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只在半夜时模糊听见鸟叫。

江簇簇有种自己在玩真实版狼人杀的错觉,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来。她们在明,狼人在暗,谁也不知道在哪一秒会发生什么。

出门之前,江簇簇看了一眼手机,方暮让她装了个app,余遄说自己已经出发,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昨天晚上怎么样?”江簇簇去了厨房,发现黎汤已经在望着火发呆。

黎汤化了妆,离得近还是能看出气色不太好。她看着江簇簇,微微摇头:“你听见鸟叫了吗?”

原本没觉得这件事哪里奇怪,但被黎汤这么一问,江簇簇的脸色有些微妙。她不了解这里的生态环境,但在林城,晚上几乎没有鸟叫。

江簇簇出言安慰:“可能人烟稀少的村落里,昼伏夜出的鸟比较多,这边生态环境好。”

黎汤拉着江簇簇并排蹲下,小声说:“鸟叫之后我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但很快就没有了。只有我自己,不敢出去。”

“你自己确实不能出去,等会儿大家都起来了,就一起学几招,临阵磨枪,再选一些趁手的武器放在屋里。”江簇簇毫不犹豫道,“咱们现在想办法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

不止黎汤听见了脚步声,师漱漱小声道:“我房顶有动静,但很快就没有了。”

卢泠烟的脸色也不太好:“我也听见了脚步声,但没在意,但是在鸟叫之后发生,总觉得有点奇怪。”

“叫声是布谷鸟,晚上活动很正常,但总感觉这么正常反而不正常。”卢泠烟细细分析,“希望是咱们多想了。”

薄覃是最后一个带着岁岁出现的,她神情格外凝重:“你们有听到敲窗户的声音吗,三四点钟的时候。”

扶着灶台的师漱漱住在薄覃隔壁,听她这么说,当即点头:“我以为是在做梦,如果你也听到的话,那看来是真的。”

江簇簇看着王情,拉着她说了几句话。

王情已经被几个人汇总的信息吓白了脸,江簇簇说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薄覃揉了揉胳膊,转而说起以前的事,“我早些年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有次去揭露黑作坊,被他们的人提着刀追了一路,上了高速才把人甩开。”

江簇簇肃然起敬:“不愧是薄导,你不拿奖谁拿奖。”

薄覃笑着点头,身子往江簇簇那边偏了偏:“如果真的是咱们想的那样,真实的素材来了。”

她说的是两人已经签好合同的剧本。想到这里,江簇簇的心情更为沉重:“希望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所以说,虚惊一场应该加入最美的成语组,让人听了就极度舒适。”师漱漱帮忙拿碗,笑着打趣。

节目开播时,观众都已经蹲好,看见一群人在扎马步时,弹幕炸开了锅:

【看见只有一个直播间我就觉得不对劲,这是什么情况】

【jcc还挺有老师风范,打拳一套一套的】

【所以今天的任务是扎马步,谁坚持得久谁就能得到午餐】

【前面的,梁导听了都要叫你加入他们团队】

江簇簇余光瞥见弹幕,决定教点实用的东西:“我以前学过女子防身术,给大家表演几招。但还是要说,遇见特殊情况,首要选择是跑。”

从余遄叫来的保镖里随机抽取一个大块头,江簇簇跟他比划了几招。弹幕和嘉宾纷纷鼓掌叫好,声音连外面也能听得分明。

几个男人从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阁楼上拔出一块砖观察着,村长拍拍他的手:“太明显了,会被发现。”

“这女的还挺能打。”跟他一起的是个瘦小的男人,脸色蜡黄,兴味十足。

“刘二,昨天也检查过了,她们这么多人,又是明星,全国观众都盯着呢,万一在咱们这儿出个事,咱们可兜不了。”

“刘大柱,叫你一声村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刘二歪着嘴笑起来,面露怜悯,“你就是因为妇人之仁,到现在都还没生出儿子。”

刘大柱被戳了痛处,瞪着眼看着刘二,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总算加入谈话:“我同意刘二的,这大院里住的人少,住村里的那群好收拾,这院子里的,今晚拿点药,一包够他们睡一晚上,明天起来啥都不剩了。”

刘二伸手拦住他的肩:“不愧是我们二狗子,跟我想的差不多。”

二狗子盯着刘大柱,眼神里带着狠辣:“咱们村吃不下,就找上下沆一起,也就是这一次机会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弄来这么多人?”

再没反驳的意见出来,刘二跟二狗子满意,拉着刘大柱一起离开:“咱们人也不算少,还怕搞不定她们?”

院里的人丝毫不知道他们的算盘,仍在认认真真地跟江簇簇学功夫。

梁导实在看不下去这跟节目格格不入的画面,拍拍手企图唤起她们的注意力:“咱们今天的任务是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探望老人,东西是赞助商送的,大家等会儿自己拿好东西,不要掉队。”

早上江簇簇就跟梁导商量了这期节目要集合所有人一起行动的事。尽管觉得她有些敏感,可梁导更担不起别的风险,他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临时改变计划,原本分为两组的小队被集合在一起,所有人都前往似乎是在大山之巅的上沆村去探望老人。

带队的是镇上的工作人员,叫刘园。笑着跟他们搭话:“我看过你们节目,知道你们主要是为了做公益,所以硬着头皮往节目组投了个邀请,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来了。”

“我家里就是上沆村的,毕业之后回来建设家乡。”刘园长了张漂亮的圆脸,笑起来很甜。她也爱说话,一路上叽叽喳喳介绍了不少这边的情况。

她和昨天那个女人一样,三十多度的天气仍然穿着长袖。

师漱漱没忍住,问她:“这种天气穿这么厚不热吗?”

女孩显然一愣,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尴尬:“山里天气凉,我怕冷,所以一般都要穿厚点。”

江簇簇再次望向弹幕:

【她跟师漱漱说话时一直在往左边瞟,说谎了吧】

【但是这种事有什么好说谎的,我觉得她实话实说】

【我觉得有点问题诶,她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背稿】

【前面的狠狠赞了,她说的内容感觉一直在卖惨】

【感觉像在看解谜节目,而不是娃综】

弹幕没看出什么有用的,江簇簇把视线落在丛丛身上:“丛丛累不累?要不要妈妈抱?”

丛丛眨眨眼,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参加节目以后表现都很好,除非是因为什么特别原因或者实在太累了,基本都是自己走路。

但妈妈既然已经发出邀请,丛丛同意了,乖乖爬上江簇簇的背:“谢谢妈妈愿意背我。”

所有人都望着母女俩,刘园的脸色有些奇异。她看着母女俩,笑着问:“这么大了还要妈妈背呀?”

“是啊,小朋友还在长身体,累到腿就不好了。”江簇簇紧紧盯着她,看见她想扯起嘴角,最终却又放弃。

丛丛趴在江簇簇背上,已经领悟了江簇簇的意思,在她身上小幅度挣扎着:“你能不能走快点,咱们落在队伍最后了。”

小朋友们都没领悟丛丛说来就来的戏,岁岁严肃地望着丛丛,跟她说:“丛丛,江阿姨背你已经很累了,要体谅大人,你平时不是很乖吗?”

丛丛有些委屈,但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大腿。她撅着嘴昂着头:“那我不管,我就是不高兴。”

明明是蛮横无理的模样,小姑娘软乎乎的模样一点都不凶,反而很奶。

弹幕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

【丛丛是在做什么,装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吗】

【应该是,看见簇簇拍她了】

【搞不懂怎么这一期到处都怪怪的,溜了,等着看剪辑版】

【丛丛虽然演技跟爸爸妈妈差了一截,但演个小纨绔还不错】

几个大人倒是领悟了江簇簇的意思,开始打圆场:“哎呀,小朋友有资格偶尔任性的,岁岁要是现在想跳到泥坑里打滚儿,妈妈也不会骂你的。”

薄覃:?

她冲着趁乱又开始发挥喜剧人天赋的师漱漱翻了个白眼。

师漱漱只当看不见,转头却看见大河陷入沉思的模样,赶快阻止道:“景鹤汀你就别想跳泥坑了,因为你平时已经是很任性的小朋友了。”

大河委屈,但大河敢怒不敢言。

被调侃的岁岁仍然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和丛丛都变得这么奇怪,她回头望着后面的溪溪,理直气壮道:“妹妹都没让抱。”

丛丛别过脸,不再看岁岁。

弹幕也缓缓地打出问号:

【丛丛不是任性的小朋友,她们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吗】

【岁岁好有姐姐的风范,丛丛敢怒不敢言又可爱又可气】

【好奇,丛丛鬼主意虽然多,但我觉得这件事肯定跟jcc有关】

【前面的姐妹想开点,好歹受累的是jcc,想到这点就极度舒适了】

【师老师上大号说话,不要以为匿名大家就看不出是你了】

很明显吗?江簇簇开始怀疑在这群网友心理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形象。

趴在江簇簇背上的丛丛搂紧江簇簇的脖子,小声说:“我为了这个家付出好多,妈妈要帮我一起跟岁岁姐姐道歉。”

江簇簇忍着笑,点头答应了:“等咱们完成任务告诉岁岁姐姐,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早上起来,江簇簇就跟丛丛商量好,她们今天要一起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游戏内容就是丛丛要装成一个熊孩子,在做任务的途中捣乱。

原本丛丛兴致不高,听江簇簇说表现得好爸爸就会来接她们回家,丛丛当即就动心了。

“我还没跟爸爸妈妈一起录过节目,爸爸来咱们就可以一起了,最好其他小朋友们的爸爸也都来。”

江簇簇掐指一算,如果真的如她们所想,余遄来了这个节目应该也录到头了,但她不忍心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并未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走在最前面的刘园在不断观察这对母女,看见她们互动,刘园攥紧了手。

有的人生来就能被父母捧在手心,有的人却生生世世在深渊之中挣扎。

她从上沆村走出去已经多年,可也永远忘不了儿时在家里的遭遇。

那时的她不过六七岁,冬日的暖阳晒得人发困,家里很安静,除了她好像没有其他人在家。

刘园从小就不招父亲待见,记忆里的母亲又总是在哭,她不喜欢这对父母,宁可自己躲在布帘后写写画画。

堂哥带着好几个男孩将她团团围住,她直觉不对,哭了喊了,却无人应。

年幼的女孩被从屋子里的角落拖出去,光线黯淡的房间,明明光已经照到门口,却不愿意再进一步。空气中被他们带起的细小尘埃在阳光下跳跃,却照不见屋子里的她。

耳边是无止境的笑声,身上传来的疼痛,从拼命挣扎到被死死按住,刘园看见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如果不是影子仍在地上徘徊,她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一切归于寂静,那年的她仍然懵懂,只知道好疼,浑身都疼。

那个女人哭着抱住她,什么都没说,偏偏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切随着太阳的西行被掩盖,没人再提起过那天的事。

后来刘园知道了,自己应该离开,离开这个地方,也离开她沉默的助纣为虐。

明明是一个母亲,为什么在明知女儿遇见危险时第一时间不来救她呢?

刘园无法跟沉默的母亲和解,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母亲的人,居然对女儿的苦难视而不见。

尤其在刘园长大之后,决心做个不能像她一样的母亲。她做到了,只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仍不能很好地跟自己的孩子相处。

可看到像江簇簇和丛丛这般的母女关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不甘。

为什么别人都能幸运地得到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只有她不行?幸福的孩子可真是太招人嫉妒了。

刘园别开眼,重新挂上笑容:“我们很快就能到了,今天要看的大刘叔家里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了,他腿上有残疾,所以我们过几天就要去看看他,确定他的情况……”

她们静静听着,叶勉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什么是打工,伸手拉住黎汤的袖子,小声说:“妈妈你放心,等你老了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黎汤摸摸叶勉的脑袋,点头:“好。”

弹幕再次成为被惊起的鸥鹭:

【我们不在的时候这个节目组都发生了什么】

【不仅jcc和丛丛不对劲,黎汤喝叶勉也不对劲(点烟jpg】

【有本事就24小时直播,梁导别怂】

【无人在意,上期空白了那么久,我倒要看看梁导正片怎么剪】

就算剪辑敢剪,梁导恐怕也不敢播。

这么想着,江簇簇愈发觉得这个节目多少有点东西,还很少能看见一个综艺处处不顺利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最后气喘吁吁的梁导,不由挑眉。

等她们相互搀扶着上了山,才发现上沆村的情况比沆村还要差。

这里连房子都是低低矮矮的瓦房,整个村子都很寂静,寂静得有些萧条。

一群人坚持不肯分开,梁导拿她们没办法,只得让大家多花一些时间,浩浩****地走过一家又一家。

好处就是,因为人够多,她们声势浩大,村里的狗都被吓得不敢叫了。

刘园带她们来的这户人家的房子不算大,几个人一进去,已经将房间挤满。房间里只能说是比四处漏风好一点,连窗户都是纸糊的,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味道,不算好闻。

几个小朋友被留在外面,大河指着放在屋外的破碗,里面还有吃了一半的剩饭,里面放了半个馒头,还有一些青菜,问:“爷爷家的小狗是不是跑了?”

工作人员回答不上来,能回答上来的人都在屋里寒暄,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试图找到爷爷家的小狗。

“这里有铁链,估计小狗跑出去了。”岁岁指着地上放着的铁链,分析道,“可能爷爷家的狗是散养,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一群小朋友们似懂非懂,只得又聚在一起。

“这里不好玩,没有别的人陪咱们一起。”叶勉四处望望,百无聊赖地捂着脸,“咱们能出去吗?”

丛丛摇头:“妈妈说了,这里到处都是树林,大家不能出去,容易走丢。”

弹幕都在夸奖丛丛懂事:

【只要是jcc交代的事情丛丛全都记住了,她好爱她】

【丛丛真的好乖,上辈子拯救了太阳系这辈子喜提丛丛】

【前面的清醒点,想想丛丛闹人的时候,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狗都嫌的六岁小朋友罢了哈哈哈哈】

【丛丛:ee们礼貌吗】

【丛丛嘴很甜,之前见过她们一家三口,丛丛叫我姐姐!咱就是说,女人至死是姐姐】

所有人都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非常节约摄像头。江簇簇通过一个直播间的评论,就能准确掌握所有小孩的情况。

一起走访的五户人家都很热情,穷是真的穷,家里断壁残垣,满口都是感谢之词,哪怕没什么东西可送,也要给他们倒上几碗白开水。

这么走了几家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沉重,直播间的气氛也不如往常活跃。

这里是真的很穷,不仅没有电视上常见的新农村漂亮自建房,甚至连窗户都一吹就透。

刘园笑着缓和气氛道:“我就是从上沆村走出去的,所以很了解这边的情况。我们条件不太富裕,但是大家日子都还能过,家家户户都有菜,算是自给自足了。”

每家每户基本都有一个小小的菜园,里面菜的品种很丰富,如同刘园所说,自给自足肯定够了,但再多的却也没有。

“难怪走访了好几家老人都这么瘦,关爱空巢老人,他们的子女呢?都不回来吗?”薄覃回头望去,家家户户的深色瓦片融为一体,衬得村子死气沉沉。

“孩子们基本都在外地打工,我们这边上学就要翻过两座山,所以也没几个有文化的,都是出去做苦力。”刘园回答道,“老人们的子女可能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一次。”

不对劲,江簇簇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疑惑道:“那孩子的孩子呢?全都带到外地去了吗?”

“是呀,老人老了就被嫌弃,孩子们宁可自己想办法带,都不愿意把小孩送回来,你们也知道,我们这边连进山都很困难。”

刘园在说谎。

在一群导演和演员之间,她的一举一动都拙劣又经不起推敲。

没人有功夫拆穿她,大家更担忧,她到底在隐瞒什么,甚至为此不惜提前备稿。

这么一趟走下来,花了不少功夫。等到下山时,她们才发现上山有多简单。不再是相互搀扶那么简单,甚至还要一起传递孩子。

“刘同志,你做扶贫工作多久了?”薄覃牵着岁岁,算是一群人里最轻松的一个,至少还有余力跟刘园聊天。

“有几年了,这边的几个村子都是我的跟同事的管辖范围。”刘园微微喘着气,伸手帮她们拉住小朋友往下送。

薄覃微微一笑:“我最近在筹划一个新片子,想来你们这里取景,但是又想要农村热闹的场景,这么一走访,才发现你们这里是不是满足不了?”

“薄导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刘园惊喜道,“我们能做的其实很少,不像你们第一期录制的地方,村里人多,也不像你们第二期录制的地方那样物资丰富,我们想脱贫全靠扶持,如果你们愿意来,那再好不过了。”

这话算是**裸的明示了,薄覃继续问:“你们这边女同志好像很少,小孩子也很少,不太好办呀。”

弹幕被薄覃这话炸出来:

【知道哪里不对了,就是薄导说的这里】

【好像除了村长老婆,从昨天村民来热情迎接,女的就不多吧】

【不能够吧,节目组提前走访过了】

【一切皆有可能,搞不好这节目来真的】

【就算梁导想一举搞个大新闻,也不可能带着一群女嘉宾和孩子来破案吧】

从一开始就状况百出的录制,江簇簇再清楚不过。比起做综艺导演,梁导可能更适合去当警犬:)

和大家猜测的不一样,刘园露出一个格外真诚的笑:“下沆村很多!咱们明天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越是能对答如流,她们心里的疑惑就越深。

“那这三个沆村之间差别还挺大的?”薄覃继续探。

圆圆的脸上笑容凝固,刘园警惕起来,斟酌着说:“因为地理位置不同,下沆村更繁华。”

“咱们明天要去下沆村吗?”薄覃扭头问梁导。

“原本今天就能去的,”梁导幽怨道,“现在只能等明天了。”

节目组临时调整行程,刘园作为接待人,再清楚不过。她笑着解围道:“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就这么大地方,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所以下午的任务是什么?”卢泠烟紧接着跟上,不给刘园继续探究的时间。

梁导虽然不明白她们的用意,但这几位嘉宾已经是他带过最省心的几位了,又各个都是投资商,他只能忍了。

“下午的任务是在沆村帮忙干农活儿,有几户老人家需要帮忙收菜,还有需要帮忙糊窗户的。”刘园作为跟节目组对接的负责人,对所有流程都很清楚。

她犹豫几瞬,还是没把话问出来。

真的很奇怪,原本说好的流程,来了之后突然从分组行动变成了集体行动。可她们各个神色如常,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工作调整,脸上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刘园对几位常年在娱乐圈混迹的老油条一无所知,从没涉足过演员行业的卢泠烟被她们挡住,光是从前面几位的表情来看,天衣无缝。

“有需要修房顶的吗?我们熟练工。”江簇簇开玩笑道。

“那可不一定,这边的房顶跟那边不一样,担心你把屋□□得更严重。”师漱漱温馨提示。

弹幕也被这波插科打诨转移视线,纷纷回忆起江簇簇的“英勇事迹”。

气氛轻松了些,话题也被转移,刘园跟她们介绍起这边的特色建筑。

看看正头顶的太阳,江簇簇掰着手指算时间,只希望余遄能快点过来。

被她念叨着的余遄在高铁站与朋友们成功汇合,唯一的问题在于,江簇簇那边晴空万里,而去往那里的必经之路因暴雨封路。

曲一劭手里拿了串佛珠,在冷清的老旧车站,伴随着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的话,不停在他手里滚动。

他面前的三个男人都一个坐立不安,一个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打电话,还有一个站在窗边,老僧入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手里的佛珠,曲一劭不禁思忖,此时哪位幸运儿更需要这串东西。

“有解决办法吗?”景长洲起身,问曲一昭。

曲一昭拧着眉摇头:“说是至少要等雨停,不然咱们就只能自己开车,大路又被冲了,小路容易迷路。”

“懂了,”景长洲冷笑一声,“意思是看命,对吗?”

站在窗边的余遄终于动了,转过身打量他们几个,脸上表情冷峻,身上的衣服因为长途跋涉,已经不似来时规整。

他转了转手上的婚戒,又眯着眼往远处大堂里的挂钟看去,冷声道:“走吧。”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带来的不不少人,都在后面坠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领着大部队跟着他走。

看着外面的一排带篷小型电三轮,大家纷纷打出问号:“你认真的?还有几百公里,这怎么骑着去?”

曲一劭真是信了余遄的邪,他老婆在节目上拖拉机、收割机样样拿手,他就整出三轮来敷衍他们?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他合理怀疑这人是来糊弄他们的。

“没开玩笑,咱们骑到附近的县上再找车。”余遄看着手机,“方暮那里有簇簇的定位,不用担心找不到,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玩意儿两人一辆,我当年拍戏时骑过,三位少爷自己想办法吧。”

余遄冒着雨上了车,盯着窗外的三个人。这辈子第一次见这种交通工具,外面的三个人心里都有些没底。

明明才过中午,雨幕直直地压下来,让人心生烦躁之意,湿润感从脚底升起,像是要浸润整个人才罢休。

余遄又看了一眼手机,瓢泼大雨不止影响心情,连手机信号都不太好。一切的调度都是由方暮安排的,他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江簇簇到底抱上了根多粗壮的大腿。

三轮车后面的车门宛如年久失修,不过是上了个人,处处都在摇晃,余遄甚至有些担心,这车能不能平安带他们走到邻县。

面对比他还菜的几个塑料兄弟,余遄把所有不安都吞进肚子里。

车子前面很窄,后面也不见得有多宽敞。景长洲很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负责在前面骑车,至少能专注于路面,不用像现在这样委委屈屈地缩在湿漉漉的后座。

“抓紧了。”余遄拧动油门,三轮车嗖地一下窜出去,坐在后面的景长洲差点被他吓得骂脏话。

“咱们是有点赶时间,但是余总,安全第一。要是哥儿几个到不了,老婆孩子也会出问题。”

余遄没理他,还是降低了速度,车子蹭过一旁的玉米,艰难地在庄稼地里开出一条路。

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晴空万里之下,江簇簇丝毫没考虑过,有的霸总只能骑上他的三轮车千里迢迢来找家属。

她的手指在桌边滑动着,时不时从在座的各位脸上扫过。

刘园放松了警惕,嘴巴还是很紧,遇见有坑的问题当即用屡试不爽的话题转移:“来,大家吃菜吃菜。”

所以她们基本什么都没问出来。

“簇簇姐,有事找你。”王情冲她摆手,江簇簇给师漱漱递了个眼神,跟着王情回了屋。

“原本跟我住一屋的畅畅,我昨天留在这边,她说昨晚也听见鸟叫了,之后就是脚步声响起,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响起了好几次。”

江簇簇陷入沉思,点头道:“今天晚上不然让畅畅也来这边住吧?”

“梁导那边说了,今天晚上派大家轮流守夜,到处走走转转。”王情神情凝重道,“梁导觉得是咱们多虑了。”

江簇簇挑眉:“男的,真的不行。”

两人再次出去时,刘园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薄覃背着摄像头指了指外面,又指向村长家,江簇簇秒懂。

他们在村里处处都不熟悉,不敢轻举妄动。哪怕知道刘园捂着秘密,也无法跟上她的脚步去探寻真相。

刘园看起来也拿捏住了这点,大摇大摆地就往村长家走。

刘大柱被刘二和二狗子围住,等刘园进来,没人开口说话,两人的视线只是在刘园身上逡巡。

“叫我来干什么?”刘园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二流子。

“今天带着那几个嘉宾都干什么去了?”二狗子拉着凳子往刘园身边蹭。

刘园噌地起身,跟他拉开距离:“去上沆村看了看,我觉得她们发现什么了,你们当心点。”

“能发现什么,城里人最看不起咱们农村人,除了觉得咱们穷,肯定看不出别的。”

打火机被按动的声音清脆,刘园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厌恶地皱起眉头:“你们要装就一直装下去,万一她们发现什么举报了,咱们都没以后了。”

一直沉默的刘大柱总算抬头,问她:“下午呢?她们还要一起行动吗?”

“看样子是。”刘园点头。

“她们一起行动也好。”二狗子摸摸脖颈,笑道,“要是落单了在村里走,谁知道会不会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东西。”

刘二沉默下来,算是赞同了二狗子的说法。

直到从屋里出来,刘园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手,后知后觉感受到痛意。

走到村委会门口往回望去,整个村子笼罩在几棵参天大树之下,被缠得密不透风,如同一张黑色的网。

“怎么自己站在门口?”师漱漱伸手拍刘园,顺着她望过去的方向看,是村长家。

刘园被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过来时的目光有些虚:“没什么,刚刚村长找我有点事,在想事情,你怎么出来了?”

总不能说是专门出来等你的吧。

师漱漱背着手,晃晃悠悠道:“出来晒太阳,刚好看见你在门口发呆。”

这话漏洞百出,刘园却丝毫没注意到,跟着师漱漱就往院子里走。

“你家里孩子多大了?是不是跟咱们这群差不多?明天可以带过来一起玩……”师漱漱似是在跟刘园话家常。

“差不多大,但是不带过来了,你们在录节目,怕打扰到你们。”刘园看着满院子的小孩,伸手把头发撩到脑后。

一时之间气氛温馨,像是一群关系极好的朋友久别重逢,坐在一起话家常,丝毫不像是互相防备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