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进来几个人,将月儿的尸身抬走。

初念呆楞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

忽然,时聿朝她走近了一步。

她猛然一惊,踉跄的想要站起身离他远些。

“怎么,你还想继续囚禁我吗?”

时聿没回答,朝她伸出手想要扶她,却被她一个拂袖拍至一旁,面上尽是憎恶之色。

她已经开始抗拒他了。

时聿的黑眸中终于有了波澜,乍一看是不被尊重的怒意,可仔细瞧,似乎有种隐郁悲伤藏在深处。

初念只瞧见了他的怒色。

他没有再去靠近,而是吩咐一旁小予,“伺候夫人更衣,一个时辰后,与我一同出**蒐。”

原来今日便是春蒐启程的日子,难怪他前几日都待在宫中,应是替陛下准备此行的相关事宜。

而他今日回来,就是特意来接她同去的。

每年开春,皇帝都会拟邀各大世家一同前往行宫举行春蒐,也允许各官员带上家眷一同前行,但家眷带与不带,便全凭自己作主了。

很显然,以初念现在的状态来看,并不适合带上她。

而初念也并不想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这是陛下的意思。”

时聿的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他其实也并未打算带初念一同前去,毕竟春蒐路途遥远,是否会发生意外都未可知,他是皇帝近卫,行事决策都围绕着圣上,难免会将初念疏漏,这便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但皇帝在大殿上宣布此事时,当众嘱咐了他带上家眷,而不是散朝后单独与他言说,圣上的理由也让他找不到话来搪塞。

再大的宠臣,也不能当众驳了圣颜,于是他只好应下。

......

一个时辰后,初念便无精打采的在马车中,随着皇家浩浩****蜿蜒的队伍自京城出发,前往春蒐所在的地方——嘉岭猎场。

皇家的队伍里三层外三层,皇帝在最中心的区域,其余大臣官眷便紧随其后,在队伍稍稍末尾的地方。

暮色渐垂,冷风忽起。

卷帘被风掀起,不见外面守着的人影。

这四日的行程以来,时聿一直都是骑马随行在她车外的,怎得今日忽然不见了人影?

初念指尖捏住卷帘不让落下,探首朝外看去,只见皇家队伍已行至嘉岭猎场的山脚下。

瞧着天色已晚,估摸着上山也得等到明日了。

车门外传来三声不徐不缓的轻叩。

“夫人,前方有小股毛贼作乱,主子方才已经前去清理,要属下告知您一声,安心在山脚下府邸等他回来。”

这是四日以来,时聿第一回离开她身边。

初念坐在马车里,拢紧了身上的氅衣,“知道了。”

吉祥领着初念二人进了山脚下府邸。

这座宅子也是宫里修建的,专门供每年春蒐围猎暂时歇脚用的,虽一年也住不上几次,但也会有专人打扫干净,为圣上随时到来做准备。

虽已经开春回暖,但这嘉岭猎场在北边,又地势高些,难免还会有些寒冷。

屋子里燃了炭火,将外面的冷意隔绝开来。

脱鞋上了榻,初念已经疲乏得不行,用锦被将自己一裹,迷迷糊糊便沉睡了去。

夜里的风并未停歇,而是愈加狂劲,不住的撞击门窗,发出“噼啪”的响声。

忽然,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随着冷风钻进屋内,紧接着“砰”的一声,门闩断裂,外头的冷风冲入屋内,直击初念的面颊。

激得她骤然睁开了眼。

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些许月光照射进来。

没有人。

但外头的冷风没了阻碍,疯狂窜入屋内,裹挟着愈渐浓郁的铁锈味,叫她汗毛竖起。

她起身走到门扉前,正欲将门合上,可就在快要关上的那一刹那,一只血手伸了进来,死死抓住门沿。

扑通——

初念惊恐的跌坐在地。

本已快合上的门扉被那只手逐渐打开,木门的吱呀声显得格外刺耳。

借着倾斜而下的月光,黑夜里的那张脸逐渐清晰。

同时她看见的,还有那人身后横七竖八,血淋淋的尸身堆。

小予也在倒在血泊中,一双杏眼瞪的几乎欲裂,直勾勾望着初念,嘴唇翕张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初念想去听,可眼前这人手中尚在滴血的剑,正直指着她的眉间。

“你终于决定要杀了我吗?”

她盯着时聿。

神情似乎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眉眼间戾气四溢,再加上飞溅上的那几滴殷红,更显可怖。

他一步步逼近,染血的冰冷指尖触上初念面上的肌肤,似乎很是怜惜。

“念念,我本感念你父亲知遇之恩,举荐我入朝为官……可我这些年摸爬滚打,如履薄冰才有了今日成就,你为何偏要处处与我背道而驰,令我为难?”

“你扰乱我原本的生活,玩弄着我的情绪,可我偏偏就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是,你知道的,我从不愿受制于人,也不能有软肋。”

“既然你不肯乖乖做我的笼中雀,那便别怪我不顾惜往日恩情了。”

那犹自淌血的剑尖被他挥舞着,瞬间划破初念的脖颈,她看见了从身体里喷溅而出的血。

很奇怪,没有感受到疼痛。

她伸出双手,死死按住脖间的伤口,可那血怎么也阻挡不了。

于是她按的更加用力。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初念一声惊呼唤醒,一双手也被小予从脖子间救下。

呼吸终于顺畅,如同浮出水面,而她的脖子已经被自己掐的青紫,很是骇人。

“夫人梦魇住了吗,为何要这么用力掐自己,若不是奴婢来的及时,恐怕夫人就要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小予满是后怕,庆幸自己今日醒的早,没有赖床,这才及时发现了夫人怪异的举动。

“我……”

初念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很干净,身上不知发了几道汗,摸着有些粘腻。

这才逐渐清醒过来,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原来是一场梦。

可她又为何会做这样怪异的一个梦呢?

初念蜷缩起来,眼神放空有些出神,脑中那个时聿残暴嗜血的身影不断与现实交叠,又迅速分离,叫她几乎快要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