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秦天出院了。
后脑勺缝针的伤口拆了线，已经在渐渐愈合，长出了新生的粉肉。然而等秦天回到家照镜子才发现，他伤口周围一圈头发竟然都被剃了，现在整个脑袋像被啃了一口的猕猴桃，丑得可怜。
“不丑。”龙毅薅了一把他头顶的短发，安慰道，“正面都看不见。”
秦天欲哭无泪：“我难道之后都得随时扭着脸正面见人吗？”
龙毅失笑，扯住他耳朵往下压了压，“别乱动，小心碰到水。”
两人这会儿正挤在厨房里，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个桶，旁边跺着烧水壶和脸盆。
秦天在病房里待了十几天，身子还可以简单擦一擦，但一直不能洗头，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快馊了，一回来就想冲进浴室。
然而他伤口的地方仍旧不能碰水，自己洗是完全没法把控的了。想去理发店呢，又被龙哥给拽住不让。
他们周围的理发店都是小门面，破破烂烂的。花十块钱理个头还成，但洗发的话，龙毅担心那些学徒毛手毛脚的，一个粗心大意把小青年伤口碰到，到时候惹出发炎怎么办？
他本想让秦天再多忍几天，但拗不过那双总可怜巴巴瞅着他的眼睛，下班后干脆自己挽上袖子，干一回洗发师的活。
龙毅用脸盆接了一半的冷水，又将烧开的热水和了进去，试着水温合适了，才拿水瓢去舀，然后慢慢往秦天垂着的脑袋上倒去。
他回来时恰好听到小青年在接电话，随口问道，“明天要去公司？”
“嗯！我都躺了大半个月了，”秦天埋着头，感受龙哥的手拂过自己头皮带来的刺痒，眯着眼睛回答，“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我想去帮帮忙。”
“还想着挣加班工资？”
龙毅戳破他的小心思。
“嘿嘿，”秦天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没否认，“我明天先去把住院证明那些交过去，经理说能报销呢！”
虽然说都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但秦天觉得吧，自己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也装不出大方的少爷模样。而且和龙哥相处那么久，自己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道？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做自己。
反正……龙哥应该也不讨厌他这样。
秦天继续道，“还有，我的电瓶车和货筐都得新买，明天回来的时候正好去二手市场瞅瞅。”
“哎，龙哥，你说我车要不要换个牌子呀？之前那破电驴质量也太差了，壳子都能被车轮胎压裂，要不我脑袋说不定都不会开花了！”
秦天有些后悔当时入职时从前辈那收三手车了，年久失修，平日里用着倒还好，但一遇到事情就散架了。不过那时候他也没多少钱，能挤出来买个车就不错了。
但这会儿不一样，如今他也是卡里有小几万的人了。可以买个好一点的，最好……得是双人座。
听他提起买车，龙毅倒是很赞同，“换个电摩吧，买新的。”
电动摩托车比普通的电动自行车自重载重都会大一些，安全性也比较有保证。
“新的啊……”秦天有些舍不得，“要四五千呢。”
秦天也是知道行情的，梁哥最近送货骑的就是辆崭新的黑色电摩，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炫耀。上个车他可是只用六百块买的，这回要是换个新的，那不得贵快十倍了？
“你啊，要钱还是要命？”
龙毅用沾着泡沫的手指点了点小青年的脑门。
虽说他自己比小青年过得还节约，但在该花钱的地方却也绝不会眨眼。
“你明天回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买。”将洗发露挤在手掌揉搓，龙毅不放心又补了句，难得的强硬了一回。
“噢。”
秦天对着地面眨了眨眼，乖乖应好，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
龙哥要陪他逛街呢！五千块算什么？
绵密的泡沫填满了发间，小小的厨房里充盈着洗发水淡淡的青柠香气。
其实龙毅的手法并不专业，但秦天却觉得比曾经洗过的任何一次头都要舒服。明明是个大老粗，这会儿却小心翼翼地为他做着这么细致的活儿，浇在他头上的水不小心往里溅了点，男人都要立刻停下用帕子擦了再继续，简简单单一个头，倒洗了快有二十分钟。
秦天此时却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最近这些日子，龙哥对他温柔又体贴，之前的疏离好像是他的幻觉一般。秦天总觉得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步，让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头埋得有点累，秦天干脆并拢腿将头搭在膝盖上撑着，一边享受着龙哥的按揉，一边视线忍不住往上移。
厨房本就狭窄，他们俩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来，基本前后就没了位置。因为中间还要用水桶接着水，龙毅只能双腿岔开，这会儿秦天一抬眼，就正正看见男人的胯。
有点，太近了。
秦天盯了没一会儿，就脸红心跳的低下头移开视线。
明明龙哥还穿着条厚实的睡裤呢，他咋就觉得那么臊得慌！？
龙毅正舀水冲泡沫，秦天的脑袋这会儿微微一动，有几道水流就顺着侧面流了下来。秦天连忙闭眼，还是有一点滑进了眼睛里。
“嘶。”有点刺疼。
“先闭着眼，别动。”
龙毅见状，手上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将秦天头上的泡沫冲洗了干净。然后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过擦头巾，将他短发上湿漉漉的水珠都给仔细吸掉。
等擦干手，把帕子垫在秦天的颈间，龙毅才捏着小青年的下巴把他的脸给抬了起来。
“眨眼。”
他从盆里舀了一勺温水，对着秦天刚进水的眼睛冲去。
“唔……”
秦天条件反射的脖子想往后缩，结果被龙毅掐着后颈动弹不得。
他只能拼命眨眼，温水没两下就打湿了半张面庞，眼见着就要往衣领里滑，他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干净了！”
龙毅放下水瓢，秦天连忙拿帕子去擦脸。
这会儿他除了头发，一双眼都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看上去倒有些可怜又可爱。
两人隔了不过半米不到的距离，近得龙毅一只眼都能捕捉到小青年唇上一滴没拭去的水。
秦天揉了几下眼睛，放下手指后右眼整个红彤彤的，他嘟囔着开玩笑，“龙哥你这技术还得练啊，要真在理发店，我就不给钱了！”
青年撒娇的语气太过自然亲昵，龙毅放在秦天后颈的手还没撤回来，这会儿听见了，忍不住微微一个用力，面前人的脑袋便向他靠了过来。
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了一起。
鼻尖抵着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