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吃团圆饭就是真的吃,乌漆嘛黑的天,梁导叫工作人员把拍摄用的大灯打开,给粉丝们报了平安,一起加入帮忙做大锅饭的阵营。

倒不是梁导终于良心发现了,在场的三位投资商都陪着太太下手了,他如果不动手,实在担心回去就发现自己的团队被解散了:)

等警察找来时已经半夜,他们担心上下沆村会来人,大部队跟着一起往县里转移。

余遄开车,江簇簇抱着早就筋疲力尽的丛丛坐在后面,师漱漱跟过来,又带来景长洲这个碍眼的。

“啧。”余遄一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干脆利落跨上副驾驶的人,嫌弃地收回眼神。

“好歹是共患难过的人了,你就这么对你的朋友?”景长洲挑眉,毫不在意地系上安全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我司机的。”

“什么人都能当我司机,你来?”余遄打火倒车,嘴上还在跟景长洲贫。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消退,车上的气氛极好。

大河还醒着,靠在妈妈怀里听她添油加醋讲被抓的过程,还时不时补充两句。

“我们本来不会被抓的,我带着大河跟叶勉想去找簇簇,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鸟叫,我让两个孩子赶紧跑……”

“但我们不同意,说死也要跟妈妈死在一起。”大河补充道。

景长洲被大河逗笑:“该夸你勇敢吗大河,这种情况你要向丛丛学习,你跑了才好回去救妈妈。如果今天不是江阿姨反应快,你们可能真的都被卖了,你也见不到爸爸了。”

“我知道的,听见他们说要把我们卖到什么地方大赚一笔。”大河拧着眉,看起来很不高兴,不服气地反驳道,“可是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卖掉呢?”

“因为他们是坏人。”江簇簇接话,她正跟卢泠烟发消息。

“卢老师说黎汤状态不好,本来就体弱,又被堂弟丢在地上,受寒又受惊。”江簇簇叹息一声,“好在有叶勉陪着她。”

“叶勉不该改姓吗?”师漱漱冷不丁问。

……这个问题不是该去问当事人吗?

江簇簇跟她大眼瞪小眼:“可能吧,我也不是黎汤本人啊。”

而且叶勉如果跟黎汤的姓,应该姓黎还是姓尚?

江簇簇居然被师漱漱的奇怪脑回路带跑,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

黎汤脸颊绯红,垂眸看着怀里的叶勉,温柔地碰了碰他的头顶。她能感觉到自己又生病了,叶勉应该也感觉到了,所以才做个小火炉,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

卢泠烟急得团团转:“刚才应该直接把备用药箱拿出来的,晚上万一烧起来了怎么办?”

之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人如今却毫无芥蒂地嘘寒问暖,这大概就是用真心换真心吧。

黎汤握住卢泠烟的手,笑眼弯弯道:“卢姐,不用这么担心,我虽然看起来瘦,其实很坚韧的。”

她还是那个模样,说话细声细气。

也不一样了。

卢泠烟看着她,眼前的年轻女孩经历了太多苦难,可她是笑着的,像是一只蜗牛终于伸出触角,鼓起勇气探索这个世界。

黎汤心里有一杆秤,所以才会在看见她们遇见危险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明明只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同事。

“对不起啊黎汤,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误会你。”卢泠烟冷不丁地跟她道歉。

黎汤一愣,笑着摇头:“都过去了,咱们现在成了朋友,happy ending,不是吗?”

卢泠烟释怀,笑着点头:“以后有事一定要随时找我。”

两人相视一笑,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车里只有星星点点微弱的亮光,却挡不住温馨的气氛。

一大群队伍总算到了安全的地方,警察出面帮忙找了招待所,让他们安心住下。

“少爷是不是第一次住这种房间?”江簇簇伸手蹭了一下粗糙的墙面,问余遄。

“不是,我以前好歹是个演员,去过的地方还不少,比这个还差的不是没有。”余遄拿着毛巾给丛丛擦脸,顺便跟她说起晚上的情况。

“跟着你们的保镖太松懈了,才会被他们发现,而且下了药。”余遄无语道,“好在你机灵,又碰上了万霖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都过去了,现在全须全尾站在你面前,这就够了。”江簇簇倒是很想得开,做了个自然而然的举动。

她伸手抱住余遄,温声道:“也辛苦你了,这两天都很不安吧?”

心跳在被她触碰的一瞬间开始加速,余遄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动。他盯着水面泛起的波纹,耳朵红了一片,沉声回答:“是啊,担心你……们出什么问题。”

房间门被敲响,江簇簇放开他。余遄仍旧没动,看着手里的水,心头有些遗憾,很多遗憾。

还没来得及抱住她。

敲门的是梁导。

看见江簇簇,他笑眯眯地问:“没有打扰你们吧?”

“敲都敲了才想起这个?”江簇簇挑眉,看着他。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我是来找你道歉的。”梁导正了脸色,“一开始想利用你炒热度,是我不对,郑重跟江簇簇女士道歉。”

“怎么?你叔叔骂你了?”江簇簇倒是不在意这个,毕竟也没能伤到她。她更好奇梁导突然道歉的原因。

这人向来滑不溜秋,平时说话做事总要力图滴水不漏的老奸巨猾烦人虫,居然会主动道谢?

“不是,他早就骂过我了,这回是我自己良心发现。”梁导叹了口气,“我太自大了才会酿成这种祸事,本来是想做好事,好事没做成,差点坑了你们。”

“反正节目也到头了,梁导能把账结清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了。”余遄挑眉,走到江簇簇身边。

节目发生这么大的事故,必然是拍不下去了。一提钱,梁导立马翻脸,灰溜溜地离开他们的房间。

江簇簇上了床,刷微博时突然想起,问余遄:“你联系了何老师吗?”

余遄点头:“一鸣连夜找人去接他了,就是不知道万霖姐那边……”

这件事也费了江簇簇好大功夫。万霖不想再见何望金,而何望金又执着找她,双方无法达成共识。

江簇簇将他们能认出她的原因说了,万霖有些动摇。

另一个知情人黎汤说得更多,看着发烧了仍在为她考虑的黎汤,万霖终究点了头:“倒也不是为了给他念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要好好告别呀。”江簇簇小声说。

万霖被这话打动,总算点了头。

“万霖姐心结太重了,如果何老师解不开,他们应该就这样了。”余遄躺在另一侧,叹息一声。

耗费了很大精力的江簇簇昏昏欲睡,听着余遄温柔的嗓音,渐渐沉入梦乡。

余遄好像说了什么,但江簇簇只顾着睡觉,听见了,但又不确定。

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声,余遄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江簇簇再次惊醒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自觉动静不大,听见余遄问:“做噩梦了?”

声音沙哑,显然也不太清醒。

“梦见以前的事了。”江簇簇倦怠道。

是上辈子的事,她曾经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是个小哑巴,高考结束那天,小哑巴为了救她失去性命。

“是怪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吗?”江簇簇喃喃道。

“没有怪你,”余遄跟着坐起来,拍拍她的背,“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他的一辈子都不会有美妙的声音。”

江簇簇一愣,目光疑惑地望着他。

昏暗的房间里,余遄甚至可以猜到她的心声: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已经知晓她的秘密,余遄一直很犹豫自己的秘密该怎么告诉江簇簇,现在倒是有机会了。

他将梦里的一切都托盘而出:“没有怪你,只担心最后的场面会不会吓到你。”

江簇簇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地府员工说的三个金手指,余遄这样的金手指,未免太粗壮了吧!

“所以说人还是要多做善事嘛,一定是因为我上辈子做得善事比较多,咱们才能都有好结局。”江簇簇的情绪平复很多,信誓旦旦道。

“我也觉得,所以谢谢你一直没忘了我,簇簇。”余遄看着江簇簇,欲言又止。

“这么想来,你现在的脸跟以前好像有几分相似,算不算是菀莞类卿?等回去了给我看看你高中时的照片,让我仔细品品。”

……什么气氛都没了。

余遄定定地望着白乎乎的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的心里只有我的美貌是吗?”

“当然了,有点好奇,怎么这么好的美貌一点也没给到丛丛呢。”江簇簇幸灾乐祸道,“缘分这种东西,果真玄之又玄。”

黑暗之中,余遄扯了扯嘴角,这个人的红线仿佛用钢筋都扯不上。

他无语道:“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等余遄再次醒来时,迷迷糊糊感觉到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一转头,差点从**掉下去。

两张复制粘贴的脸盯着他,表情也复制粘贴。

余遄:?!

困意被她们吓走完了。

“爸爸!”丛丛看余遄终于醒了,一个飞扑到他身上,压得余遄差点吐血。

“还以为昨天在做梦,今天醒来发现爸爸真的来了。”丛丛的声音软乎乎,小手还在余遄脸上摸来摸去,确定真实性。

“快点起来,刚黎汤发来短信,说何老师已经来了,万霖姐那边还在做心理建设。”江簇簇起身,床轻轻动了动。

余遄重新闭上眼,被丛丛用小手扒开:“爸爸快起来,我跟妈妈等了好久了,刚听见别的小朋友都起来了。”

洗漱完毕,一家三口打算去吃早饭。一出门,对上一排八卦的眼睛。

江簇簇:?

“你们守在我们门口干什么?”她四下看看,难以理解道。

“万霖姐跟何老师在里面说话。”黎汤指指隔壁。

“顺便看看你们这一家三口到底多能睡,大河这么闹腾你们都不起。”师漱漱意有所指到。

江簇簇并不理会她的八卦,轻轻拽了一把余遄:“你们先去吃饭,随便给我带点什么,我也想在这里等着。”

父女俩齐齐叹气,然后选择妥协。

这招待所有些年岁了,可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几个人小声跟她说起情况:“万霖姐家人那边联系上了,可他们不愿意认,说是万霖姐早就不在了,户口也已经注销,还骂我们是骗子。”

“让警察跟他们说了吗?”江簇簇错愕道。

“说了,没用。”黎汤补充说明,“让方总帮忙一查,万霖姐当年支教失踪后,她父母为了找她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功夫,为此对家里其他几个孩子疏忽不少,家境也一落千丈。老两口一走,他们赶紧把万霖姐的户口一起注销了。”

江簇簇有些吃惊,又问:“万霖姐知道吗?”

“知道,只说以后回去给父母磕个头,不会找上他们的。”

薄覃最为感慨:“万霖姐拿给岁岁求救的那张纸条,在身上放了十年了,昨天救出不少人,今天他们又派人去搜查了。”

“有的才二十多岁,牙齿已经被打掉了。”卢泠烟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你,簇簇,我们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江簇簇一阵错愕:“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咱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卢姐这么说有失偏颇。”

卢泠烟笑起来:“好,也感谢咱们自己的努力。”

节目组这件事已经因为舆论声音太大捅上去,还好他们昨天及时离开,所有通往沆村的路都被封锁,不能进,更不让出。

不知道这消息是好是坏,吃完饭,他们就被安排离开。

“你们在这边目标太大了,加上离得近,就怕有人会狗急跳墙伤害你们。”一直跟他们一起的警察这么解释道,“回家休整几天,如果有事,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几个人纷纷点头,往向万霖和何望金。

“你们放心,我留在这里陪着她,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做打算。”何望金郑重地朝着他们鞠躬,“如果不是刚好遇见你们……”

“可别这样,”江簇簇扶住他,“如果不是万霖姐,我们根本不可能脱困。”

明明是刚认识,却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而结缘。江簇簇握住万霖的手:“万霖姐做了决定之后,记得告诉我们一声,也来家里看看丛丛,她很喜欢你。”

丛丛在余遄怀里连连点头:“万霖姨姨很好。”

万霖揉揉她的小脑袋,点头答应。

他们一家跟别人并不一路。

江簇簇有些好奇:“这是去哪里?”

“昨天一切都太混乱,还有个消息没告诉你。”余遄视线乱飘,并不看江簇簇。

知道他可能是上辈子的小哑巴之后,江簇簇对他的态度亲密许多,至少从普通朋友晋级成了能打闹的朋友。

江簇簇伸手掰过余遄的脸,视线逡巡。

“是好是坏?”

“算是好吧。”余遄被她捧着脸,暗示道,“丛丛还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江簇簇一低头,对上丛丛懵懂的眼神。听见余遄这么说,丛丛当即捂住眼睛:“我可以不看。”

“真是妈妈的小机灵鬼儿。”江簇簇哑然失笑,伸手撸了一把丛丛。

“还可以啦。”丛丛矜持道。

昨天的事情似乎没对丛丛留下任何阴影,再次回到梁奶奶家,又看见爷爷奶奶,丛丛格外兴奋:“梁奶奶!奶奶!还有爷爷!我好想你们。”

叮,小马屁精丛丛上线。

几位老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关思婕抱着丛丛,跟她介绍道:“以后要叫太奶奶。”

江簇簇跟丛丛同款疑惑,不过是一个看着梁奶奶,一个看着余遄。

“丛丛跟奶奶视频时露出来了梁奶奶年轻时的照片,记不记得之前她说过,家里有个小姑姑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就是梁奶奶。”余遄试图唤醒江簇簇的记忆。

她的眼神仍旧茫然,余遄决定暴力科普:“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们打算回去再做个亲子鉴定,然后问问梁奶奶愿不愿意跟着咱们一起生活。”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梁奶奶以前也在林城教书,一直都没发现吗?”

“她丢得很早,爷爷奶奶都没放弃寻找,爸爸妈妈也找了,广撒网地找,但没想到就在身边。”余遄叹息一声。

江簇簇点头:“现在也不晚,还来得及尽孝。”

知道这消息之后,最兴奋的是丛丛。她背着小手,严肃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我跟梁奶奶的缘分很深。”

一群人都被她人小鬼大的话逗笑,梁奶奶这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没打算跟她们回去,只同意去林城做个亲子鉴定。

“我在这边住惯了,加上丈夫女儿都在这边,也方便我常去看看他们。”梁奶奶扶着江簇簇的手,笑着拒绝,“有这份心意已经很好了,我都收到啦。”

关思婕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

网上因为节目组阴差阳错被刘园引进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帮那些女孩找亲人。

刘园接受采访,再次朝着节目组众人道歉。有人骂她,也有人能够体谅她的不易。

节目组众人都沉默着,作为当事人,如果不是江簇簇发现端倪,他们可能全军覆没,但刘园想要拯救那些受害者的心情,他们也能够体谅。

接受完记者采访,刘园去单位递交辞职报告,离开这个让她痛苦了几十年的地方。

她的丈夫也很支持她,两人早就商量好了,等此事了结,就找个地方去支教,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看着视频里梁导黑着脸推开相机的采访,江簇簇心满意足:“大仇得报了,让他当时对我嚣张,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属于是。”

可惜将簇簇没能咸鱼几天。

节目组没了下文,薄覃特意空出来拍节目的时间都闲置了。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刚好秦兆那边也有时间,薄覃一合计,提着人直接进了组。

等丛丛和余遄反应过来时,家里只剩父女俩。

餐桌前,丛丛跟余遄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唉。”

余遄好气又好笑地揉揉丛丛脑袋:“跟爸爸一起不好吗?”

“原本挺好的,但要好久见不到妈妈了。”丛丛嘟着嘴,眼睛都黯淡许多,“薄阿姨说了,那边信号不好,我可能打不通妈妈的电话。”

“那爸爸有时间的话,就带你去看妈妈,好不好?”余遄点点丛丛的鼻尖,跟她达成共识。

丛丛眼前一亮,猛拍余遄的背:“爸爸爸爸,之前薄阿姨说过要让我去当小演员,你快帮我问问薄阿姨说话算不算数,我可以去。”

余遄挑眉,从善如流地拨通曲一昭的电话。丛丛去拍戏,那需要他这个监护人看护也不奇怪吧?

江簇簇跟着薄覃进组的消息有人传出来,有人唱衰,也有人期待。

不等薄覃亲自给江簇簇上课,她直截了当道:“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保证不会被别人的议论影响工作。”

江簇簇还顺便打包梁霏霏一起进了组,她现在没什么人可用,原本就跟梁霏霏约了来她这里实习,梁霏霏一听能来围观拍戏,二话不说就应下。

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江簇簇,梁霏霏格外新奇。

江簇簇和秦兆都是很厉害的演员,镜头之下,几乎可以带着梁霏霏这种外行看到另一个人的人生。

秦兆通过最近几天的相处,对江簇簇也刮目相看:“以前就听梁导夸过你,他如果知道这么几年过去,你还是这么优秀,肯定会很高兴。”

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江簇簇脸上盖了张餐巾纸,看起来格外安详。

听见秦兆跟她说话,才稍微把餐巾纸往上挪了挪,露出嘴巴以示尊敬:“如果不是当年梁提拔,我也不会有今天。之前没脸去探望他,这次拍完肯定要去的。”

秦兆在她一旁坐下,赞同道:“确实要去的,到时候帮我带声好。”

烈日当空,一男一女坐在同一把大遮阳伞下,男人侧着头,时不时绽开一个温文的笑。

余遄的视线紧紧盯着江簇簇,丛丛倒是兴奋地左顾右盼,还没看到她亲妈那里。

“感谢丛丛愿意来帮薄阿姨的忙。”薄覃亲了亲丛丛的小脸,高兴道,“丛丛演妈妈小时候,好不好?”

丛丛疯狂点头,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将经历什么,也不知道面前的薄阿姨精通变脸,在作为导演时能把她吓哭。

薄覃顺着余遄的视线看过去,知道这位的心已经飞了,故意说道:“余总要是想重返娱乐圈,我也能找个角色让你重新发光发热。”

“多谢薄导费心了,不过暂时没这个打算。”余遄总算把黏在江簇簇身上的视线移开,笑眯眯地拒绝薄覃。

跟她结束寒暄,余遄抱起丛丛就往江簇簇身边走。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江簇簇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小朋友跑到面前,香香软软地扑过来:“妈妈!”

秦兆冲着余遄点头:“余老师。”

两人年纪差不多,偏偏余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拿奖时秦兆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菜鸟,两人曾经同组拍戏,余遄指点他良多。

“退圈了,叫名字就行。”余遄冲他点头,伸手帮江簇簇把脸上的纸拿掉。

四目相对。

“嘶——”江簇簇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也来了。”

“监护人。”余遄语气幽幽。

……好一个无法反驳的话术。

蹲在一旁的梁霏霏一脸姨母笑,果真真夫妻yyds,可惜这种嗑cp的快乐无人分享,直接减半。

这里的网确实不怎么好,成年人的娱乐活动也寥寥无几,好在秦兆早有准备,带了副麻将,成了剧组众人的快乐源泉。

丛丛已经成功打入大人内部,从小开始精通国粹。

江簇簇看着她严肃着脸打出一张二饼,总有种奇异的撕裂感。

等余遄爬到房顶接完电话回来,就接收到秦兆幽怨的眼神:“有没有人能管管你们家这两个?从头赢到尾,薄导脸都绿了。”

薄覃确实脸都绿了,她知道自己技术一般,运气也算不得好,但没想到自己连六岁的小朋友都打不过。

两人差点因为谁下桌打起来。

余遄疑惑道:“你们为什么不让她们母女俩下桌一个?”

……

总不能说是杀红了眼吧,薄覃愤而离席。

自此剧组开启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悲惨奋斗史。局面一直到师漱漱来探班才稍稍改变一些,薄覃恨不得让师漱漱留下当吉祥物。

倒不是师漱漱技术多精湛,而是她技术特别烂。江簇簇又对她好,不忍心看她一直输,薄覃跟着沾了不少光。

技术巨差的师漱漱本人,被喂牌也丝毫不知道,甚至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牌桌上的四个人和牌桌下的围观群众都看得津津有味,皆大欢喜。

“怎么不见你喂我牌呢?”

房间里没开灯,江簇簇被突然出声的余遄吓了一跳。

“这种醋你也吃?大家都是朋友嘛。”江簇簇开始渣女发言,“师漱漱就来几天,你跟她计较什么?”

余遄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不断转圈的那个小点点,当场祈求景长洲争点气,赶紧把他老婆孩子叫走。

自从师漱漱来,俩人恨不得贴一起,余遄一天到晚跟江簇簇压根说不上几句话。

明明是一部气氛压抑的电影,片场却天天犹如精分现场,上一秒面无表情落泪的人,下一秒挥挥手里的纸巾:“来打牌了,三缺一。”

剧组迎来送往,等结束时,丛丛差点没赶上开学。

江簇簇回去时,秋意已经渐渐袭来。接送丛丛放学的任务也变成两人轮流来。

“妈妈,我居然跟叶勉是同学!”丛丛牵着叶勉的手,出来看见江簇簇,兴高采烈道。

叶勉看见江簇簇也很高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江阿姨瘦了好多。”

在山沟沟里摸爬滚打两个月,加上角色需要,江簇簇现在又黑又瘦,如果不是叶勉跟她足够熟悉,还真认不出她来。

“过几天就胖回来了,你妈妈今天要加班,所以先跟阿姨回家好不好?”江簇簇牵着丛丛的手,问叶勉。

回来之后,黎汤决定从台前转到幕后。她本来对演戏就不感兴趣,一直都是被逼着往前走。现在所有后顾之忧都解决,跟江簇簇商量之后,做下这个决定。

江簇簇也正愁没人帮忙,两人一拍即合,开启新的征程。

黎汤最近把名字改回了尚德馨,也知道了尚望娣是尚一龙一家故意给自己取的名字,心里释然许多。

叶勉原本就是被收养的小孩,黎汤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命名权交给叶勉自己,等他十八岁以后想改名时再改。

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从薄覃那里收到片子获奖的消息之后,江簇簇带着家属们终于登上了对她有知遇之恩的梁振导演的家门。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梁振颇为感慨:“之前我还很生气你自佚毁前程,后来有次带着孩子们去郊游,看见你带着丛丛坐在草坪上,两个人都高高兴兴,我才释然,只要你过得好,走上哪条路其实都差不多。”

江簇簇跟余遄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大大的疑惑。

梁振差人去拿了照片出来,照片上还真是她跟丛丛,只是那个时候的丛丛居然还真是长得更像余遄。

江簇簇有些跑神儿,原本以为丛丛会越来越像她的坚定信念也被打破,开始脑补丛丛未来的长相,但又有些想不出来。

不过是梁导一带而过的话,江簇簇临走前真心实意地给梁振道谢:“如果不是您,就没有今天的我,其实过得好不好倒是次要,更重要的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惜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明白。”

梁导欣慰地笑起来:“现在也不晚,种下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不是吗?”

江簇簇点头,发出邀请:“等院线上映,梁导一定要来看首映。”

回到家,一家三口围着那张小小的六寸照片陷入沉思。

丛丛对这件事也印象深刻:“这时候的我四岁多,妈妈那天突然说要带我去公园,然后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带我玩了旋转木马,还给我买了气球。”

江簇簇略显迟疑,丛丛一口咬定:“那个妈妈跟现在的妈妈一样香香的,身上全是梨花味儿。”

这个世界有她一个穿来的可能有点奇怪,偏偏除了她还有师漱漱和余遄。这合理吗?

江簇簇仔细回忆自己的时间线,丛丛又说:“当时你还不让我叫你妈妈,说要带我找自己的妈妈。”

小姑娘的声音格外委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江簇簇赶忙抱住她:“是妈妈的错,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是不是自己过马路了?”

丛丛抽噎着点头:“妈妈不见了,我去找妈妈。”

余遄跟江簇簇对视一眼,深深沉默了。

大概是她做多了善事送的小礼物?可怜丛丛只记得这点妈妈给的温暖,坚持到了现在。

江簇簇亲亲丛丛:“丛丛放心,妈妈以后都不会走了,和爸爸一起陪着丛丛长大,好不好?”

几番安抚之下,丛丛总算平静下来,很快又恢复元气满满的模样。

等小姑娘跑走,江簇簇看着余遄,越看越像当初的小哑巴。他离开那年才十七岁,江簇簇拍拍他的背:“家里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让我再确认一下。”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余遄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诚实,去找了相册递给江簇簇,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江簇簇抱着照片不停对比,越看越眼熟,最终化成一声轻飘飘的感慨:“真是命运弄人,上辈子你救了我,我上辈子攒的钱又帮了你,你又救了我。”

余遄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那天晚上的人是你,不是她。”

江簇簇确实不相信,她酒量还算不错,二十岁时还没有酒局参加,后来年纪大……

看着江簇簇逐渐心虚的表情,余遄瞪大眼睛:“你还真做过这种不负责的事?”

江簇簇眨眨眼,没说话。

还真有过一次,并且醒来没见到人,只记得是个漂亮的小帅哥,有三分眼熟,所以江簇簇才会半推半就。

作为孤儿,江簇簇没有生日,身份证上的出生时间是她被捡到的时间。认识师漱漱以后,她最爱搞一些有的没的仪式感,闹着非要把两人相识的日子当做她们的生日。

是的,师漱漱干脆把自己的生日时间也给改了。

有一年她们刚好都有时间,干脆去酒吧小酌几杯。两人都有些上头,就在楼上酒店开了房间,顺便还在电梯里捡了个喝多的男的,跟她们一层。

师漱漱看着他手里的房卡,一拍大腿:“缘分啊,你们居然是一间房?”

电梯里的三个人居然都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在电梯口告别师漱漱之后,江簇簇还真就跟着那人进了房间。

醒来之后江簇簇看见满地狼藉,才想起这件事,偏偏怎么也回忆不起那人的脸,只记得有些熟悉,他穿着正装,看起来像是也喝多了。

江簇簇找师漱漱试探过这件事,师漱漱更绝,完全不记得有这么离谱的事:“那酒店可贵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真的不是你做了场梦吗?”

江簇簇:。

如果没有见到某些计生用品,她是真的信了师漱漱的话。

这件事被抛之脑后,现在根据余遄回忆的细节,怎么想怎么可疑。

江簇簇当然不会承认,可余遄像是只咬住肉的王八,死不松口。

“你应该对我负责。”余遄正色道,“男人的第一次很重要。”

江簇簇:?

“这件事根本没有实锤,而且如果真的是我,丛丛又是从哪出来的?”江簇簇扶额,看着面前胡搅蛮缠的人。

“你真的要对我负责,我就说我不是随便的人,但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了。”余遄跟在江簇簇身后喋喋不休,并不正面回答江簇簇的问题。

“什么叫是我就不一定了?”江簇簇抓住了华点,疑惑道。

余遄脸上飞起两片薄红,眼神飘忽:“虽然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我想你对我负责,因为我也想负责。”

“听不懂,请说人话。”江簇簇盯着他。

楼下传来丛丛的脚步声,似是马上就要上来了。余遄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比平时锻炼时还要剧烈。

他飞快地俯下身碰了碰江簇簇的嘴角:“就是这个意思。”

丛丛此时已经出现在走廊那头,看见爸爸妈妈站在不远处,转身飞奔过来:“爸爸妈妈接住我!”

江簇簇往前走了几步,被扯住手:“你还没给我答案。”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倔脾气。江簇簇回头嗔他一眼:“还能离咋的,凑合过呗。”

小炮仗发射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江簇簇怀里。江簇簇被撞得往后倒,如意料之中那般,被接得稳稳当当。

余遄紧紧抿着嘴,脸颊旁的酒窝若隐若现,怀里抱着的母女俩,是他一直以来想保护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