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七二章 世袭罔替

不等林景周争辩,沈秋君又道:“安排那个空渺出现在太子面前,只怕也少不了林将军的一份功劳吧?”

林景周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曾经做过的事情,他还真没办法全权否定。

沈秋君本就是猜测着说的,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便有了数,又笑道:“所以这就怂恿着林夫人来刺探一下,看这计策的效果如何?不知这段时间我的表现还符合你与贤王的预测吗?”

林景周没想到沈秋君就这么面对面揭出来,又见她满脸的笑意,不似被人算计而恨毒的样子,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沈秋君实在有些不符,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想到沈秋君将来的命运,心中还生了一分愧疚来。

沈秋君这时脸上的笑意却又消失,叹道:“人都道贤王与你如何贤德,我家王爷如何狠辣,如今看来你们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上内宅的妇人?你这么做,我却也不恨你,毕竟当年是我家王爷先设计了林夫人,让她不得不嫁了你。”

林景周闻言不由浑身一震,原来当年真是六皇子设计的,虽然如此一来对这次算计沈秋君一事的愧疚消了,但在这件事上,倒真对六皇子生出什么怨气来,毕竟没有那次庵堂事故,他还真不能够抱得美人归。

沈秋君淡淡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当年我家王爷虽帮你得了娇妻,却也为今后贤王与你心生芥蒂埋下隐患,如今你与贤王联合做戏,让太子误以为是我家王爷抢了他本该的天命皇后,虽说事态更严重些。却也算是相得了。”

林景周这时豪气笑道:“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不过是白做功罢了。贤王不是安乐王那等小心眼的人,而太子才是最不能容我夫妻之人。”

沈秋君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家夫人气质淡雅如菊,世间少有,也不怪太子念念不忘,便是贤王。你如今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回想当年事,你敢拍着胸脯说贤王没对尊夫人动过心吗?”

不等林景周辩论,沈秋君又笑道:“我知道贤王如今狗急跳墙,所以才要搅乱了太子与我家王爷。他好起兵逼宫,不然现在太子地位稳稳的,他是做不上皇帝的。我也明告诉你。我家王爷确实起了二心,只要贤王按着计划进行,说不得这一两年就能成功,到时尊夫人也不过才三十岁,正是女人韵味最为绚烂的好年景,贤王真能将尊夫人忘怀?”

林景周瞪大眼睛,呵斥道:“不要把人都想得如太子那般龌龊好色。”

沈秋君不搭林景周的话茬,仍自顾自地说道:“我父亲向来最为佩服定国公。认为他是天下最聪明了得的人,做事谨慎有度,一心忠君爱国。为大齐立下那般泼天功劳,故才有先帝爷要封他为异姓王,却被他明智地拒绝了。但却也确定下定国公府在京城的独一无二。其实你林家真没必要趟这夺位的浑水。不管哪个皇子上来,都会对定国公府尊敬有加的。”

林景周用鼻子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沈秋君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难道只是为了当年京城大乱中的兄弟情义吗?我看未必。太子昏庸好色,固然不能做君主,但他做为皇上已经定下来的储君,不到万不得已时,是轻易动摇不得的,这样就算是保着他,将来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国公府只不过比寻常更尊贵些罢了,可是你家的爵位仍只是袭三代的,等你儿子袭过后,以后林家便免不了败落了。”

林景周这时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不由深深凝视了沈秋君一眼。

此时林景周才发现自己多少年了都没有正眼瞧过沈秋君,只因为那年山神庙之事,虽然事后证明沈秋君是清白的,但仍不能抹杀她当年的凶残狠辣。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沈秋君并不是那个只会觊觎姐夫的蠢女人,她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因为他不同于城安伯父子把急于爵位传承的心思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把这个忧虑放在心中,试图自己寻找一个出路,就连父亲他都没告诉过,没想到今日竟被沈秋君说破。

有了这一条优点作底,林景周又不得不承认,沈秋君现在身上有一种艳丽而又雍容的华光,让人不敢直视,也怨不得太子会真信了沈秋君是天命皇后之说,这样的女子也确实不是寻常人可以消受的。

当然林景周是不喜欢这样耀眼的女人的,他喜欢的是李瑶琴那样人淡如菊的女子,优雅而又淡然,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艳丽的女人固然给人冲击力大,而淡雅的女子亦会让人念念不忘。

不提从前如何,只说这次贤王提起让李瑶琴来刺探时,林景周细想当时情景,总觉得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妻子,林景周不由陷入深思当中。

沈秋君见此,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来,她也是根据前世今生林景周的行为,猜测了这么一条自认还算靠得住的理由,倒没想到真歪打正着,恰恰猜中了林景周的心结。

沈秋君努力控制自己那颗既得意又紧张的心,又道:“太子靠不住,且又从有过逼尊夫人之事,自然是要排除在外面的,可是贤王那里,你敢保证将来尊夫人不会出现我现在遭遇到的尴尬吗?到那里天下已定,你是要起兵背负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还是忍气吞声做活王八,以保全林家上下的富贵,反正贤王比起太子来,还是要些脸面的,到时大家胳膊折了往袖里藏,都装不知就是了。”

“够了!你给我闭嘴!”林景周猛然喝道。

沈秋君不为所动,慢慢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看着林景周认真说道:“就算你这样牺牲,你也未必能使得孙辈继续保有爵位,因为你与贤王都是伪君子,你怎么好意思去和贤王讨价还价子孙再加几世的爵位呢,贤王乃是高高在上皇室贵胄,只怕也是一时半会想不到的,如此看来倒不如和我家王爷明码标价地作交易,反而更简单些。”

林景周讥诮道:“说来说去,还是在挑拨离间,我是有私心,可贤王至少是个贤者,将来我也可因拥护他而名留青史,至于安乐王,哼,一个奸诈的小人罢了,我可当不起那祸国殃民的奸佞。”

沈秋君见林景周在自己面前公然蔑视丈夫,再也装不下淡然,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林景周,大声说道:“我家王爷怎么小人了?他不过是恩怨分明罢了,只可惜这世间,给予他恩惠的人太少,反倒是趋炎附势之人太多,他一个无权无势不得皇宠的年幼皇子碍着谁了,凭什么就让人踩来踏去的?不过是别人做了初一,他做十五罢了。”

“倒是你那贤德的贤王爷,没事算计些朝堂上的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算计我嫁给一个纨绔不成,又设计我嫁去北蛮守活寡,后来更是想通过山神庙之事逼死我,如今又来一出天命皇后,他真就是贤德的吗?我觉得他人品低劣得都不配做我家王爷的兄弟,如果不是他一再相逼,也不会有你与尊夫人那档子事了。”

林景周被驳得哑口无言,沈秋君发泄一通后,心里舒坦了许多,又说道:“我不过是看在与尊夫人相得的份上,才不忍她将来也要面临我这般的灾祸,而且贤王起兵逼宫,你虽舍弃了兄弟之情,却也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危,也算是大功劳一件,再加上当年国公爷力推的异姓王一事,新君登基,给国公府封个世袭罔替也不算过分,而且我家王爷做了皇上,至少你不用担心你头上变绿。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求着你帮我家王爷,我家王爷有我沈家相助,胜算不比贤王小,我看你还是回去和国公爷好好商议一番吧。”

林景周眼睁睁看着沈秋君走出去,最后终于说道:“你那些话是安乐王的意思,还是你随口一说?”

沈秋君头也不回:“自然是我家王爷做主。”

林景周呆呆发了半天愣,这时李瑶琴已经怒气冲冲地脱身告辞,夫妻二人皆脸色不好地回了府。

李瑶琴追问沈秋君跑去单独见林景周是何用意,林景周心中有事,不耐烦地留下一句:“急什么,到时我会告诉你的。”便去寻了定国公商议。

定国公听儿子详细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沉默半日,方道:“以前只看贤王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并不知还有这些琐碎事。今日看来,难不成那沈家丫头真是天生皇后的命格,故才会让贤王那样忌惮,百般陷害?否则哪有如此与自己小姨子死磕的道理,沈家那丫头是有股子狠劲,却还没到天憎人恨的地步。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失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