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楚天妤都还有些愁眉不展,就连到了地方都没察觉,一叶展开帘子轻声道。

“主子,到了黄夫人下榻的地方了。”

黄夫人说的就是宁时悦,她夫家姓黄,家中富足,过得十分的滋润,楚天妤下马车的时候,突然间想到这一点,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实在没有必要跑到大夏国来谈什么衣服的生意。

除非她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或者说。

她从一开始就查到了自己的下落,查到了阮王的下落,只不过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慢慢的把自己钓出来而已。

她要钓自己出来干什么呢?

难道还是为了要杀阮王的事情吗?

就算她们忠于皇上,也没必要忠到如此的地步吧?

一直到踏进眼前这座宅子楚天妤的眉眼都是冰冷的,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正在忙着,见到身着华贵的楚天妤,下人急忙上前,又在看清楚她与宁时悦相似的容颜时,下人猛地一怔,急忙恭敬施礼。

“见过小姐。”

楚天妤点了点头,一叶问他们黄夫人可在,她们过来看看黄夫人,下人却是摇头。

“夫人不在宅子里,一个时辰前就出门了。”

“去了哪里知道吗?”

一叶拿了一个钱袋子递到他的手里,下人掂量了一下便知道里头的钱财不少,一时间神情更加的恭敬了一些,想了想道。

“奴才在窗外打扫的时候,好像听到夫人和丫鬟说什么梧桐巷,奴才不敢靠太近,只听得这些。”

“梧桐巷!”

楚天妤脸色狠狠一变,转头与一叶对视了一眼,迅速转身朝门口奔去,都没有用马车,直接卸了马翻身上去就往梧桐巷赶。

因为。

程府就在梧桐巷!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的时候,楚天妤的脸色在寒风里也渐渐地苍白寒冽起来,到了程府的门口,不待马儿完全停下楚天妤便翻身一跃跳下马,沉着脸大步朝着程府赶了过去。

下人见是自家小姐回来了急忙开门,楚天妤几乎是箭步一般朝着母亲的院子奔去。

刚一冲进去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笑声!

……

脚步猛地一滞,楚天妤紧紧攥着手中的马鞭,整个人都僵了,这声音……就是自己那个好姨母的声音。

身子透凉的时候,楚天妤几乎腿软了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底竟闪过一丝慌乱,转头瞪向院子里的下人时,楚天妤语气咬牙切齿。

“谁让她进来的?”

下人很少看到楚天妤发脾气,这会子惊得扑通了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颤声道。

“她说她是阮王殿下的妹妹,前来寻阮王殿下,所以……所以……”

“郡主,奴才真没想到她会径直往三姑奶奶的院子里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是径直往这儿来的?”

楚天妤眼中的火焰几乎熊熊燃烧起来,径直往这来的?竟然那么清楚程府的布局?那么清楚母亲的院落?又恰好在这时候?

“是。”

下人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收拾院子,而且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楚天妤神情阴寒,定定地站着,听着里面的笑声。

当然。

全程都是宁时悦的笑声,可没听到母亲的笑声。

“知秋。”

知秋迅速上前。

“去告诉二表哥、三表哥,家里有内贼,如果没有买通下人,她不可能这么畅通无阻,也不可能这么熟悉。”

“是。”

知秋白着脸急忙转身离开,楚天妤此刻觉得自己的腿几乎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迈进厢房的时候,竟都有些颤抖。

“紫鸢姐姐,说真的,这些年若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妤在你这儿养得特别好,看得出来她是人孝顺的好孩子,她一见到我就知道我是她的姨母,就亲切地叫我姨母,都把我感动坏了。”

楚天妤捏着身边的帘子,定定地站着,听到宁时悦那满是心机的话时,整个人都僵化了,不过,也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她便冷静了下来。

程紫鸢半靠在软垫上,听着宁时悦的话,看着她那张与天妤相似的脸,她的脸色是极苍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十分的镇定,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

她就那样静静的听着宁时悦笑嘻嘻的不断地说着楚天妤与她的关系如何的好,楚天妤是如何的亲近于她,她们是多么一见如故的亲人。

“说起来,天妤是我们宁家……”

“母亲。”

不等宁时悦把话说完,楚天妤就快步上前打断了她的话,将宁时悦挡在自己的身后,俯身窝进了程紫鸢的怀里。

“母亲看着没有什么精神,可是没休息好?”

说着转头朝着一脸煞白、愤怒的半月和满月看去。

“请姨母去正厅坐,我一会就过去。”

宁时悦眉眼里染着的都是笑意,像是看不到楚天妤冰冷的神情一般,笑着与她说道。

“不用不用,我与紫鸢姐姐聊得甚好,就在这儿说说话罢,一会我也该走了。”

程紫鸢自楚天妤来的刹那间开始,就已经很确定楚天妤和宁时悦生得有些相似,也知道宁时悦说的都是真话了。

天妤和宁时悦早就认识了,只是没人告诉她而已。

“半月!”

楚天妤突然间冷喝,半月吓得一战兢,急忙上前冷着脸抬手。

“黄夫人,您请去正厅就座,我家夫人身子不是很好,没办法长时间和您聊天的。”

楚天妤眼神如冰淡淡扫在宁时悦的身上,生生地把宁时悦还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背脊涌出一股子冷意的时候,宁时悦看了一脸疲惫和苍白的程紫鸢,笑着起身道。

“也好,天妤啊,姨母去正厅等你。”

宁时悦笑得春风得意似的起身离开,看着好像是多亲的亲人,多好的朋友,多好的关系,压根就没感觉到楚天妤的冰冷和程紫鸢的淡漠。

厢房门打开,宁时悦被引走,厢房里浓郁的香气顿时消散了不少,楚天妤心痛的看着虚弱的程紫鸢,红着眼眶跪在了她的床前。

“母亲,对不起。”

程紫鸢就知道她会这样,急忙将她拽着,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这是作甚?母亲又没有怪你,你这般内疚做什么?”

她不这样说还好,这样说楚天妤更加的内疚更加的难受,泪水落出来的时候,楚天妤哭着说道。

“女儿并不是有意要瞒着您,也从未想过不做您的女儿,这一辈子下辈子我都是您的女儿,您也是女儿的母亲。”

“那黄夫人居心叵测,是我们没有料到的,让她闯了进来,惹得母亲难爱,是我的错。”

“这件事情我本也在考虑要如何和母亲说,可又怕母亲知道之后情绪有大起落,影响了身子的康健。”

程紫鸢听着她一句一句的解释着,接过帕子不断地拭着她脸上的泪,有些无奈的宠溺道。

“好啦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哭成这样让我心疼,妤儿啊,其实……你与阮郎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楚天妤狠狠一怔,程紫鸢却像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般,叹了一口气。

“你是阮郎的亲生女儿,却又缘份使然,养在了我的身边,妤儿啊,这样的缘份,我还能说什么呢?当年怀上的时候我就已经中了毒,身子极其虚弱,又吃了很多的药,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当时还决定要把孩子打掉,服药痛了好久,后来又因为舍不得又放弃,重新调养身子。”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孩子就已经不属于我了,她大概知道母亲放弃了她,所以伤心离去了吧。”

楚天妤急忙摇头,紧紧握着程紫鸢冰冷的双手,她明明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可是她的手却是冰凉的啊。

“不是的,她很坚强的在您肚子里长大,可见是真的很爱您,很想留下的,只可惜最终还是留不下来。”

程紫鸢轻轻点头,捧着楚天妤的脸蛋,细细地赏着她的美丽。

“老天爷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我很高兴,哪怕我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也高兴。”

程紫鸢把楚天妤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

“所以啊,别为黄夫人那样的人愤怒,更不要为她难过,只是这些人恐怕带了不好的心思过来,你们一定要小心,阮郎也要小心,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的。”

他是如何遇到了天妤母亲,如何成的亲,他都一一告诉他了,所以程紫鸢心疼阮王,也歉意阮王,若是当年她勇敢一些与他一起离开,也许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母亲放心,我马上就去解决这件事情。”

楚天妤点头,轻轻抚着母亲的脸蛋,她眼里都是心疼和眷恋。

“母亲,任何人我都能对付,任何事情我都能解决,您不必为我担心。”

“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厉害的人。”

程紫鸢浅浅笑着,程府的人从来都是有勇有谋的,就连她,也不是那般说弱就弱的人啊。

“满月,你好生侍候母亲,我去去就回。”

满月急忙应下,半月则转身出去请素心过来给自家主子把脉。

踏出院落,楚天妤眉眼里的阴冷就几乎盖都盖不住,她大步朝着正厅走去。

而程紫鸢。

在确定楚天妤走了以后,程紫鸢眼里的泪才大颗的落了下来,满月见状慌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劝着,程紫鸢摇头,痛苦地哭道。

“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到,都没有见到啊。”

当年她生生熬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自己就陷入了昏迷,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看到的便是程北抱着的天妤,而不是她那个生下来就死掉的女儿。

“主子,不见面是好的,见到了又能如何呢,一辈子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这日子还怎么过?”

若真的让她知道真相,说不定她在那一年就已经没了!

程紫鸢自然知道这内里的原因,她也理解,只是真的真相出现的时候,她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心痛如焚而已。

她爱天妤,很爱很爱,可她也思念自己那个没见一面就死掉的女儿。

“我真的很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

程紫鸢哭得几乎要断了气去,伤得几乎要死去,她内疚,难过,思念,痛恨自己……满月亦是哭着将她紧紧抱着,程紫鸢甚至都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外面的下人听到去禀天妤,又让天妤难做。

……

而此刻的天妤,踏进正厅的刹那间,一双美目中的杀意便铺天盖地而来。

宁时悦依然是笑眯眯的,见到她过来,迎了上来,便要牵楚天妤的手,楚天妤也没有客气,抬手就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宁时悦整个人都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嘴角鲜血溢出的时候,宁时悦捂着脸蛋瞪着楚天妤,眼里怒火翻涌。

楚天妤缓缓上前一步,长裙翻涌时,靠近宁时悦,宁时悦没来由的身上寒冰一片,急道。

“你怎么敢打我?我可是你亲姨母?”

“姨母?”楚天妤冷笑了起来,俯身的时候一下子掐住宁时悦的脖颈“你算我哪门子姨母?我跟你很熟吗?”

宁时悦的眼睛陡得瞪大,窒息让她咳嗽了几声,随后便喘不过气来,脸色一下子青紫起来。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来搅三搅四?死在我的手上,你觉得很高兴是吗?”

“你敢!”宁时悦拼命的挣扎着,艰难开口“我只要一出事,京城就必定会出乱子,楚天妤,我们是亲人,程家不过是养了你一场,不值得你这样亲昵。”

“那你就值了吗?黄夫人,把你来这儿的目的一样一样的全都交代出来,否则我真的杀了你。”

松开宁时悦的时候,宁时悦抱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地咳嗽了起来,随后身子往后不断退着,确定安全了之后,她才看着楚天妤恨声道。

“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把你寻回去,想把姐姐寻回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