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丹扭伤了脚,太医说至少得一个月不能跳舞,走路也要小心,免得落下病根,皇后因此被罚抄经文,太后也派人去问了一句,此事便没有下文了。
在这场小小的争宠风伯之中,看上去似乎是素丹赢了。
不过皇后被罚的第二天,坤韵殿的小太监捧着一样东西去找皇后,原本郁郁寡欢差点儿都憋出病来的皇后瞧见坤韵殿送去的东西,心情好转了些。
东西是云谣派人送过去的,以唐诀的名义。
那日果林里素丹故意在皇后面前显摆荷包,而荷包又是皇后亲手做出送给唐诀的,皇后一气之下剪坏了的荷包,被禁卫军捡了回来。
当日唐诀去了素丹那处,第二日也没再过问荷包的事,禁卫军不敢主动去与唐诀说,便找到了云谣,毕竟当日云谣在场。
云谣瞧见破成几片的荷包,收了下来,把东西递到了秋夕跟前问:“这你能修复吗?”
“布都不整了,想要回到原样是不可能了。”秋夕仔细看着道:“不过好在这上面的花儿没坏,我在后头绣几根枝丫,将缺口缝补上,倒还能用。”
云谣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秋夕手快,下午便做好了,云谣便让人将荷包给皇后那边送过去,也算是为唐诀做了件不得罪人的事儿。
闹剧落幕,没两天就迎来了中秋。
盛暑一过,天说凉就凉了,尤其是山间,原先锦园作用为避暑,而今白日倒是凉爽,清风徐来也很舒适,不过到了晚间便有丝丝凉意,得裹紧了被褥睡。
云谣晚间容易踢被子,中秋前一夜刚好刮了不小的风,她贪凉窗户没关,吹了一夜冷风,到了中秋那日就在咳嗽了。
天气一凉,尚公公的身体反而好了。
中秋锦园里摆席是家宴,宫里的人一个也不能缺,云谣和尚公公跟着唐诀一同前往承合殿用餐的路上一直在咳嗽,即便用力压低声音,坐在龙撵上的唐诀也还是听见了。
唐诀让龙撵停下,然后侧身对站在右手边的云谣道:“你回去吧,不用你跟着了。”
云谣抬头朝他看过去,张嘴一句话没说,喷嚏先打出来了,也没来得及用手捂。唐诀皱眉,伸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云谣立刻弯腰鞠躬:“奴婢失礼,陛下赎罪。”
“秋夕,找太医来给她瞧瞧,再吩咐厨房做几个好吃的荤菜。”唐诀吩咐后,又对云谣道:“今日你就好好歇着,过几日离开锦园回宫,路上劳顿,朕不想到时候你还病着。”
云谣连连说是,然后便送走了唐诀。
她也不乐意去宫里人的饭局,看见素丹就够倒胃口的了,还得站在后方伺候着不能动,见他们假意情深,演母子的演母子,扮夫妻的扮夫妻,累。
等人走了,云谣才伸手揉了揉鼻子,往袖子里掏了掏,半天没掏出手绢,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喜欢的那条霜色的手绢好似几日前在西瓜地里的时候给唐诀擦手,他就没还过来了。
云谣吃午饭的时候,太医过来了一次。
看出来她就是偶感风寒,开了几帖药让秋夕熬着给云谣喝就行了,秋夕忙前忙后,将药放在炉子上熬着后,云谣对她招了招手道:“你还是过来坐下吃点儿吧。”
秋夕应了一声,走过来坐下,时间长了她摸透了云谣的脾气,与她太过生疏云谣反而会不自在,故而没客气,端起碗筷就要吃饭,狼吞虎咽吃了一碗之后,不好意思地抬头朝云谣看去,对方正在对自己笑。
“奴婢失礼了。”秋夕立刻颔首。
云谣摇头:“不会,挺可爱的。”
秋夕顿时红了脸,愣愣地看着云谣,看得云谣也开始不好意思了,她才收回了目光,站起来垂眸收拾桌子。
饭菜撤下,秋夕走到门口刚好看见坤韵殿前方禁卫军正与一名女子拖拉,那女子哭着喊着,距离太远,只能听见些许。
见秋夕愣住,云谣起身问:“出事了?”
秋夕道:“有人闯过来了。”
云谣走到门外看去,只一个轮廓她也立刻认出了这人是思乐坊的小月,两名禁卫军已经将她制住,拖拉到一边去,小月瞧见了云谣,伸手拼命地挥舞,一边挥舞一边哭着,再远就该看不见了。
云谣微微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等云谣到跟前了,小月也因为殿前喧哗被掌嘴,嘴角流了血,浑身发抖地趴在地上,瞧见云谣过来她没顾及自己身上的伤,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云谣跟前道:“琦水姐姐,好姐姐,求求你发发慈悲,救阿昌哥一命吧!”
阿昌云谣记得,上次被凌迟割了许多肉的鼓手,不过那样的伤及时抢救应当能救回来的。
云谣往后退了一步,扯过自己的裙子道:“我是陛下身边的云御侍,你认错人了。”
“是民女不好!是民女该死!民女说错了话,云御侍!求求您救救阿昌哥吧,再迟就救不了了。”小月泪流满面,头用力地磕在地上:“若以往民女有对不住您的地方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
云谣皱眉,觉得自己受不起她磕这么多次,便往旁边走了一步道:“你跑到我这儿求救?怎么不去找你的好姐妹嫦婕妤?”
“找了,我找过了……”小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跪直身体道:“我见到了苑雅,苑雅说嫦婕妤与陛下在用家宴,不得打扰,区区一条下贱命,死了便死了,叫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我没想过她会变成这样,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打搅云御侍的。”
云谣挑眉,猜到这个可能,素丹本就不是思乐坊中的人,待在思乐坊才两个月便成了嫦婕妤,背后还有座靠山,接近唐诀的目的不纯,自然得尽快撇开所有累赘,如此一想,她的狠心也顺理成章了。
“他的伤恶化了?”云谣放轻了声音问。
小月听她这口气就知道她肯帮忙了,又连磕了几个头,艰难地爬起来,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原来是阿昌上次被带回去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他们触怒了唐诀本来应当赶出锦园的,可阿昌伤势不宜挪动,宫人又见素丹正受宠,便让他们暂且住在院子里。
思乐坊中虽然也有大夫,可没有珍贵药材治疗这么大的伤口,阿昌的伤势拖到了现在已经开始溃烂,再坏下去就真的回天乏术了。这么长时间宫人见素丹也不回院子,不与思乐坊中的人热络,怕思乐坊的人走动被唐诀撞见,便又要将他们赶走。
如今小太监领着人就站在他们院子门口,小月与素丹以往交好,故而翻墙出来想找素丹帮忙,素丹那边走不通,她才想到了来云谣这儿。
云谣听明白了,便让秋夕将给自己看病的太医再召回来,秋夕正要走,云谣又皱眉道:“罢了,你还是直接将太医带到思乐坊里去,也省得浪费时间。”
“奴婢……不太认得思乐坊在何处。”秋夕道。
云谣说:“小月你跟着秋夕去找太医,再带她去思乐坊,那条路我还记得。”
说完,她领着坤韵殿的两个太监便要过去,主要是她这张脸恐怕还没在宫里混熟,而坤韵殿的太监都是长年伺候唐诀的,说不定比她的面子要大些。
云谣刚要走,后头四个禁卫军就跟上了,她只是御侍,禁卫军并不受她约束,见禁卫军跟上,云谣愣了愣,觉得他们眼熟,一看果然是前几天帮忙捧过西瓜的那几位。
她问:“你们几个跟着我做什么?”
“陛下吩咐,属下要全力保护云御侍。”四位禁卫军异口同声。
云谣挑眉,转身由着他们跟着,心里因为这话跳得有些快,唐诀这么做这也算是给足了她特殊待遇了吧。
云谣步伐不慢,当初她从思乐防逃开,一路上跌跌撞撞躲躲藏藏,几次三番想要就这么去死了,结果还是凭着一口气活了下来,说对思乐坊不恨,是假的。
但人的同情心说不上是好是坏,一旦作祟,就容易剪不断理还乱。
云谣恨设局害她的素丹,厌不分青红皂白的师父,怨老实却又懦弱的陈河,但她与阿昌无仇无怨,人若没求到她跟前,她不会去管,小月一连给她磕了二三十个响头,云谣便当是积德行善了。
但善行不白给,小皇帝待她好,她也至少得帮着小皇帝做一些事儿,师父那里,或许能问出与素丹有关的话。
经过熟悉的路,云谣径直朝院子走过去,还没到院子前便瞧见院子门口十几个太监摆着架子了,思乐坊中人多,若要硬碰硬还能扛一段时间,但若真的硬碰硬,这一个院子里的人也别想好着离开锦园。
云谣瞧见陈河领着一干人跪在太监跟前受太监数落,于是给身后的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立刻跑过去,走到嚣张跋扈的小太监跟前清了清嗓子。
“哟,这不是刘公公吗?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嚣张跋扈的小太监瞧见小刘子立刻露出了巴结的嘴脸,云谣觉得好气又好笑。
唐诀身边目前属尚公公最大,尚公公之下有三个徒弟,小顺子、小刘子、小喜子,小顺子为御前太监,紧跟唐诀身后不离开,小刘子、小喜子虽没小顺子面子大,拿到这些太监跟前也是够了的。
“咱家随云御侍前来,却见你在这儿闹事了。”小刘子说着,云谣也到了。
“云、云御侍?”那太监不认得云谣,不过跪在院子前面一排思乐坊的人却是认得她的。
小刘子皱眉呵斥:“大胆!瞧见云御侍还不行礼?”
“奴、奴才有眼无珠,求云御侍恕罪。”太监没听过云谣,却怕小刘子,连小刘子都要敬重的人,他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