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家常饭吃了一两个小时,到后面秦天真的醉了。
醉了的青年倒不似清醒时那么开朗健谈,就直愣愣坐在板凳上,不说话,面无表情,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龙毅瞥了两眼,每个人醉酒的状态都不一样,他也没奇怪,只起身收拾碗筷,利索地打理起将两人风卷残云后的‘战场’。
秦天见面前的人动了,才转了转眼珠子,似乎还有点意识。
“唔……龙哥你放着……我、我来……”他想从小木桌上撑起身,结果撑了半天,人没起来,倒是凳子被他的脚挂倒了。
“哎……”
一瞬间天旋地转,秦天以为自己摔个仰倒,结果没想到被一个大力扯住了手腕,整个人扑进了一个热烘烘的怀里。
“还你来,那几个碗可经不起再磕。”
一个人时,龙毅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可是这会儿屋里多了个爽朗友善的小青年,两人刚才还聊了那么久的天,龙毅忍不住就张嘴念叨了两句。
他手里还有洗洁精的泡沫,只能用手臂架着歪倒的青年。
“龙、龙哥,嘿嘿,”秦天在宽厚的怀里蹭了蹭,许是喝了酒反应迟钝了些,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多、多高啊?怎么,怎么比我还高一个头啊!”
“一米九。”龙毅将青年轻轻松松地架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答道。
“怪、怪不得,我穿上鞋一米八呢。”小青年嘟囔了两句。
龙毅失笑。
原来量身高还能穿上鞋量啊,他以前还真不知道。
屋子本来就小,他两步路就将人架进了卧室里。
不过进去后龙毅就有点犯难了。
属于秦天的小隔间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柜空空的,地上放着一个大包,单人床铺上留着一床薄薄的棉絮。秦天今早是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进来,可是那一包明显就是衣服,没见着被褥。而原住户大刘早就把自己的被褥拿走了,毕竟一套也不便宜。龙毅本以为秦天晚上会自己捎新的过来,可现下这么一看,今晚怕是没着落了。
大冬天的,蓉市又地处南方,根本没有暖气可言。原本的小屋里还有个烤火炉,只不过到了冬天,夜里都是搬去了门卫室,给守夜的值班保安用。
龙毅在小隔间转了一圈——也不叫转,八九平米的地方走两步就能抵着墙面。
他看了两眼那只有一张棉絮的床,没犹豫多久,就将醉醺醺的青年拎到了隔壁自己的屋里。
小孩儿身体那么虚,没被子就这么躺一晚上,绝对又要冻出病来。他房间虽然东西也不多,但被子至少够的,两人挤一宿就是了。
龙毅的**整整齐齐叠着豆腐块儿,把秦天往上一放,豆腐便散开了些。
都是大男人,龙毅也没嫌弃秦天奔波了一天身上脏,直接将他扔在**便转身先去了厨房。把碗筷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了,才又点燃老旧的天然气,接了一大盆热水,端进卧室。
“洗脸帕在哪儿?”龙毅轻轻晃了晃**的人。
“唔……嗯?包、包里。”天花板的灯泡有些晃眼,秦天抬起一只手臂遮住眼帘,另一只手胡乱一指,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睡在龙毅的**。
男人好脾气地又起身去了隔间,拉开随意扔在地上那半旧的登山包。
包的最上层是些零散的物件,看得出是主人临走前慌慌张张从桌上一股脑抹进包里的。牙刷、杯子、小电筒,还有一个玻璃相框。
不是有意的,但是一拉开包,相框里的照片就映在龙毅眼前。
是两个男孩子,大点儿的那个十一二岁的模样,笑呵呵的双手比着V望着镜头,小的那个七八岁年纪,拽拽的,抿着唇扭头望着一旁。两个人贴得很近,模样也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兄弟,从轮廓就看得出小青年的影子。
龙毅瞥了一眼便小心地将相框拿出来放到一旁,从包底部翻出帕子,才又将东西归回了原位。
人经历的多了,便会懂得一个道理。别人的隐私不要去多探听,就算是朋友,也要有一定的距离,更何况他们只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室友。
将洗脸帕在热水里**了**,一双大掌轻松地将其拧干了,才覆在秦天脸上。
“唔……?”
热气蒸腾,秦天终于清醒了点。他红着脸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自己端着洗脚盆洗了脚,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站到了床边。
“那个啥……龙哥,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吧。就一晚上,我裹着衣服就成,不碍事儿。”
秦天也是懊恼自己竟然忘了买被子,头一晚就这么麻烦舍友,又是让别人做饭又是洗碗的,现在还要占人家的床,他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明天你要是病了,我更麻烦。”龙毅也洗漱完了,一边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一边平淡地说了一句客观的话,声线微冷,带着些不容拒绝的语气。
秦天倒没悚,只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客气,蹬了鞋去洗了个脚,就爬上了床。
龙毅在黑暗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不怎么会说话,刚才那话一说完就意识到口气有些太生硬了,像嫌弃人家一般,其实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麻烦。好在青年心大,没介意。
“睡吧。”他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两床厚厚的棉被搭在两人身上,十分暖和。龙毅又将宽大的军大衣从凳子上扯过,盖在了被子上,算是将外间的寒冷完全隔绝了开去。
秦天闭上眼,男人军大衣的领口搭在他下巴上,他嗅着鼻尖微弱的一丝烟草味,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安心地了陷入沉睡。
秦天醒来时觉得鼻子有点儿痒。
他睁开眼,窗外是天光向晓时与黑夜拉扯留下的一片灰暗,不过带这些初旭的光晕,柔和地让人有些恍惚。
鼻尖贴着绒绒的布料,带这些洗衣粉的馨香,夹杂着属于男人的一点点汗味混着烟草,不难闻,反而让人懒洋洋的,很舒服。
搬到浅水小区已经好几天了,秦天一直忙着还之前欠下的班,每天早出晚归的,新屋子没来得及收拾,棉被那些也没时间去置办。这几天两人都是凑活着挤在一张**睡的,好在龙毅不介意,但秦天却是越来越不好意思。
虽然那床也不算小,但单人床就是单人床,两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大男人睡上去,怎么也宽敞不到哪儿去,基本上每天秦天都在龙毅怀里醒来,他感觉自己都快把男人挤下床去了。
更何况,早晨还总是有一些男人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而当产生那种现象的时候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在,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那天秦天先醒,迷迷瞪瞪间觉得自己腿间抵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他脑子还处于朦胧状态,手下意识地就抓上去想要把膈着腿的玩意儿挪开。结果挪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他手里握着的是啥,才忙松了手。
一股热气往脑门上窜,脑子倒是清醒了。秦天屏着气把整张脸都蒙在了被窝里,等了好一会儿,把脸都憋红了,见身旁的男人依旧在均匀的呼吸中沉睡,才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后来一整天,秦天看男人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龙毅还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秦天连忙否认,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都是男人,龙哥身上有的东西他也有,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有啥好害臊的?跟谁没二两肉似的!
不过……秦天没忍住回忆了一下那个手感。
咳,肯定不止二两。
经此一回,秦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赶紧把家居置办齐全了,免得大家起床总是尴尬。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冬天的早晨不是一般的冷,秦天抖抖索索地披上棉袄,去厨房接了一锅水在炉灶上跺好,又从菜架上取了两颗鸡蛋,放进水里。
龙毅早班是八点才交接,这会儿天蒙蒙亮,六点半都不到,秦天没吵醒他。
他自个儿是每天生物钟固定这个时候起了,索性公司只要求七点半打卡,这里离公司也不过骑车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他先起来的时候,会给两人做个简单的早餐什么的。
秦天之前就发现了,龙毅好像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可能是夜班上久了,男人早晨换完班习惯倒头就睡,醒了再直接吃晚饭。还是秦天跟他认识之后总捎带油条豆浆啥的,他才渐渐开始吃起来。
如今两人住一块儿了,虽然油条也就一两块一根,但小钱也是钱,更何况外面的油也不大卫生,秦天征询了龙毅的意见后,早餐干脆就在家自己弄了。
他也没什么好的手艺,但炒个菜蒸个包子还是会的。
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了,咕噜咕噜的,秦天将蒸格放了进去,又把昨晚买的四个玉米馍馍摊在了蒸格上,盖上了盖子。
沸腾的水蒸气很快将透明的锅盖熏得雾蒙蒙一片,秦天就着冬日里的冰水洗了脸漱完口,将锅里已经热腾腾的馍馍捞出来放进盘子里,又一边吹着气一边把鸡蛋的壳给拨了,然后端着碗去叫龙毅起床。
旭日初升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屋舍老旧的痕迹被一层柔和的暖光盖住,取而代之的,是明朗干净的家的模样。
嘿,真好!
秦天倚在门框前,嚼着馍馍,嘴角忍不住扬起轻快又愉悦的笑。
他这会儿也算是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