻钟,与墨儿仔细交代事情经过的寒笙便匆忙赶了回来。

“舅父可有说出门做什么?”

太子问起寒笙的时候,楚天妤走到窗前拿出指笛轻轻吹着,顾锦羡和陈祁年便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侯爷出府至今未归,马上去查,掘地三尺给我查出他的下落,他很可能落到了邺王,或者是其他的白家人手里。”

“是。”

顾锦羡深深地睨了楚天妤一眼,眨眼消失,楚天妤转身与太子道。

“殿下,白侯爷和玉笙失踪,白氏一族没人坐镇,群龙无首,加上有心人作怪,宫中那边发难的时候,白氏恐怕不会有人帮你,不如您先回宫去应对,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太子冷着脸点头,握住她的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让寒笙的脸色狠狠一白。

“知道。”

太子俯身将楚天妤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彼此依偎着,分开的刹那间,楚天妤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剜去了一大块,追上前两步,她拽住太子的袖子。

“殿下,一定要小心,若他们真想伤你性命,你只管大开杀戒,一个都不要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你重要。”

“你也一样。”

望进太子那双幽深的墨眸里,楚天妤重重点头,待他离开之后,楚天妤眼里的温柔褪尽,刹那间浮动着阴戾。

“寒笙哥哥,把白氏所有的族人全都召进府,包括邺王的亲生父亲,不来的就抓进来。”

“我马上去。”

寒笙冷着脸出去,一声口哨,下人们齐齐奔向了他,寒笙吩咐了几句,便看到大家立即转头四散,楚天妤与他道。

“我借十个人给你,青云公公也给你,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扣进来。”

“好。”

有了青云公公和暗卫在,事情要办起来就简单多了,而且白府的下人有一部分看着都是高高瘦瘦的,但一个个都是精心培养出来,没日没夜锻炼出来的,真要打起来,也不会输,这些人白侯爷一直藏着,想等到大是大非的时候用,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让这些人先面世。

“平步公公,传信给大表哥的人,就说我要用他们。”

“是。”

平步接过楚天妤递过来的一根簪子,这簪子是程江南送的,说重要的时候用,眼下便是重要的时候。

看着大家都匆忙而去,楚天妤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阴寒的天空,冷哼了一声。

没多久。

程江南底下的刘睁和刘亭过来了,楚天妤问过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先退下。

他们都带了人过来,如今都在不远处藏着,只要楚天妤一声令下,他们便可杀进白府。

此时。

白府大门敞开,府里一片肃杀之气。

许是因着宫里的人在旁边震慑,白氏一族的人来得很快,马车一辆一辆地停靠,人一批一批地进来。

直到白世年瘸着腿慢慢走进来之后,白府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刘睁和刘亭带着人也迅速摸到了白府的附近,紧紧盯着大门的动静。

楚天妤静静地坐在正厅里,看着下人端着椅子一把一把地摆放着,随后又有人请着白氏的族人上前落座。

白氏族人蹙眉看着楚天妤,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而且这府里除了白寒笙,他们就看不到别的白家人。

“侯爷和玉笙呢?”

旁支有人上前询问,急忙把他们全都调回府,主人却不在,难道不是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要处理吗?

寒笙抬手示意那位叔伯坐下,随后看着你吵我杂的大家,作揖道。

“请大家安静一下。”

可那些叔伯们心中不安顾自小声议论,蹙眉不断地追问着白侯爷的下落,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

寒笙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楚天妤见状,执起身边的热茶,轻轻抚着,随后砰的一声砸在了院子中央,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的径直刺进了某些人的脚踝里。

场面倏地安静下来,全都怔怔地看向楚天妤,这才恍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可不止是楚府的女儿,而且还是公主、太子妃的身份。

“见过长公主殿下。”

“公主,府中可是出什么事了?”

白敬山的胞弟,白敬水疾步走了出来,他与白敬山生得十分相似,衣着更加华丽,也更显年轻。

“侯爷和玉笙昨日出府,到现在都未归。”

白敬水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道。

“兄长出门两三日不归是常事,毕竟家里还有些产业需要打理,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楚天妤和白寒笙迅速扫过大家的脸色,长指微微攥紧,这些人里,有的人满眼疑惑,有的人神情冷漠,但有的人眼神微微一闪间就透露出什么东西。

“白叔叔。”

楚天妤淡淡开口,白敬水急忙转身朝着楚天妤恭敬作揖,在一侧安静听楚天妤接着道。

“再等等吧。”

说完。

楚天妤便重新端了一杯茶,指腹轻抚着茶盏不再说话。

厅里的人听着更是懵怔了起来,有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让他们快些过来,可是过来了却又不说是什么事,而且坐镇的不是白家人,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可就算她是太子妃,这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很快。

有人拍响了白氏的大门,来的人一身宫装,楚天妤一眼就看出那是平步公公的徒弟小七公公,小七公公朝着楚天妤施礼急忙道。

“公主,宫里眼下炸开了锅,钦天监指出太子殿下侵蚀帝王星,八字不吉利,如今天灾人祸皆是殿下所致,加上朝臣们弹劾太子,皇上似乎生出了要换太子的想法,同时让太子出京去处理水患,拯救百姓,没有处理完毕不许回来。”

“太子要被废?”

有人蹭得站了起来,眼中都是震惊。

“这钦天监怎么无端端的开始攻击太子殿下?咱们白氏可都是要依附着太子殿下而活的。”

“太子殿下一倒,咱们白氏是不是又要跟着倒了?咱们受的苦还不够吗?”

“那也未必。”

有一位叔伯垂眸慢慢出声,然后扫过众人,笑了笑。

“你们别忘了,殿下是德妃娘娘养大的,与邺王殿下感情甚好,邺王也视咱们白氏如本家,没有了太子殿下,还有邺王殿下。”

“此言也有理,既然皇上要动太子殿下,咱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观望,不如现在就下手把邺王殿下拉进咱们的阵营里,做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