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倾城已经装不下去了,她狠狠地瞪向陆辞秋,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去。

她问陆辞秋:“你为何要害我至此?”

陆辞秋答:“因为你曾经想要害我至死!眼下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罢了。何况你人还活着,这才哪到哪。”

她说这话时,一点都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就让这屋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着。

闹了这几个月,人们多少也明白了当初的那桩事情。

纵然将前太子以正妻之礼纳妾之事告诉给陆辞秋之人是陆夕颜,但那件事情却是陆倾城告诉给陆夕颜的。陆夕颜最多不过是被人当剑使,凭白的遭了罪。

真正希望陆辞秋死去的人,是陆倾城,正如当初的云华裳希望裴卿死去一样。

“不愧是母女,手段简直一模一样。”陆芳华扔出这么一句,然后冲着陆倾城狠狠地“呸”了一下,一脸的鄙夷。

陆倾城几乎疯了,从小到大她何曾在自己家里受过这等屈辱?

她冲着屋里这些人大声叫喊:“你们这些人,统统该死!待父亲回来我定将今日之辱告知于他,定让他替我向你们百倍讨还回来!你们都该死!该死!”

陆辞秋却只是笑笑,然后看看门外已经回来了的冬安,再跟陆倾城说:“行了,别吵了,不如咱们做笔买卖,大姐姐把那小茹姑娘的身契还回来,我就让冬安去换一口好棺,如何?”

陆倾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想得美!陆辞秋,你越要干什么,我越偏偏不让你干什么!想让我放了常梦茹?不可能!我就是要把她带到羽王府,我不好,谁也别想好!”

“倾城,你在干什么?”忽然一声喝斥,有人大步走了进来,竟是陆萧元。

一直坐在最边上没有说过话的素言,此时立即起身,走过去搀扶陆萧元,同时小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给了陆萧元听。说完了还补了句:“老爷息怒,自己的身子要紧。”

可陆萧元是息不了怒了。

他忍着一身的伤去上朝,本来是等着皇上对自己的嘉奖的。毕竟在城外建立难民营的主意是他出的,昨日赏了有功的平民,今日自然是该赏他。

可是皇上连提都没提。

散朝之后他忍不住去问了卫离,结果人家卫离说,就冲着你们家大小姐闹的那一出,皇上和十一殿下没把你们家拆了,那也是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您还想要奖赏?

陆萧元憋了一肚子气回府,一到百兰院儿就看到陆倾城跟个疯子似的叫喊。

他都有些恍惚了,这真的是他悉心教养到大的女儿吗?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云氏所生的女儿吗?京城第一美人、望京女子的典范,就是这个样子?

他气得想打人,“陆倾城,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陆倾城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但陆萧元回来了,她也有了主心骨,于是大哭起来——“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父亲难道不知道吗?要不是被欺负狠了,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说出那样的话来。女儿今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谁害的,父亲您心里清楚。我现在不过是想给母亲要一口好棺,那陆辞秋她居然只肯买十两银子的棺木。求父亲做主,求父亲念及与母亲昔日情分上,全母亲一个脸面吧!”

正说着,冬安也进了屋,到了陆辞秋跟前行礼道:“二小姐,十两的棺木没有现成的了,就抬了一口五两的回来,给帐上省了五两。”

“陆辞秋!你欺人太甚!”陆倾城嗷嗷怪叫,拼了命的想从担架上爬起来去撕打陆辞秋,可惜终究是没起来,倒是把身上的伤口又撑开了,衣裳瞬间染了血。

陆倾城气得直哭,陆萧元也没办法再斥责大女儿了,于是他也问陆辞秋:“你为何要如此做?”

陆辞秋没说话,只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知道该自己说话了,正好昨日她被自己儿子骂了,憋着一口气没地方撒,这会儿就是个机会再骂回去。

于是她将陆倾城设计诓骗常梦茹为奴的事说了出来,还将陆辞秋的那些分析也说了出来。

然后就问他儿子:“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这就是你跟我说能为我陆家成大事的女儿?外头的大事还没成,倒是先在家里头练起来了?还选到了老身头上?昨日你一回来就冲着老身发火,老身就想问问你,哪个当儿子的敢这样跟自己的亲娘说话?”

老夫人气得又抡起手中鸠杖,也不打陆倾城,只管去打陆萧元。心里想着连昨天的憋屈一起打回来,谁让这个当儿子的昨天来埋怨她做娘的。

陆萧元昨天气急败坏说了老夫人几句,过后也没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老太太记了仇。

他实在想说是没有当儿子的跟亲娘这样说话的,但陆辞秋这个当女儿的对他这个爹却做得更过分。

但他不敢说,就只能躲着老太太抡过来的鸠杖,还得时不时地挨上一下,要不然老太太这个火也发不出去。

终于,老夫人打累了,停下来了,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陆萧元:“你说,五两一口的棺材够不够装她云华裳?”

陆萧元还能说什么,只能违心地说:“够。”但说完又补了句,“只是母亲想过没有,因为难民北上的事,华裳过世的消息一直没能送出京城,眼下云家还不知道呢!但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消息也不能一直压着不送。所以这事儿将来云家人肯定要来闹一场,到时候左相府的脸面可就彻底的没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立即就道:“云家人来了也好,老身正好问问他们,当初说是书香门第,怎的就做起生意来了?还有,他们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女儿就是这样子的?我陆家后宅内斗的这笔帐,老身也要好好跟云家算算!只要他们敢来!”

陆倾城听了这话,气得紧紧握住了拳头,半晌,她抬头看向老夫人,幽幽地说:“我纵是要嫁给六殿下为侧妃,他如今府里也没有正妃进门。祖母怎么就能断定我的路只能走到这里?又是怎么就能断定,六殿下的路也只能走到这里?

祖母就不想想,凡事都有个万一?”

老夫人闻听此言,心里又犯了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