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遗, 你要如何羞辱人,我不管,别在我面前, 也别叫我看见。”
“只是我提醒你一句, 废太子之子再不受宠, 也是龙子凤孙。”
“哼, 龙子凤孙多了, 今儿我就是要把这个没眼色的赶出去,你要护着他?”公孙遗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郎,还停留在越是喜欢一个姑娘, 就越要欺负她跟她作对的阶段。
谢期不说还好,劝了反而更让他逆反, 要对着干。
谢期脸色很冷:“随便你吧,你愿惹火上身, 别拉上我。”
她快步走出了花园,流云一把挡在身后, 将还想跟她说话的公孙遗拦在了原地。
公孙遗若是想追上去,他带着好几个小厮,是一定能把她拦下来的。
然而她今日那么美,装扮的明丽动人,艳红如火, 神情却像道观中碧霞元君的雕像, 冷若冰霜,生人勿进。
这样强烈的对比, 让公孙遗看呆了, 也就忘了去阻拦。
谢期走的很快,几乎是逃跑一般, 离开了这里。
她有些晕晕乎乎的,脚像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
“阿鸢妹妹……”
明如槐在后面追,她跑到后院,谢家家丁护卫的地盘,才停下脚步扶在树干上,喘了一口气。
“阿鸢妹妹,你是怎么了?突然就……”
明如槐心中疑惑,若是平日,谢期定会为那位没落的龙子凤孙出头,她性格就是如此,遇见不平事就要拔刀相助,不像闺阁中的世家贵女,反而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谢叔父也曾十分头疼她的这种性格,觉得将来不好嫁人。
可他明如槐,却十分喜欢。
“你觉得我有些不像我了?因为我没有对那个萧直出手相救?”
明如槐想要摇头,她却像带刺一样:“你以为我是什么活菩萨,救苦救难的圣母娘娘?什么人都想救一救,帮一帮?我可没那么好心,我见那个萧直就觉得不舒服,瞧不上,若你觉得我变了,也可以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为了我爹的缘故讨好我巴结我,则大可不必。”
话语一说,谢期就有些悔意,明如槐毕竟对她还算有几分真心,况且他什么也不知道,将火气对着他发泄,她就是在迁怒。
重生一次,又看到了萧直,让她心神大动。
正想说一声抱歉,谢期直接呆住,明如槐居然哭了。
印象中,这人有这么脆弱吗?
“阿鸢妹妹,我只是担心你,我不在乎别人,什么萧直公孙遗的,我根本都不认识,阿鸢妹妹想为谁出头就出头,我只是看你面色苍白,怕你身子不适,并没有别的意思。”
“妹妹恼我,心中有气,想撒在我身上,我没有怨言,可是……妹妹怎么能质疑我的心意。”
“为了谢叔父才讨好巴结妹妹,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居然哭了?
因为长得太过文弱,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小白脸,可哭起来居然很梨花带雨,一点也不违和不丑。
谢期害怕焦虑的心情,都被明如槐这一哭,搞得根本没心思黯然神伤了。
“我知道你不是,对你撒气,对不起。”
现在想起来,前世幼年时,明如槐的确很爱哭,小时候她带着他一起调皮,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一直都是她,而明如槐这个男孩子,却整日委委屈屈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爬树也要哭唧唧,看见她撸了袖子摸鱼也要哭唧唧。
有一段时间,她一直嫌他烦来着。
也许是后来他们分别,听说明如槐外出游学多年,性格才变得坚强起来了吧。
十多年后再见,是在被深宫中被陷害,他表现出来的成熟男人的气质,想要将罪责揽在身上的责任感,瞬间让记忆中那个哭哭啼啼娘兮兮的少年变得高大,变的可靠。
现在的他们,都还没有经历那场变故,更没有被岁月磋磨。
阿鸢妹妹居然道歉了,明如槐惊讶的连伤心都忘了,抿唇浅浅一笑,仍旧在担心她:“阿鸢妹妹还不舒服吗?”
“没什么,好多了。”
谢期摇头,只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罢了。
在深宫蹉跎多年,很多事早就忘了,重来一便,现在才慢慢想起。
前世,她为萧直出头过,只是那时她自诩不比话本子中行侠仗义的侠女差,根本就不在意救下的人姓甚名谁。
以至于入宫后,第一眼见到萧直,都没认出来。
如今这熟悉的场景再现,终于让她想起来,也更痛恨萧直。
她听郑元娘说过,周慧荑与萧直并没有外面人想的那么恩爱,至少在萧直的皇祖父,现在这个时间段的皇帝赐婚他与周家后,他未被封为郡王时,周慧荑很是瞧不起他的。
没少口出恶言,拿话挤兑萧直。
后来他一步步得到支持,封了郡王却没册封周慧荑为王妃,只是封她为良娣,周慧荑眼看形势不好,才开始转变了性子,伏低做小温顺起来。
曾经打压他,挤兑他的周慧荑,他给与无上宠爱,甚至是死后哀荣,丝毫不计较这个妻子在他落魄时的看不起。
而对于她这个救过他,为他出过头,从未看不起他的人,却千方百计的打压。
而重来一回,她是昏了头才会帮萧直。
谢期心中有事,神思不属,根本就与明如槐说不上几句话,就想回去,丝毫没注意到,明如槐黯然神伤的模样。
“阿娘,表姐!”
求完了平安符的柏英扶着秦敷从内观出来,谢期立刻就冲了过去,拉着她们的手不住的看。
那样小心翼翼,得而复失的她,已经无法再经历失去。
这是怎么了?秦敷虽然疑惑,却仍旧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好一会儿,谢期的身子才不再颤抖。
“叔母安好,表小姐安好。”
明如槐居然没走,他因为担心,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过来。
秦敷见识明如槐,也没认为他是不怀好意的外男,就不给好脸色,毕竟这孩子在他们家也养过几年,现在虽然归了宗,但总还有几分情谊。
“是如槐啊,方才你妹妹火急火燎的跑回来,这是撞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娘……没什么……”谢期不愿意叫亲娘知道。
明如槐却一五一十的说了,谢期气的瞪了他好几眼。
秦敷温柔又不失责备的看了谢期好几眼,才温声对明如槐道:“如槐,今日多谢你照顾阿鸢,有些日子你没来家里了,你叔父也很想念你,后日到家里来,我亲自下厨做几样你喜欢的小菜。”
明如槐眼睛亮了:“多谢叔母。”
秦敷并没有责备谢期为什么乱跑,坐着马车回府后,温声安慰了谢期几句,就在家中等着谢觞回家。
谢觞刚踏入谢府,就被秦敷的人请了过去。
秦敷说话也极不客气:“公孙家那个小子,一直与咱们家阿鸢为难,今儿还牵扯进了那位落魄的龙子凤孙,这公孙老首辅再德高望重,他们家孩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谢觞挠挠头:“公孙遗那孩子不是喜欢咱们家阿鸢,他爹这几年没少跟我明示暗示咱们家阿鸢的婚事。”
秦敷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答应了吧,那个公孙遗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也不知道疼人,虽然喜欢咱们阿鸢可处处刁难上蹿下跳,而且他可是个纨绔子弟,听说他们家一直护着至今都不让公孙遗进学?”
谢觞也无奈:“公孙侍郎年轻时曾生过一个嫡子,那孩子倒也争气,不过十六就中了秀才,可惜十八的时候考举人不中,竟病死了,公孙兄中年又得这么个嫡子,全家都宝贝的很。”
“公孙家虽不是五姓大族,可也是大梁建国后的新贵世家,与咱们家鸢儿家世也算配得上。”
秦敷不满:“公孙遗欺负咱们鸢儿,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且这公孙侍郎妻妾成群,听说公孙遗现在还没娶妻,房里就放了许多的莺莺燕燕,咱们阿鸢被养的性子这么单纯,哪里懂得后宅女人的隐私手段,若真嫁过去还不净是吃亏,我告诉你,你莫要答应。”
“要我说,若要阿鸢过得好,非要寻个没婆母磋磨,家世比不上咱们家的寒门,前程都捏在咱们手里,才不敢给阿鸢气受。”
“那个明如槐我瞧着还不错,他跟阿鸢自小一起长大,也有情分,过几日我还叫他来家里用饭呢。”
谢觞:“你叫如槐来家里吃饭就罢了,阿鸢的婚事莫要跟他提。”
“怎的,这如槐可是你好友的儿子,你都瞧不上?”
“他们家那宗族,也很是复杂,这孩子优柔有余,决断不足,我怕……夫人,先别急了,左右阿鸢年纪还小,咱们慢慢看着便是。”
“我们家阿鸢,才貌双全,许给寒门子弟倒是委屈了,若非太子身子不康健,咱们家阿鸢做太子妃都当得上。”
谢期并不知,她才十五岁,爹娘就已经在给她留意夫婿的人选,在秦敷面前虽然好了些,可内心的焦虑并没有消失。
她绝不要重蹈覆辙,进那个牢笼一样的皇宫,成为萧直的工具,更要保下家人,可她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