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江瑛费力地将自己从榻上撑起来,理了理头发。
沉玦还是往常那副打扮,往那一站就是君子端方,意态风流,相比之下江瑛这两日因为吃不好也睡不好简直憔悴得一塌糊涂。
沉玦一见她这副样子便皱紧了眉头,他一言不发,从拎着的食盒里取了一只瓷白的玉盏出来,里面盛的是一种微红的粉冻,顶上撒了些干桂花,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 江瑛有些惊喜地问,她发觉自己的胃对这个东西好像不排斥。
"是御膳房一位宫人阿嬷教我做的一道甜羹,怕你觉得腻,我把糖浆换成了酸梅桨,你试试能不能入口。"
江瑛迫不及待地将碗端起来往嘴里舀了一口,粉冻没有任何味道,只是冰冰凉凉的,能压住那种反胃感,被粉冻冲淡的酸梅浆半酸半甜,裹在粉冻上不知不觉下了肚,嘴里也带了一股甜香,完全冲淡了脑海里先前那些糟心的记忆。
江瑛舀起最后一勺塞进嘴巴里,又伸长脖子去看沉玦搁在腿边的食盒:"还有吗?"
沉玦一根指头推了推江瑛伸到面前的额头,"没了。"
"怎么只带一碗啊?" 江瑛满脸失望。
沉玦耐心解释道:"这个只是开胃用的,寒凉得很,你几天没吃东西,这个用多了伤胃,先吃点别的垫垫。"
"哦。" 江瑛闷声道。
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两个小丫头喜不自胜,立刻奔着膳房去了。
沉玦目光落在了江瑛头上,问道:"这钗子你每日戴着?"
江瑛闻言,耳际爬上一抹薄红,含糊的唔了一声。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去抓沉玦的手,一边还问:"你的手好了吗?"
沉玦任由她摊开手掌,道:"过去几日了,早没事了。"
"哦。" 江瑛松开他的手,又问:"这碗甜羹是你自己做的?"
"也不算,是向御膳房的一个嬷嬷学的做法,只是自己改良了一下。"
"御膳房那么多人,你挨个去问的?"
沉玦察觉到她的目光,温声道:"只是多问几个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确实算不得什么,只除了……她对这样的耐心和温柔没什么抵抗力。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就当你立了功,我赏你的。"
"这个啊……" 沉玦眼含戏谑,"臣只想要……"
他刻意把声音压地很低,"……公主的一个吻。"
"!"
江瑛有些慌乱道:"之前在江州你不是……你不是……,本宫还没怪你呢!"
"哦……" 沉玦拖长话音,笑意更浓,"原来公主竟还记得,下官以为公主早忘了。"
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苦恼,"可是那是下官吻的公主,这次,下官想要公主……"
江瑛飞快倾身在沉玦唇角一触,沉玦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伸手想要按住江瑛的后脑,让她更贴近自己一些,江瑛却已经飞快从他怀里退开。
沉玦还在失神,他原本只是玩笑,没想过江瑛真的会给他这个"恩赐",可是方才从唇角逸入的梅子香气比他品味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还要清冽醉人。
门外碧竹和晴芳已经提着食盒走近,食物的香气抢先一步蔓延进屋内,江瑛垂着头,低声道:"国师大人没什么事的话便先退下吧,我……还要用膳,多谢国师大人。"
沉玦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屋外越来越近的两人身影,突然起身在江瑛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打开了门,路过两个丫鬟后,彻底离开了。
谢府。
谢靖玉端坐在主位上,垂着眼轻轻吹着茶盏,对坐在下首的人说:"常大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御史同朝臣过从太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来的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是谢靖玉的孙婿,常思。
他神色中带着些焦急,说话也不自觉地变快:"祖……谢大人您可别开玩笑了,那个琼瑛公主到底在搞什么?莫名成了户部尚书就算了,顺天府尹,三品大员,她说杀就杀!她当我都察院是干什么的?她还有没有把大乾律法放在眼里?!"
谢靖玉仍不紧不慢吹着茶沫,对这位孙婿的勃然大怒显然早有预料,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看来你的御史是白当了。"
"不不不,不仅仅是这个。" 常思连忙道,他对自己这位祖父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
他小心猜测道:"您是说,那日去抓陆明继的,是太监?"
谢靖玉"哒"一声放下茶盏,并不作答,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屏风淡淡道:"你不觉得,皇上身边的太监太多了吗?"
"您说的对," 常思小心斟酌着词句,"宫中跟皇上在一起时间最多的就是太监,特别是那个纪林,又不肯和我们合作……"
"慎言。" 谢靖玉的眼神朝这边飘了一下,常思立刻闭嘴。
"那……我去安排一番?"
"小心些,你也不想……叫那些人作大人吧。"
常思目露不屑,"一群阉狗也妄想着做人上人,也不晓得撒泡尿……"
"常大人最近在谢大人面前,越发的言行无状了。"
自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常思沉下了脸,"谢管家。"
谢云轻手轻脚迈进屋来,干净利落地将谢靖玉手边凉掉的茶盏换成热的。
常思在一旁看着他,目光阴森森的,谢府的一条狗罢了,也敢教训他说话?总有一天,他会将谢靖玉取而代之,到时候,这条狗还不跪在他面前痛哭着求饶?
"常大人若是无事,便常回府看看宛儿,她近日来信,说生病好几天却见不着你人影,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要拿捏好分寸。"
谢靖玉最后说道,提到自己的孙女时话音也无一丝起伏。
常思却冷汗涔涔,他知道这便是谢靖玉在敲打自己了,以谢家的权势,说不定连他背着妻子偷偷养外室的事儿都查的一清二楚。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躬身道:"是,实在是近几日公务繁忙,这便回去好好陪着宛儿,多谢祖父教诲。"
他抬眼见谢靖玉没有多说的意思,便悄悄退了出去。
"这位常大人实在不入流,以为耍的那些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好高骛远还喜欢自作聪明,真不知道宛丫头当初看上他哪点。" 谢云道。