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春风化雨

顾云凰闻言,眉目间有片刻的怔愣,随后轻轻揽了揽身前人的肩头,“怎么了?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直觉便是她想要做些什么,否则为何会忽然冲进来跟这么这么说。

亦或者——

顾云凰眸光稍沉,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瑾玉抬眸望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顾云凰心下更是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轻抚上她的发丝,“为何忽然这么问,我们一直便是在一起的不是么。”

此话说出来,立场便很是明确了。

“既然不想与我分开,那么我要去云若,你去不去?”瑾玉沉声开口,眸光直接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顾云凰笑了笑,“阿瑾,你也得先与我说原因。”

“我想念你们云若的皇宫了,想念采薇了,可不可以?”瑾玉说着,再次重复问了一遍,“去不去?”

顾云凰听她说要去皇宫,终于敛起了笑容,“你若是想念九姐了,我传个信让她过来就是了。”

“想要看望人家,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上门。”瑾玉淡淡一笑,“我们一同回去就是了。”

“不想回。”顾云凰不咸不淡道,“可你又不让我叫她来,那这样好了,等我什么时候想回了咱们再回去罢。”

他面上似是十分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瑾玉所言想去云若是因为想念采薇,他自然是不信。

脑海之中掠过一个想法,莫非……

“那你便呆在这儿,我不勉强你。”瑾玉朝他扯了扯唇角,而后站起了身,“我自己去就好了。”

“阿瑾。”顾云凰见她转过身,抬手将她拉着扯了回来。

瑾玉没有言语,等着他开口。

而顾云凰也是沉默,只扯着她的手,不松开也不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敏锐如她,他也没指望能隐瞒她多久。

“你认为我知道了什么?”她转过头,面色竟是平静无波,“飞雪他们回龙鸣也不知何时会回来,这期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百花清露丸的数量也不多了,既然只有云若才有解药,那我们还呆在这做什么。”

“谁告诉你的。”顾云凰淡淡开口,眸底掠过一丝冷然之色。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告诉我的时候。”瑾玉终是没有保持淡然,低斥出声,“你为何要瞒着我不说?为何!”

“我总归是死不了的。”顾云凰将眼神别了开,不去看她眸子里的怒火,“顾玄曦既然想断我的解药,那么自然是不会让顾芷晴出现在我的面前,呆在云若便是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每月一份的解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他又岂能困得住我,若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他就永远也别想得到他想要的。”

“但是发作起来的滋味好受么?你就不能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好受也习惯了。”顾云凰道,“疼着疼着就没感觉了,何必因为一点小伤小痛就妥协他人。”

再疼的又不是没有受过,又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他这话说出来,瑾玉却是听笑了,“小伤小痛?顾云凰你当我是瞎子么,你有本事说这话就不要每次呕血又昏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你不知道,是不是我也该受一次伤让你体会一下那种看着我痛的感觉?如果你对我有情,你一定有感觉……”

顾云凰闻言一惊,忙将别开的眼神转回去看她,却见她手中银剑已然从腰间抽出抖落而出,右手持剑,朝着自己的左臂划去——

“住手!”瞬间怒意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起身抬袖挥向她欲砍自己的手,一步上前将她手中剑夺过,扔到一旁。

他亲手赠她的剑是让她防身,而不是用来自伤的!

‘叮’利剑被弃于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

他话还未说完,瑾玉便冷笑一声,“看到我拔剑你便如此愤怒,那么你可有想过,我看着你每次毒发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云凰无法辩驳。

他自以为瞒着她解药的事情是对她好,殊不知,每回看见他毒发她依旧心中难过。

但是他和她朝夕相处,他总是不能次次避免,总是有被她看见的时候。

“我再问你一次,去不去!”见他不语,瑾玉开口的声线已经不再温和。

他以为她很好说话么?或者以为她好糊弄。

如他这样的人,就是应该逼着他,他擅于隐忍,又狡黠如狐,她被他骗被他忽悠的次数已经不少了。

“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顾云凰看着她,面上没有表情。

“怎样你才肯?”分明是为了他,他却还想同她讨价还价,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

她素来不爱吃亏,但若对方是他,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那么倒也没什么了。

“很简单啊。”顾云凰望着她,忽然勾唇一笑,虽是一张经过易容的清俊脸庞,此刻凤眸里潋滟流转,却也无端多了几分魅惑,“只要你嫁给我。”

很简单啊,只要你嫁给我——

“可以,确实也简单。”出乎顾云凰意料的,瑾玉竟没有犹豫地应了,“你好了,马上完婚,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顾云凰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轻轻一笑,“好,但是你需答应我,不能涉险。”

“可以。”

究竟是谁在讨价还价已经不重要。

“那你现在告诉我。”瑾玉抬眸看他,“顾玄曦想要什么?”

“就是你望月的镇国之宝,那个与银弓一同存在箱子里的香囊和凤凰翱翔图。”顾云凰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银弓给了你,香囊给了他,那张图我却是留了下来没有交出去,但是他岂会没有怀疑,可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自我年少开始,不知道被他要求做了多少事,无休无止,故而这次,我一拖再拖。”

“所以你才将图收藏了起来,一直拖延着他交代的事情不去完成,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留一手。”

若是顾玄曦真的那么看重那张图,那必要的时候也会是一张很好的王牌。

“嗯,谁让箱子是我打开的,里头装着什么还不是全凭我说,他也只能猜个大概而已。其实当初有了黑东珠,我很轻易便能打开箱子了,却故意磨蹭,装作十分艰难,便是不想叫他如愿。他派人来催,我便以毒发身体不适为理由。”

“狡猾。”瑾玉失笑,看他平日做事干脆利落,很难想象他磨蹭的模样,难怪在云若的时候那般慵懒,整天呆在寝宫正事不干,都快成猫了,原来他是故意。

“你难道就不狡猾?”顾云凰将目光投向一旁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剑,“以后不要有这样的举动,莫要让我后悔送了一把剑给你。”

她方才举剑要自伤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心底有气。

“我知道你会阻止我的。”瑾玉道,“不过是想让你明白,我曾经的心情。”

“那我若是阻止不及呢。”顾云凰眸中不悦之色很是明显。

瑾玉见此,只无谓道:“那便挥下去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总归也死不了,又有什么要紧……”

“满口胡话。”顾云凰眸色一凛,倾身上前咬上她的唇,将那些恼人的话堵了回去。

瑾玉有些无言,凭什么他可以说,她说了就变成了胡话?

暗自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再与他争,而是伸手揽上了他的脖颈。

她的回应好似是激励一般,顾云凰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唇齿相依,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缱绻悱恻。

唇上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撤离了,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面颊之上,而后是脖颈……

屋子里的气温好似升腾了起来,一片暖意。

瑾玉这次不再推拒了,她从来都不是矫情之人,只不过上一次似乎不大清醒,过程也记不得太多,只记得醒来之后的酸痛与窘迫,不过说到底还是她自愿,因为那个人是顾云凰。

身上不自觉起了一些热意,她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解开了腰带。

“阿瑾……”顾云凰忽的抬眸看她,面上的神情是少有的讶然。

瑾玉见此,反倒是有些窘了,想来是自己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吧。

其实她也不知怎么的就……

伸手抚上了身前人的面庞,眸中是少有的温柔之色,“阿音,你得记住了,你的人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故而,以后轻易不要受伤,否则,唯你是问,同样的,我的人也是你的。”

顾云凰听她此话,眸光之中迸发出一抹喜悦,转瞬即逝,而后便被炙热所代替。

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了身后的床榻。

“还有,上次我忘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浑身都酸,一定是你不够温柔。”

“胡说,我明明很轻柔,反倒是你,将我乱咬一痛,我有证据。”

“那时喝醉,不是我本意,等等等……我要是觉得不适我让你停下来你就得停,好么?”

“……好。”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永宁宫内,雪白纱幔的大床之上躺着双目紧闭的粉衣女子,素来清雅脱尘的面容之上透着些许的苍白,白色锦衣的男子坐在床头前,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目光紧锁着她的眼眸,盼望着那双眸子可以睁开来。

“再等等罢,冰霜化去了,应当不用多久就能醒。”林萧铭站在他身后,不冷不热道,“想起来了没有?”

叶茫眸光低垂,“想起来了。”

他全想起来了。

那日约她出门游玩,下了滂泼大雨,二人寻了一处石洞暂避,用石子猎了一头野鸡,原本是他烤着的,不想却被她抢了去,她笑着说她会做悦和酒楼的招牌菜火焰凤凰,其实便是一道烧鸡,将他轰到了一旁去等着,他依言到了一边坐下,看着她被火光映照的侧颜,渐渐地竟睡着了,后来是她叫醒了他,二人说笑着吃了那烧鸡,他当时却不知,火焰凤凰这道菜需要以香酒来调,而她的身上刚好带了一瓶调味的香酒,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体内的女儿香的药性已经被引了出来。

犹记得当初中了女儿香,花未安的叮嘱,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饮酒,沾染上一点也不行,而这事他极少与人提起,小梅也是不知道的。

沾染了酒,体内还未除尽的女儿香再度发作,他几乎想也不想地跑了出去,任凭身后的人如何呼喊也不理睬。

而她因着担心他一路跟上,见他跳河,没有多想将他救上了岸,糊里糊涂地竟做了他的解药。

自那次之后,女儿香的药性彻底解除。

他是喜欢她,却从来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她,他心中愧疚,只觉得拿她解了女儿香是轻贱了她。

望着她的睡颜,他心想等她醒了定要求得她的原谅,而后,便是回去挑选个时日,娶她做景王妃。

原本都是打算好了的事,却不想后脑忽的一疼,似有什么东西刺入,那种感觉,与花未寒银针刺脑的感觉一模一样。

再度醒过来,他的记忆竟然只停留在了与她进洞躲雨的时候。望着身边的人,那时她已经穿戴整齐,故而他才什么也没有发现和察觉,问她自己会什么会晕倒,她竟用惊讶的眼神望着自己,还有一种他说不出的情绪。

如今想起来,他是明白了,那种情绪,叫做怨。

她见他什么都不记得,却也不说破,当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不质问他,甚至不打骂他。

她当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

“她心里怨你,却更担心你被欧阳世家迫害,故而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林萧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忘记了一切倒是过的自在,却不知她被追捕的无处可逃,也不敢回皇宫,只敢悄悄地看你几次,如此一来,欧阳家即使怀疑你是孩子的父亲,却也没有证据,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们需要确认一番。”

“孩子……的父亲?”叶茫眸中一派震惊之色。

“欧阳家派出了她的堂姐妹欧阳冰烟来查探,那女子不是省油的灯,她怀疑你我二人,但欧阳冰烟似乎对我有了好感,我与小梅是义兄妹并无逾距过,故而她怀疑了你,回去与欧阳家禀报,欧阳家拿了冰蚕蛊让她交由小梅,让她种在你身上,但是她没有下手,至于怎么现在种在她身上这我便不知道了。”林萧铭说着,斜睨了一眼叶茫,“琰儿就是你与她的孩子,如今被小玉抚养,被冠上齐王遗孤的小世子东方煜琰。”

“琰儿,皇姐宫里的那孩子……”叶茫瞳孔一颤,“是他……”

“就是他,什么齐王遗孤,都是小玉瞎编的,那孩子至今还未记入皇室族谱。”林萧铭说着,冷哼一声,“小梅为了你吃了那么多苦,小玉帮你抚养琰儿是为了提防着欧阳家,同时也保护你,谁有你这般轻松,什么事情全忘光了。”

虽然明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可他就是想要说他几句。

一个是他当作妹妹一样的女子,一个是他动了情了女子,他自然是帮着她们埋怨叶茫。

叶茫许久不语,忽的,他站起了身,“劳烦铭王先替我照看一下小梅。”

言罢,便匆匆夺门而出。

林萧铭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现在弥补,总算还不晚。

叶茫一路疾奔,心中思绪万千。

究竟是谁封了他的记忆!他知道那人不是花未寒,那么到底是谁……

原来他竟不知道,他活的潇洒自在,身边的人却都在为他操心。

还有他的姐姐……

他总听着她骂自己,整日挑自己的毛病,便也总喜欢与她争辩,二人素来都没有说过几句对方的好话,多的时间是在吵架,虽然这也是一种相处方式,但是他却不知道,她对自己那么好。

她自己都没有孩子,却要先帮他养孩子,回想起那日听说琰儿生病的事情,他来到永陵宫,看见她焦头烂额的模样,一干宫婢手忙脚乱。

忘记,不能作为逃避错误的理由。

一路跑到了永陵宫,来到那家他所熟悉的房屋之前,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似是初醒,有些慵懒。

“皇姐,你在么?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里头的人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外,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是里头的人在穿衣。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

不料,屋子里传出了另一道他熟悉的声音——

“不是说很累么,还有力气出门?”

“衣服给我!他在外面等。”

“让他直接说,或者明日再来,要么先与珍惜说。”

“无须你管,顾云凰,你把我衣服还我。”

“不给。”

“不给是吧?我穿你的出门好了,我艹,你别太过分,你倒是给我件衣服让我出门啊!”

站在门外的叶茫唇角一抽,这里面……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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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