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醒来时，刚好对上小孩儿一双红彤彤的荔枝眼。
那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愣了半天才发现他醒了，睫毛一颤，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别哭……”
龙毅昏迷后一直没进食，嗓子一开口就沙沙的，像在砂纸上磨。
秦天抽噎着去倒水，一边递给他，一边抬手挡住男人想替他抹眼泪的手。
“是谁说……”
“保护好别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
秦天鼻音很重，似乎想语气重些，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
“你混蛋！”
他头一次骂男人。
骂出口了，自己又觉得心疼。
没办法，秦天之前是真被吓着了，到医院等男人手术时之前一直在哭。旁人都以为里面是他亲哥，有小护士看不过去还偷偷塞了他一包纸巾。
没人知道他亲哥早死了，里面是他自那之后唯一在乎的人。
秦天到那时候才猛然惊觉。
他已经离不开龙哥了。
当时看到救护车的一刹那，他差点呼吸都上不来。他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是龙哥，不可能是龙哥。
要是龙哥也离他而去……他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没办法走出来了。
“对不起，小天。”
龙毅也没想到自己会受伤，此刻看着小孩儿越来越多的眼泪，后悔又无措。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像是积攒了一整夜的恐惧终于得以释放，秦天紧紧捏住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呜……要被你吓死了！”
龙毅看得揪心，手臂和腰腹想也不想地开始挣扎着用力，妄图起身抱抱他的小青年。
没曾想秦天比他反应还快，直接扑上来慌张地按住了他的肩。
“你别动！”
他瞪着眼，凶巴巴的。
“伤口才缝好，崩了怎么办！？”
“好，我不动。”
龙毅乖乖地躺了回去，不过目光依旧与秦天交缠。
“幺儿也别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对。”
他抬起手，这回成功地覆住了青年的眼眸，轻轻地把上面挂着的泪珠都擦进了自己掌心。
“你、你叫我什么呀……”
秦天被男人的话弄得心都酸软了，鼻音渐小。
“在我老家，每家每户的幺子基本都最受宠，家里长辈就喜欢这么叫。”龙毅温声道。
秦天脸蛋有些红，埋在男人手掌嘟囔道，“你又不是我长辈。”
龙毅轻笑了两声，却扯到了腰间的伤，手顿了顿，却还是温柔地揪了揪小青年的鼻尖。
“谁总爱叫我‘叔叔’？”
这是他们**胡乱的情话，秦天听了有些羞，扒开他的手没什么力道地又瞪了一眼，“不知道！”
虽这么说，但秦天心里却是受用的。
男人素来寡言又正经，难得开一次玩笑，想来是故意逗他开心。秦天心里又酸又涨，把头撑在床边的扶杆上，伸手理了理男人盖着的被角。
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秦天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你说我俩咋回事啊，跟着医院还结上缘了咋的？”
说来也是神奇，两人在一起后基本没有红过脸，唯二的两次小争吵都发生在医院，还都是因着受伤。
“老天爷看不得我俩好还是怎么的？”秦天轻轻摸着男人的伤口，喃喃道。
“我们一不偷二不抢的……”他越说越委屈，眼里的豆子又跟着往下掉，“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干嘛非跟我们过不去啊？”
“不就谈个恋爱吗，招谁惹谁了？呜……”
怎么还迷信上了？龙毅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将人拉到身前。
他抻着秦天的脖子让人低下头，仰着脸凑上去亲了亲小青年带着咸味儿的唇。
“胡说什么呢？”
龙毅怕小孩儿再胡思乱想，干脆纠正道，“你得感谢老天保佑。”
“昂？感谢什么？”
秦天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模样看得龙毅心软。
“你得感谢老天爷呀，让咱们这两次都死里逃生。”
龙毅伸手往脖子上掏了掏，拽出一根红绳和坠着的符包，“喏，说不定还有它的功劳。”
那是袁婆婆为他们求的平安符，秦天穿了红绳，还在灯会时带去了狮子山的寺庙祈福。那时两人还没确定关系，秦天也硬求了龙毅戴上，后来便一直挂在龙毅的脖子里。
“还……真是！”
男人这么一说，秦天心情一下从谷底又回到了山巅。
他急匆匆把自己的那根绳也掏了出来，弯下腰将两人的符一起拽在手心，然后闭上眼睛，轻声祈祷。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保佑龙哥以后都平平安安，什么事也不要出，我们一定年年还愿……”
龙毅目光柔软地望着迷信地碎碎念叨的小青年，从不信这些的他，此刻也在内心默默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
老天保佑。
愿他的幺儿以后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