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簇簇这么一搞,再次见了那个不靠谱的地府员工。

对上视线,男人淡定道:“这里原本是原来江簇簇命运改变的分界线,现在你来了,所以要替她换种方式顶过这一劫。”

江簇簇撑着头看他,好奇道:“那师漱漱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我的金手指之一吧?”

他摇头:“师漱漱是来办别的事,你的金手指在你们一家三口身上。”

很好,说了,但又没完全说。

“所以这次叫我来又干什么?该不会是因为听见我说要投诉你了吧?”江簇簇打量着他,慢悠悠地问。

男人凭空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翻阅,头也不抬道:“来给你解惑,不然怕你下来了投诉我。”

说完,他抬头看着江簇簇,一张脸仍然面无表情:“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一并帮忙解决了,没有就快回去吧,你家人在等你。”

“我说你们能不能出个类似手机的东西方便联系?天天靠托梦,这合适吗?”江簇簇叹了口气,“都进入科技时代了,还这么复古?”

男人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走得还挺快。

眼一闭,一睁。

江簇簇对上陌生的天花板,开始回忆去地府前她经历了什么,脑袋突然啊一疼,想起来了。

一转头,目光里出现那张跟自己像了十成十的小脸。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太相似。

她冲丛丛招手,丛丛快速地跑到江簇簇身边,金豆子说掉就掉:“妈妈,你别死。”

丛丛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不可闻。更让人心疼的是她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波光粼粼,下一秒顺着眼眶往下落。

这次跟以往哭泣的模样都不一样,丛丛极为小声地啜泣,眼睛始终没离开江簇簇,手指轻轻揪住被角,仿佛下一秒江簇簇就会消失,但又怕碰到江簇簇的伤口,因而与她保持距离。

这是她第一次叫妈妈,江簇簇仿佛看见眼前有个小人儿旋转、跳跃,又看见名为丛丛的小人儿在她心上种了一朵花,每天浇水施肥,直到这一刻,开始绽放。

她几乎不敢在丛丛面前自称妈妈,不止是因为原本的江簇簇不称职,还担心丛丛抵触。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丛丛主动叫妈妈。

声音又软又糯,像是刚出炉的绿豆酥,咬上一口口感绵密,甜到江簇簇心底。

“我不会死的,丛丛还是个需要妈妈的宝宝,妈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呢。”江簇簇伸手摸摸丛丛的头,手指不停帮忙拂去她脸上的眼泪,小声安慰她,“上次跟你说好去玩,我就没有失约,说明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声哄着丛丛,江簇簇略微侧身,这才看见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余遄,被吓了一跳。

“醒了?”师漱漱没打扰她们母女情深,等场面安静下来,才放下电脑,走近几步,打量着躺在**的江簇簇。

她脸色不太好,但看起来还活蹦乱跳,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江簇簇,师漱漱看了一眼远处的余遄,低声问,“巴山楚水凄凉地?”

“responsibility。”江簇簇从善如流。

她们身后的两个男人丝毫没明白哑谜,师漱漱松了口气,又坐回原位:“吓死我了。”

景长洲和余遄对视,看见两人眼里的莫名其妙。她们的友情来得突然,进展比龙卷风还快,就连默契都一日千里。

江簇簇一手牵着丛丛,扶着床就要起身,毫无病号的自觉:“我记得那人应该没得逞,我从副驾驶爬出来了。”

“是,你爬出来然后磕到了花坛上。第一个被暗鲨没死,却因为磕上花坛晕过去的过气女明星。”师漱漱毫不留情道。

江簇簇明智地转移话题:“所以那个撞我的凶手是什么情况?”

敲门声响起,宋一鸣跟警察一起过来,脸色非常难看。看见江簇簇仍旧是完整的,脸色才放缓些许。

江簇簇跟余遄对视一眼,余遄问丛丛:“你愿意跟景叔叔一起出去给妈妈买点东西吗?”

丛丛乖巧点头,转头望着江簇簇的方向,眼珠子四处乱转,问:“妈妈要买什么?”

第一声妈妈叫出口之后,后面就顺畅很多。丛丛眼泪早已被擦干净,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愿意正眼看江簇簇。

丛丛不想要另一个味道的妈妈,又难受于她即将成为小学生,老师说这么大的小朋友该独立了,而不是像小朋友一样守着爸爸妈妈撒娇。

“我要吃糖,妈妈今天太受伤了。”江簇簇假模假样地捂住脸,跟丛丛说,“今天丛丛可以允许我吃甜食吗?”

柔软的气息拂过,丛丛龟速往床边挪,亲了一口江簇簇,迈着小短腿扭头就跑。

景长洲明白两口子想把丛丛带离现场的意思,起身去牵丛丛软乎乎的小手。

跟大河不安分的小爪子的手感还真不太一样,他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景叔叔不要捏我,有点痒。”丛丛软乎乎的声音逐渐远去,被景长洲顺手带上的门隔绝在外。

屋里的几个成年人收回视线,这才开始谈正事。

“撞你的人是杨莲儿子,他本来想绑架你来票大的,没找到机会,又看见节目发现你能从房顶跳下来,决定直接跟你同归于尽报酬。”宋一鸣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撞死我他能得到什么?金钱还是快乐?”江簇簇不理解,纳罕道。

杨莲和她肇事逃逸十年的丈夫双双铁窗泪,她儿子的工作又因为父母没有了。江簇簇以为他们会长记性,没想到反而换来恶狗反扑。

“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不好说。”宋一鸣有些自责,“如果今天我跟着你一起,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

根据警方调查,杨莲的儿子已经蹲守好几天,一直在等江簇簇落单。可惜江簇簇很宅,基本都是家里来人,很少见她主动出家门,除了这次,之前几次出门也有人陪同。

江簇簇这次出行,正中他的下怀。

“在车里发现了绳子和汽油,明显是有预谋,”宋一鸣轻轻叹息一声,“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老婆带着孩子卷钱跑了,未来应该不会出现了。”

“把她儿子快死了的消息告诉杨莲,”江簇簇眯着眼,毫不避讳道,“希望她能好好反省自己,看清一家人都是什么东西。”

“坏人只会觉得是所有人都在逼他们变坏。”余遄持不同意见,但也没反对她交代的事,补充道:“要说清楚,善恶有报,她儿子会有今天,全因为他们一家的贪欲。”

等景长洲带着丛丛回来,归为平静的房间再次闹腾起来。他们不是两个人回来的,还带来了余明中和关思婕。

关思婕先问了江簇簇的情况,开始挨个儿点名批评,先说江簇簇妄图跟人硬碰硬不对;又揪着余遄骂骂咧咧,说他没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

江簇簇眼神一动,小声说:“您二老也别怪余遄,这不是他的错。”

低头挨训的余遄动都没动,江簇簇一旦放软了嗓音说话,绝对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接上:“毕竟这几年他在外面工作辛苦了,哪里顾得上家里的这些小事。”

不愧是江簇簇,嘴里没有一句人话。

余遄抬头,悄然无声地盯着江簇簇。

关思婕和余明中脸色更难看,关思婕握住江簇簇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好在苦日子都过去了,余遄之后不会在外面奔波,咱们可以适当给他改正的机会。”

剩下三个围观群众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家庭伦理大戏。

丛丛懵懂道:“爸爸不走了?”

余遄赶忙抱起丛丛:“是啊,高不高兴?以后都陪着你。”

视线被丛丛成功转移,房间门被敲响。

江簇簇躺在**看叶珩熟稔地跟长辈寒暄,只想再次晕过去跟地府工作人员好好联络感情。

都说豪门是个圈,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叶珩精通语言的艺术,把关思婕两口子哄得合不拢嘴。

师漱漱占据最佳吃瓜地理位置,能够看清叶珩的微表情,手一刻不停发消息给江簇簇吐槽叶珩虚伪。

“簇簇,你放心,这次是公司安保有疏漏,放了不明人士进了停车场,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叶珩情真意切地看着江簇簇。

江簇簇点头,泪眼朦胧地回复他:“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叶总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公司还靠您撑起来呢。”

活脱脱一个被资本家PUA的奉献型好员工。

师漱漱实在嫌这场面辣眼睛,干脆跟病房里的一家人告别,先行离开。

晚高峰连医院的电梯也是如此,无处安放脚,人与人几乎交错的呼吸。师漱漱眼前飘过一点白色,她眯着眼望出去。

“在看什么?”景长洲把她护在怀里,看不见后面到底有什么,却能看见师漱漱微妙的表情。

“好像遇见熟人了,但不确定,晚点再说吧。”师漱漱盯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电梯逐渐闭合的门缝里,这才收回视线,往后退了退,“不要凑这么近,挺热的。”

电梯里的工作人员扬声道:“一楼到了。”

师漱漱跟着人群走出电梯,跟景长洲保持距离,当场演绎什么叫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